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nothing ever happened

    温苑森这次介绍的人名叫石靖堂,据说是将从硅谷回来的海归,有钱有才有貌,在t市还有固定物业,才29岁,是典型的钻石王老五。萧冉看了他的资料和相片后,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些东西没有给自家老妈看到,不然她肯定会被她念叨死。

    十一月中旬,石先生回来了,温苑森迫不及待地催促萧冉和他见面,好像萧冉是他塞在家中怎么都嫁不出去的女儿。她被催了好几遍,最后实在找不到推脱的理由,才约了晚上在威尼斯见面。

    萧冉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餐厅的,虽然之前已有了变相相亲和冒充相亲的经历,但这次却是荷枪实弹地上场,真枪实战的对抗。她不怕大场面,作为记者什么血淋淋脏兮兮的镜头没见过,但她唯独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交流最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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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她比男方先到,俗话说不打无准备的仗,所以这次萧冉还是觉得早到早做准备比较好,虽然做的只是心理准备。比约定时间早到了20分钟,但才过了10分钟,一道人影就在她面前晃动,她把埋头于杂志里的眼睛抬起,看到了石靖堂。

    如照片所看到的一样,还是这副容颜——狭长的凤眼,翘起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算不得俊美的五官,但气质确实很好。萧冉站起来,很正式地伸出手:“你好啊,石先生,我是萧冉。”

    石靖堂试探地看看她的手,伸出自己的交握住,瞬间就松开,边坐下来边问:“很早就到了吗?本来还打算我等你的。”

    “早一点而已。说实话,”萧冉迎上他散发着夺目光彩的眼眸,老实道:“这次不是我第一次相亲,但我还是很紧张。”

    石靖堂定定地看着她,似是不能理解她说这句话的含义。

    “我觉得早一点到比较有安全感。”萧冉解释着,被他这样注视她有点手足无措。闻言,石靖堂再看萧冉一眼,眸里的光彩变得和缓,带了点笑意。

    “其实,我也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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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萧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神经也放松不少,她用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眼神看石靖堂:“其实你也是被逼的吧?”

    “怎么说?”

    “我懂的,我就是被家人被森哥逼来的。”

    “也说不上逼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己也得存了这个念头才会来。”石靖堂淡淡地解释,萧冉愣了下:“不对呀,你都出国这么久了,观念该不会这么陈旧吧。”

    “萧小姐,我出了国也还是中国人啊。自小接受的观念和道德教育养成了我这样的价值观,不是随着环境的改变就变化的。所以我并不觉得相亲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也不觉得被人家逼来就不舒服。我一直认为男亲女爱是世上最自然的事情,相亲只是一种手段,本质仍未变啊。”

    “啊?”萧冉怔住,待消化了这番话后,以一副“受教了”的表情看他,喃喃道:“高,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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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石靖堂聊天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他不会咄咄逼人,也不会抢着表现。他由始至终都是以端正的姿势坐在座位上,从聆听者的角度听萧冉说话,再以过来人的方向跟她探讨分析各种见解。萧冉觉得这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就像午后坐在楼阁看书,累了就喝一杯清茶听风那么自然。

    “我不觉得出国念书就可以解决教育的问题,我承认国外教育的确比国内的优秀,无论从硬件还是软件上都更胜一筹。但你要明白,孩子终究还是要回国的。脱离了国内的环境太久,回国时适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同体制下培养出的人是不一样的,就如同a体制下的人才,到了b体制却成了蠢材,这样生搬硬套,ab互换,不一定是好事。所以我觉得如果要念大学,香港的高校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是学费有点贵。”

    萧冉点头,十分赞成:“对啊,我一直觉得遗憾,如果研究生是在香港读的,那该多好。”

    “你现在也不错。”石靖堂笑笑:“缺憾吧,谈不上遗憾。我是这么认为的,人生最大的遗憾,不是失败,而是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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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见面,两人饭菜吃得不多,倒是聊天聊了很久。上天文下地理,左娱乐右八卦,无所不谈。萧冉觉得随着交谈的不断加深,她对石靖堂的欣赏和佩服就增加几分。在她的观念里,海归派的作风通常是很洋气的,然石靖堂洋气之余,从他身上勃发出的更多是中国兼容并包的内涵气质,这点在很多现代人身上已经遗失了,但这个海归学子却依然保留着,实在非常难得。

