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坏天气
再和肖燃约会已是一星期以后。
萧冉的工作量在五月份陡然激增，越发繁忙，肖燃也是大忙人，加上他最近转科，更忙得收不住脚步。这样一来，两人平时约会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
所以对于这次见面，萧冉和肖燃都格外珍惜。
肖燃特意挑了郊外的饭店，希望藉此远离闹哄哄的市区，好让彼此暂时脱离苦海，在安静恬谧的环境中好好相处。
但世事总不尽如人意，在驾车前往郊区的过程中，除了肖燃的电话响个不停外，萧冉的手机也没停歇过。
肖燃不知第几次接听后，又不知第几次瞥着欢歌的手机，他的眉头皱得深深的，最后狠了狠心，竟咬住嘴唇一口气关了机。
萧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却不料他竟不在意自己正开车地转过头，目不转睛地扫视她。
在他灼灼如火的目光的逼视下，她颤抖着手，也关了机。
顿时，天地回复清明，肖燃摆正头，露齿一笑，十分满意。
萧冉轻轻地呼了口气。
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刻，她又悄悄地开机，把手机状态调至静音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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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燃挑的饭店以烧鸡最为出名，他乐滋滋地下单，萧冉安静地听从他的安排，偶尔地，她的目光会偷偷从他的脸颊往下移，移到自己鼓起的裤袋上，看看那凸起的地方，有没有发亮，有没有震动。
“怎么了？”肖燃的声音突然响起，萧冉微吃一惊，抬起头时已能用美丽的笑容掩饰一切：“没什么呀，我觉得这里的装潢，真是很不错。”
“当然，也不看谁介绍。”对面的肖燃又展现出她最为熟悉的灿烂一面，萧冉的嘴唇翘起，很随意地问：“你都点了些什么？”
“肯定，没有你不爱吃的。”他笑嘻嘻地回答，目光促狭。
不期然地，她就想起了之前有一次和他吃饭，她都把自己不爱吃的东西丢到他碗里去的情形。
现在想起她方才发觉，那时的他们，好暧昧呀。
“你的脸为什么红了？”肖燃睁大眼，好奇地问。
萧冉狠狠地瞪他，自动忽略他的问题：“要你管！哼！告诉你，如果你点的不好吃，我会很不高兴，后果，很严重的！”
肖燃抿嘴一笑，一丝精光从他眼里一闪而过——
“其实，我不该带你来这里的。有一个地方的东西，比这更好吃。”
“哪里？”
他的睫毛动了几下，轻声说：“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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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怔住了。
她微微地张了张口，最后又合住嘴唇，默不作声。
笑容缓缓地自她的脸上消失，曾经熟稔的感觉轰然来袭，那一瞬间，她忽而觉得抗拒和恐惧。
记忆中，连响母亲的脸猛然在她面前出现，继而无限地放大。
大三那年，她已经跟着连响回家见父母。那时的她恣意任性，勇敢胡为，对于很多女孩子都惧怕的见家长一点都不担心。她大方地跟着他回家，凭着美丽的容貌和开朗的性格，把他的父母都哄得十分开心。
他的父母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么喜爱的目光，让她骄傲不已。
那时的她以为，她和他的一生，就这样定下来了。
可是谁晓得，人的一生那么漫长，哪能仅凭当时的花前月下言笑晏晏就能换来一辈子的花好月圆。
可是谁晓得，有些人的一生那么短暂，在错手的瞬间方才知道，过去已是过去，却再也没有将来。
终于，曾经喜爱的目光变成了仇恨的眼神和狰狞的面孔，还有那些每晚在她梦乡里深深的诅咒——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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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萧冉总算回过神来，她叫了一声，却不看满怀期待的肖燃：“那…好啊！我们下次去你家！”
“真的！？”肖燃一惊，随即一喜，灿然的目光中浮现出片片喜悦，如同湖面随风飘动的浮萍。
“嗯！”她艰难地扭头，然后艰难地启齿：“我们去…王子！去你家开的酒店！”
她说完这句就匆匆低头继续盯着自己的裤袋，根本不敢看他的脸。心情骤然惆怅，她开始不安，开始害怕，甚至还开始觉得愧疚。
她一直低头思考，但事实上她的脑袋里，空空如也。
良久，广阔的房间里响起了长长而又浅浅的叹息，叹息里夹杂着一丝无奈，一丝自嘲，还有很多很多的妥协。
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好吧，只要你喜欢。”
她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里的愧然又增了几分，扭扭捏捏地抬头，她用余光打探他，发觉他没看自己，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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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变得怪怪的，两人都不说话，直到服务员把菜端上来，萧冉才硬着头皮装无知开口问道：“诶，这就是你说的烧鸡么？看着不怎么样嘛！”
肖燃淡淡地笑了笑，眼眸里的笑意却十分浅：“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哦！”她举起筷子，但就在这时，她的手臂突然滞了下，在半空停了两秒才伸向碟子。
肖燃看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了然和无奈，他又淡淡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明明浅得可以，却又如此清晰自然地进了她的耳朵，闹得头脑都纷乱起来。
她顿时后悔起来。
“听电话吧。”
他的语气平平，像是对她悄悄开机这事早已发觉且毫不惊奇。闻言，萧冉咬唇垂头，那一刻她真想把手机给扔掉，但终究，她还是拿出来，选择接听。
不是很要紧的电话，小江对排版的版面不了解特地打来问她，她详细地解说一番，过了五分钟，她小心翼翼地挂了电话。
肖燃不动声息地看着她，她略略低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夹菜吃饭。
