第54章 遥吻
周六的早上，萧冉接到黄阿姨的电话，要她晚上到她家吃饭。
萧冉当时就懵了。
如果上一次毫无准备地去肖燃家称得上是一时冲动下的莽撞举动的话，那么这次，萧冉可不敢再这么傻乎乎地奔过去了。
傻大姐，做一次足矣。
她赶忙打电话给肖燃，咨询该买些什么东西过去。没想到电话那端的肖燃沉吟片刻，竟然回答她——
“笨蛋，带你自己过去就足够了。老人家不就想看看未来媳妇么。”
萧冉真想一拳捶死他。
“要么，你拒绝她吧。”肖燃淡淡道，语气里却充满了揶揄：“反正你过去，也是当我妈的小白鼠。”
“……”
“哦，不过你不去的话，以后会更惨。”
“……”
萧冉握着手机泪流满面，她招谁惹谁了，怎么碰上这么一对母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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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萧冉按照yoyo和小梁传授的经验，去百货大厦那买了些补品，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肖燃家。
肖燃出差还没回来，萧冉就这样只身赴会，颇有点赶赴鸿门宴的感觉，尤其想到肖燃妈妈——黄阿姨那柔和的面孔下曲折的心灵，想到这次不知道又是打着什么目的让她前去，萧冉不寒而栗，气势也减了几分。
“不怕不怕，不就再被她当小白鼠利用一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萧冉咬咬牙，为自己振作士气，举起战抖着的手指，狠狠地摁了门铃。
“叮叮咚咚…”
悦耳的门铃声响起，不久门就被打开，黄阿姨温柔的笑脸于萧冉面前绽放：
“冉冉，你来了。”
“嗯！”萧冉微笑着点头，抬起腿跨进室内，狗狗伦恩又围着她打转。
“阿姨，叔叔呢？”
黄阿姨微微一笑，柔声道：“他不在家，不过没关系的，冉冉——”
她拉长了声音，萧冉一抖，别过头去看她，她的笑容越发灿烂。
“主要是阿姨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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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骨汤在厨房里熬着，黄阿姨进去捣鼓了，萧冉被她安排坐在沙发上，不知该干啥。
见就见呗，反正也没啥。她轻轻地呼了口气，刚刚紧绷在胸口的气，就这样被舒放出去。伸了个懒腰，她把目光投到正对面去。
沙发正对面是落地窗，落地窗紧接阳台，窗户开着，阳台的东西一目了然地进入萧冉眼中——地面摆放着好几盘花花草草，花草茂盛而妖娆，由此可窥见屋子主人的闲情逸趣。夏日的夕照特别长，日薄西山的阳光此刻还在天穹上闪烁着，它们在天空里蔓延，再缓缓跳下，跃到阳台上，落在花草间。白色的地面，绿色的植物也被它们感染，泛上了点点金黄，变成了发光的物体，十分显眼。
萧冉看着看着，心中一动，呵呵地笑了出来。
此情此景，竟然触动了她心中的某一根弦，让她陡然回想起小时候的一些片段。
还住在旧屋的时候，萧冉家里养了一只叫圆圆的猫儿。猫儿是橙黄色的，就像阳光那么鲜艳的颜色。
它很调皮，萧冉最喜欢和它玩。
那时，小小的她，拿一根枝头还挂着树叶的树枝逗圆圆玩。她挥一下树枝，圆圆就以为树枝是活物，跟着树叶移动的方向跃去。每动一下，圆圆就跟着跳，可无论它跳得多高，总不能触到树叶，它嗷呜地叫着，分明是不忿，但树枝移动时，它却又跟着跳去。
懊恼，但又锲而不舍，这样的猫儿逗得小小年纪的萧冉哈哈大笑。
那时的阳光，也像今日这么绚烂多彩，萧冉默默地想，唇边的弧度拉开。
“冉冉，笑什么呢？”
萧冉一怔，回过神来，只见黄阿姨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本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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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有什么需要我来帮忙？”萧冉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问。黄阿姨淡淡地瞥瞥她，笑道：“没有。”
“……”
“汤还在熬。冉冉，我们看宝宝小时候的照片吧。”
萧冉沉默了。
过了几秒，她才克制住磨牙的表情，道：“可是阿姨，我们上次看过了。”
“是么？”黄阿姨皱皱眉头，瞬即，她又笑着说：“没关系，这是新的，你还没看过。”
“……”
于是，萧冉又坐在黄阿姨身边，陪着她一起回味肖燃小时候的纪念册。
不过不得不说，这本相册的确是新的，而且新得很古老——
里面放着的，都是肖燃三岁前的照片，自然，萧冉从未看过。
小时候的肖燃跟现在完全不像，小时候的肖燃眼圆圆，鼻圆圆，嘴圆圆，连脸也是圆圆的，看起来就像圆滚滚的小球。
哭泣的时候圆圆的，微笑的时候圆圆的，就连睡觉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十分圆…和润。
非常的可爱。
可爱得让萧冉哑然失笑。
她实在无法把现在线条轮廓都如此鲜明的肖医生，和眼前这位五官圆滚滚比小熊猫还可爱的小朋友联系起来。
“好可爱啊！”萧冉感叹道，脑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知道她和肖燃的小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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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神地想着，指尖翻过又一页相册，垂目看了看，骤然愣住了。
