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见
萧冉估计着中午时候去医院,不会太多人就医也比较方便。但当在急诊室门口看到围成圆的人群时,她顿时觉得挫败不已。
等?还是不等?萧冉想了一会,终是拿着新开的诊疗卡乖乖地坐到门前的座位上。病来如抽丝,若不及时制止只怕会影响工作。职业的性质决定了她得闲死不得闲病,所以她只能委屈自己的耐心排队,争取及早治疗及早痊愈。
这是t市第三人民医院,是距离t市日报报社最近的医院。没有浪费时间等公车和浪费金钱打出租车,萧冉选择了一个性价比很高的方案——从报社步行十分钟到这里。
但十分钟,对她这个连看病时间都是从午休两小时里抽出的人而言,极之珍贵。
坐在座位上,她百无聊赖地伸了一个懒腰,脑袋昏昏沉沉的,喉咙像烧着似的疼。知道自己在发烧,她在心里祈祷,切莫是甲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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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具有敏感触觉的新闻人,萧冉只无聊了一会就开始四处打量。据她所知,t市第三人民医院虽然是综合性医院,但却以内科尤其是心血管内科最为出名,来这里求医手术的人多数非富则贵。想到这,萧冉看看自己,自嘲般地抿唇笑笑。
身旁等待看病的人有成人,有老人,还有小孩,或许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萧冉对面的小男孩忽然扯开嗓子大哭。急诊室走廊的气氛本就凝重,小孩的鬼哭狼嚎更为沉重的氛围增加了几分压抑,这令烦躁的萧冉觉得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衬衣的男人匆匆赶来,他走得很快,几乎脚下生风。走到小孩面前,侧身蹲下,他摸摸小孩的头,像是安抚,似在哄笑,然后才抬头对小孩的母亲说了几句话。许是他的触摸和抚慰起了作用,孩子的哭声渐渐变弱趋向静止,见此,男人的唇边扬起一抹明亮飞扬的笑容,如一道来自艳阳的光。
萧冉想,这该是爸爸吧。出神之际,不想急诊室已经走出一名医生,她蹙眉朝萧冉对面的方向尖声叫:“肖燃!还不进来!”
萧冉一愣,在叫她么?可前面不是还有人吗?更令她意外的是对面的男人站了起来,对孩子和孩子的妈妈笑笑就奔进急诊室。
萧冉囧住了。
原来叫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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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大约十五分钟,萧冉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快步走进急诊室,这时等着她的,是刚刚那个男人——
他竟然是医生!
不知是萧医生,还是肖医生,萧冉悻悻地想。
萧冉坐下,却忘记了身为病人的职责,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医生的容貌。嗯,当真赏心悦目。
在报社待久了,外面的丑陋见得多了,对美貌她早已失去观赏欲望。但眼前这个医生,白脸红唇,俊眉星目,容颜明亮得像是天上的骄阳,让萧冉一下子找回久违的审美观。
“怎么了?”医生似是十分奇怪眼前病人的奇怪举动,仰头相看开声发问,声音如淙淙流动的泉水,清润好听。
萧冉一怔,尴尬地笑了:“医生,你没发觉我们名字的读音是相同的么?”她指指医生的挂在脖子上的卡片——“肖燃”两字赫然在列。
肖燃愣住,细细地看了电脑屏幕上患者的名字,展眉一笑:“好像是呢。”
“只是你肖非我萧,你燃非我冉而已。”萧冉继续傻笑,翘起的嘴角边勾起两个小酒窝。肖燃看看她,微微地摇头,笑问:“那萧冉,你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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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t市的气温高得惊人,即使到了晚上仍旧余热难耐。前天萧冉坐晚班,仗着底子好只穿衬衣短裤值班,露重夜凉,不小心惹了感冒。昨天部门吃饭,感冒未好的她大开朵颐吃了烤羊肉和烧牛肉,结果今早起床喉咙痛得要死,额头还热得惊人。熬着病体上班,鼻水涟涟,最后还是主编看不过眼,让她提前一点下班看病。
“可以闭上口了。”肖燃关掉电筒,将压舌板放进“污染物”箱子里,摘下口罩,看着已经合上嘴巴脸色潮红的萧冉,说:“舌苔发白,扁桃腺很红,发炎了。发热畏寒,现在很难受吧?”