    萧冉想,如果成为知己或者朋友,这个石靖堂是不二的最佳选择。但若是把他带回家豢养,但则另当别论了。

    在萧冉二十六年的生命里,她只谈了一场恋爱,而且那么刻骨铭心,几乎融到血液里挥之不去,遗之不忘,所以在连响去世后她就决定以后一辈子都单独过活好了。

    即使遇到了眼前这个优秀的石靖堂,她的心思也没变过。

    不过,她却陷入到矛盾的境地,被现实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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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家人朋友的催促使她意识到,生活在这个社会上,她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身边还有许多和她相同的人,她无法脱离她们脱离社会而存在。她们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玩耍,是这个世界的一分子。既然不是星球外的异类,活在这个地球这片土地上,就必须服从某些规则。就好像她做记者的,无时无刻都在监督着这个社会,但同时每时每刻都在接受社会的监督。她可以玩游戏,但前提是她必须遵守游戏的规则。

    无规则不成方圆,她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厚的认识。

    所以,出生,长大,求学,工作,结婚,生子,老去,死亡,这几乎是人生的定律。

    每个人都要踏上这道旅程匍匐前进,然后每个人都在终点上灰飞烟灭。

    我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追求个性化,然而每天却都在被同化。这是生之为人的惯例,也是生之为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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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萧冉本质上是一个很喜欢blabla的人,但是至今为止除了连响还没有谁能发掘出她骨子里的啰嗦。今日碰到石靖堂,她真是无比喜悦,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可以毫无掩饰地聊,毫不客气地侃,毫无保留地吹,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萧冉,你还要说吗?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该去取车了。”石靖堂打断口若悬河的萧冉好意道,萧冉张着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我…好吧,我们走吧,你去拿车。”

    石靖堂是自己开着小车来的,还是奥迪。这落在萧冉眼里又是一番意味了,这个男人,真是很优秀,十分优秀,非常的优秀,然而,却不适合她。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认识万千个男人,结交百十个男人,然而真正拥有的只有三个,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人,另一个是——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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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冉,”石靖堂手握方向盘,动作洒脱地操纵着,他张了口,悠悠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萧冉惊了惊:“什么意思?”

    “我想。”石靖堂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去:“如果我们结婚的话,那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最起码我们有共同的语言,可以沟通。”

    萧冉震惊了,然后沉默了。石靖堂很直接,他是以结婚为目的来相亲的。他或许相信爱,却不对婚姻偏执,甚至清晰地把两者割裂开去。

    说真的,这个建议的确不错。虽然认定他只能是她的知己,然而谁又能保证未来会比现状好?她也早知自己自连响后再难动心,今日的石靖堂,虽未到震撼心灵的地步,却也不是全无好感。

    而且,这只是结婚而已。

    结婚,只是一种形式,和谁不是结啊。

    结婚,只是多了一张婚纸和法律上夫妻关系的约束而已。

    答应他吧,答应了他,以后就会少了好多麻烦,多了许多祝福。

    答应他吧,答应了他,以后就会再多一份关怀,再增一点关爱。

    可萧冉很坚定地摇头:“我不想错过你这个朋友。石靖堂,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们之间没爱,我也不可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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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是可以培养的,萧冉。”石靖堂笑说。萧冉继续摇头:“你错了,可以培养的,只是感情。如果只是多一份感情,那么我把你当成挚友就是了,何须多一层关系约束我们。”

    “萧冉,你真是固执。”石靖堂头也不转地开着车,“真的不结?”

    萧冉微微地愣了,他怎么可以把这么重大的事情说得如此简单,好像在街市场买菜,她问菜农“真的不卖”那样。

    “石靖堂,我们下次找个机会出来喝下午茶吧。你喜欢去咖啡室吗?我觉得那里蛮适合聊天的。”

    萧冉委婉地拒绝了石靖堂,石靖堂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淡淡地笑,回答萧冉:“嗯,我喜欢。我喜欢吃提拉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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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靖堂把萧冉送到宿舍楼下,下车后他还有话对萧冉说:“萧冉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心里好像住了个人似的。”

    萧冉一震,勉力挤了一个笑容:“怎么这么说。”

    “直觉吧。”他轻声道:“萧冉,你真是一个让人欢喜又让人忧愁的人。我喜欢你,很庆幸交了你这个朋友。”

    萧冉从震动中醒悟过来,浅笑:“那我该说me too吗?”

    “随你吧,我很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那你怎么向森哥交待?”萧冉担心地问,石靖堂挑眉不语,抬头想了想,事实上他只是举起手把萧冉发上的落叶拨了下去。

    “走了,再见。”他不看萧冉转身就走,拉开车门时却昂头看向站立着的她,轻轻地笑了。

    他用极富磁性的声音说:“你只要记得,nothing ever happen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