“这是？”
她的指腹停留在一张相片上，相片里，小男孩圆润的脸孔泛着粉红，可爱不已。但比他更可爱的，却是他怀里抱着的橙黄色小猫，猫儿沐浴在阳光之下，身上的皮毛更显光亮，好像成了一个橙黄色的发光体。
照片的右下角，写着一串字——
摄于三岁，宝宝和方方。
黄阿姨移过身，仔细看了看，淡然道：“哦，这是宝宝和方方呢。”
“……”
萧冉忍住扶额的冲动，问道：“阿姨，这只猫是？”
她没有看错，这是圆圆，是陪伴着她成长的圆圆。圆圆活了八岁，最后因为肠梗阻死亡，它死的时候，萧冉一直在旁边陪伴着，看着它痛苦地叫，慢慢地步向死亡，却无能为力。自那时起，圆圆的所有，包括它那一身橙黄色，就镶嵌进萧冉的记忆里，再也没法抹去。
只是，这只圆圆，却比她记忆中的那只小了许多。如果说陪着她成长的圆圆，是成年期的猫儿，那肖燃怀里的这只，只能说是幼年期。
“它叫方方，摄影那时才三个月大。”黄阿姨悠悠地解释，“宝宝很喜欢它，老是抱着不放手，我们搬家那时，不能将猫儿带走，他还赖在地上打滚。后来不得已，就把它留给你们家养。”
萧冉惊讶得合不上嘴，她怔怔地凝视黄阿姨，后者只是微微地笑着看她。
“你说，你们家的方方，后来成了我们家的圆圆？”她问，难以置信。
“对的。”黄阿姨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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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再度失笑，笑着笑着，越觉得一种微妙的感觉缠绕在四周。
原来，她和肖燃之间，存在着这么深厚的关系。
他是她最喜欢的圆圆的前主人，她是他最怀念的方方的后主人。
多年之后，这个事实才被摆到面前，圆圆，其实就是方方。
但是，方方也罢，圆圆也好，最后都抵不过岁月的腐蚀和生命的流逝，消失于世上，而他们，却跨越了那么多的时光和空间，突破了那么多的障碍和阻挠，走到了一起。
这已经不只是缘分深深可以解释的了。
结束晚饭后，萧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宿舍，打电话跟肖燃分享。片刻，肖燃听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
“原来圆圆就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聘礼啊！”
萧冉愣住了，然后忍不住笑了，再然后，忍不住，眼圈泛红了。
刚才在肖燃家，黄阿姨告诉她圆圆方方的事情后，说了一些话。
她说：“冉冉，肖燃是一个死心眼的孩子。他喜欢方方，搬家后还一直念叨着要回去看它，有一回还悄悄地跑到车站，想瞒着我们跑回旧屋找方方。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肖燃认定了的人和物，就会不顾一切地认定，无论如何都不更改，真可谓矢志不渝，哪怕撞了南墙，都不回头，这样的他，你可以接受吗？”
萧冉瞬间明白了，黄阿姨在询问她，更在考验她——
萧冉，你有勇气接受这样的肖燃，接受他的爱，接受他付出的一切么？
你有勇气，做出同样的付出么？
几乎是无须思考地，萧冉含笑点头，朗声回答；“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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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冉冉？”肖燃焦急的声音于耳际盘桓，萧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嗯？”
“想什么？跟我聊天都可以走神？”
“呵呵，你以为你是谁呀？”
“冉冉，你嫌弃我。”肖燃委屈道，萧冉笑了笑，压下声音说：“我哪里敢嫌弃你，我嫌弃你的话，你母亲大人一定会杀过来剁了我！”
“哈哈哈！”肖燃朗笑，声音清亮，十分愉悦。
“你什么时候回来？”萧冉问，肖燃顿了顿，方说：“你猜？”
“……”
“嗯，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
“好了，不逗你了，我亲你一下，再告诉你，好不好？”
“肖燃！”萧冉佯怒道，肖燃又笑，笑停了才说：“嗯，大概一个星期后吧。”
“哦，那你回来找我。”
“我敢不吗？”
萧冉微微动了动嘴唇，不语，嘴角却勾起了弧度。肖燃继续说：“嗯，我要工作了，你早点休息。对了，还欠你一个吻，嗯——亲一口，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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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哭笑不得，待挂了电话喇叭响起“嘟嘟嘟”的声音后，她才把手机拿下来。瞄了眼屏幕，她把手机放到嘴角边，轻轻地碰了碰。
无须怕距离，千里都可以，吻你。
突然，手机震动了，有新信息。摆过来打开一看，又是肖燃。
“亲爱的，晚安。”
这一句，赫然入目。
心里的某一块地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柔软了。她怔了一阵，而后用脸颊慢慢地触摸着屏幕，轻声道：“你，也晚安。”
原来，有一个人对你说晚安，无论是在三十厘米距离的枕边，还是在千里之外的异乡，都是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