萧冉睁着无辜的双眼,点头。
“温度计取出来。”萧冉依言照做,肖燃接过来,看了看:“38.5摄氏度。”
萧冉听完,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不会是甲流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别担心,风热感冒,火气上扬,开点药给你,回家多喝水,好好休息。”肖燃说着,正要提笔写处方,没想到萧冉忽然把手掌按在桌子上,压住处方求救般地说:
“医生,可不可以打吊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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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用抗生素?”肖燃停下笔,正面对着萧冉,萧冉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我想快点好!”
“可是,”肖燃皱起眉头,不很情愿:“我不建议你用抗生素。你底子好,吃点药多休息,过三四天就痊愈了。”
“医生,我自荐用抗生素行不行?”
“抗生素并非万能,滥用会有耐药性。而且,能够不用这些药物尽量别用,我本来还不想开西药给你,打支退烧针开点中成药让你回家喝水休息就算了,是药三分毒。”
萧冉懵了,这个到底是什么医生,不会是没毕业就出来吧?
“医生,我很少生病,不会常用的!而且我很忙,手头上还有很多工作,我必须、立刻、马上痊愈!你还是给我打吊针吧!”萧冉坚定地说,英勇就“医”的语态让肖燃惊住了。
“你坚持?你确定?”
“我决定肯定确定以及不容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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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如此肯定的答复,肖燃朗声一笑,俊眉修长,说不出的秀逸:“那好吧,给你开针水,会过敏吗?”
“从不对药物过敏。”萧冉老实回答。
“好,肌肉注射退烧针和柴胡,静脉注射头孢氨苄,可以吗?”肖燃用商量的口气问萧冉,萧冉一呆,心想你问我我懂什么啊!心里对这个医生的怀疑更增了几分:“好…”
“等等!”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急忙制止他下笔:“要打针?”
“对啊,不是你要求的吗?”
“我意思是,要打屁股?”萧冉一脸冷汗。
“是的。”
“医生,”萧冉拉下眼睑,求饶似的说:“可不可以只吊针不打针啊?”
肖燃微微一笑,笑容虽浅淡却弥漫了浓厚的笑意——
“这个嘛…”他侧侧头,像在思量:“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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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苦着脸从注射室走出来,她的屁股刚受难完毕,现在极度需要呵护。护士姑娘见状拉住她:“诶诶诶?你去哪呀?还没打吊针呢。”
“我知道,我只是去那边坐坐就回来。”萧冉无力答道,她恨死那个肖医生了,想她萧冉天不怕地不怕连挂水都不怕——就是怕打针!今日不仅让他给安排打了,还打了两支!
手机恰恰在这时响起,萧冉接听,打来的人是萧颖——“冉冉,看病没?”
“看了看了,刚还打了针,医生说很快就好!你告诉爷爷奶奶我没事了!”萧冉大言不惭地睁眼说瞎话。
萧颖似是不信,再问:“要不我让霜霜来陪你?”
“大哥…”萧冉脸一沉,声音很郁闷:“你确定等会霜霜来是她陪我?”
“呃…”萧颖稍一停滞,随即轻轻地笑了:“那好,你好好吃药,注意休息,别太拼。不然爷爷奶奶的口水会浸死我。”
“知道啦,大哥你还是带霜霜去买文具吧,这都快开学了。跟她说我迟点再带她玩。”
“好的,那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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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和萧颖的谈话后,萧冉想想,不放心地拨了一个电话给同事小江。
“小江,今日下午2点前你记得把《今日法制》那个专题,包括它的排版图案总之整个版面排好版交给朱莉,我现在在打点滴,怕是赶不上了。”
“行啦冉冉你放心地打吊针吧,万大事有我呢!”小江信誓旦旦地保证,萧冉再叮嘱了一回,才挂了电话。
不一会护士姑娘就给萧冉来打吊针,萧冉龇牙咧嘴地让她上了针,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对她说了声谢谢。
“你是扁桃腺发炎那个萧冉吧?”姑娘问,萧冉疑惑地点头:“对啊。”
“肖医生让我跟你说,下次生病不到必要时候别用抗生素,也不要主动要求医生使用,怎么治疗医生都会斟酌。工作没尽头,生命却有限度,注意保重身体。还有,回家后煲点可乐姜喝,可以减轻感冒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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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呆呆地出神了一阵,直到姑娘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谢谢。
这句谢谢,是真心诚意的。
萧冉抬头看注射室的墙壁,那里挂着一副红色锦旗,上面书写着:仁心仁术,大医精诚。第一次,萧冉觉得这样的锦旗,也和她的致谢一般,是真心诚意的。
恍惚间,想起那个年轻医生肖燃的笑脸,萧冉忽然觉得其实他笑起来,让人觉得挺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