“冉冉，”他按捺住不规则的心跳，控制住厌恶的情绪，尽量用柔和的声音问：“你，能不能换点轻松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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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萧冉猛地抬头，眼神亮得惊人，可脸上的神态却如被擒的小兽伸出爪牙抵挡侵害一般，不容侵犯：“不可能！”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比巍峨不动的高山还要坚定。
其实肖燃在问出那个问题时就后悔了，他也预算到她必定会拒绝。可他不知道，她会是如此的坚定不移，和断然不悔。
他也没想到，那一瞬间，在看到她像是守护自己的宝贝不容他人染指那样不容他否定甚至怀疑她现有的工作时，他的心，狠狠地疼痛起来。
气氛凝固了好一阵，最后又是他首先投降：“好，不换就不换，你喜欢就好。只是别忙坏了身子。”
怕是还会惹她不开心似的，他又加了一句：“那样我会心痛。”
原来真是，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萧冉愣了愣，垂下眼睑思忖片刻，她才半抬起头，微动嘴唇歉然地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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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完全可以用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来形容。
回去的途中，肖燃开了音乐，强烈的摇滚风格使整个车厢都笼罩在热闹的氛围中，但是相邻而坐的两人，却相对无言。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两个雪人，明明那么近，却又如此远。
他把她送到她宿舍楼下。
这一晚的月色依旧十分的好，天穹里也鲜见地出现了几颗清亮的星星，它们都朝着大地甜甜地笑。可当人无心时，景也跟着无情起来，萧冉走出车外，丝毫不觉夜色多美，只觉此景可笑。
“回去早点洗澡，早点睡觉。”他把她送到楼下，像往日那般说话和拜别。然后，他就扭过身去，头也不回起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离，她的心，倏然一串串地软了起来。
不待思考，她就对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肖燃！”
他愕然地转身，不解地凝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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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堂哥说，想见你。”
她慢吞吞地说了这句，他怔忪了一会儿，猛地拔腿向她跑去奔到她面前。
可是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想死——
“但是我哥出差了。”
他狠狠地瞪着她，脸上在烧火，她也不甘示弱地回视，毫不逃避。过了几秒，他还在磨牙，她却扑哧地笑了。
像是拨开乌云终见月，她的笑容，犹如那阴霾中的唯一明艳，让他移不开目。他怔然地瞅着她，不明所以，她却笑得越加欢乐。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了？”她的嘴角噙着浓浓的笑意，让他不由自主地低头攫取。
可她却避开了。
对着他恼怒的模样，她掂高脚举高手，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语气促狭——
“可是啊，我们可以先跟婷姐吃饭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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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第一次退让。
她和肖燃约了饶晓婷，这个周五晚上一起在王子吃饭。
这次，也总算符合了他的要求，回家，吃饭，见家长——像kinda出奇蛋，一次满足三个愿望。
只是某人依然对她临别前恶作剧的作为耿耿于怀，尤其是那神奇的一阳指。
周五上午，萧冉继续工作，她正打算下午请个假，回去打扮一番，好好见肖燃的表姐——虽然之前见过好几回了，但这次始终是以某人女朋友的身份见面，自然是不同的。
她在疯狂地工作，就在这么关键的当口，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一瞟，见是陌生电话，自动忽略。
可对方不屈不挠。
狠狠地诅咒了对方几遍，她才不情愿地接听——
“喂，你好，t市日报，萧冉。”
她估计着这通电话与工作有关，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你好，是萧小姐吗？我是卢映雪，你还记得我么？”
她愣了愣，心跳突然漏了几拍。
“有事？”萧冉的声音变得沉稳有力，隐隐还带了些不快。
“嗯，有事。我想和你谈谈。”
“什么时候？”
“你明日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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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t市的天气突然变态起来，毫无预兆地下起了滂沱大雨。彼时，萧冉正在高速公路上做着访问，看着雨点这么强大的气势，她还很侥幸地想着——嘿嘿，过云雨吧！光吓唬人的！
下午没能请到假，但是王主编答应她，只要做完高速公路的报道，她就可以走人。
她当时还很兴奋。
可是眼见着离跟肖燃约好的时间越来越近，而雨却朝着越下越大的趋势进行中，萧冉渐渐地不安了。
五点四十五分，离跟肖燃约好的时间还剩十五分钟时，萧冉发觉，她不可能赶回去了。
悻悻地拨通肖燃的电话，她胆怯地吭声：“肖…燃，我赶不来了。”
沉默，他只是沉默。
萧冉眨了眨眼睛，大滴雨水顺着眼皮滑落，擦过脸颊。
“对不起，我…被困在高速公路，我今日有任务…”
过了一会，他才终于开声：“要我去接你么？”
“不用了。”她像拨浪鼓一样使力摇头：“这里都浸了一米深，你…你陪婷姐吃饭吧，下次，下次我们再一起！”
他“嗯”了一声，叮嘱了她几句才挂了电话，萧冉发觉他语气里并无太多起伏，才放下心头大石。
那边厢，王子酒店里，肖燃对着窗外刷刷而下的暴雨苦笑。
对面的饶晓婷瞅瞅他，早已明了一切：“赶不来了？”
“嗯。”
“可惜。”她只说了一个词，就很精明地收声——可惜了这顿丰富的晚饭，可惜了她提前下班，还可惜了，他的心意。
就在这一刻，随着坏天气的持续，肖燃的心情，突然坏透了。
他骤然对很多东西讨厌起来，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