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尸体
“你……你是妖？！”邢盼芸瞳孔放大。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恐到极致的原因，她连喊都喊不出来，只能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妖。
男妖看着她，轻叹一口气。“可我曾经和你一样，也是人啊。”
“你……你是如何变成妖的？我想办法将你变回来，可好？”邢盼芸皱紧眉头，不自觉地想要握住一件让她安心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握紧的正是那明空和尚给她的拨浪鼓。
“你不需要问我这个问题。因为，你马上就会知道，我们是如何妖化的。”男妖轻声笑了笑。
这一下，不需他继续说下去，邢盼芸已感觉到了。
她浑身都开始剧痛起来。她的骨头穿破皮肉，与此同时，全身的血管、脏器、皮肉也全部开始重塑，整个过程让她痛苦不堪。
而她此刻最怕的，不是身体的苦痛，而是自己会与其他妖一样丧失理智、残杀昔日的师兄弟。
-
另一边，荫生村。
谢容一进入村，便动用佛力查妖的气息，免得还有遗留的妖、是没被云浪居抓走的。
同时，谢容挨家挨户打听，是否有人知道最初妖是从哪儿来的，哪户人家的人最先开始妖化等等。
村里人多，挨着挨着问很耗费时间，何况这些人还受到了惊吓、有的还受了伤。所以谢容还不得不治疗他们、安抚他们之后，才能得到想要的信息。
如此，折腾到了入夜，谢容才摸清了大概情况。
这个时候，他却收到了孟长云的求助信。
孟长云这消息传得很仓促，大抵是讲云浪居的妖怪们有些不受控制了，需要谢容、甚至感恩寺的协助。
谢容见状，便给大师兄清秋递去了一封信，随后整个人便往云浪居赶去。
谢容赶至云浪居的时候，已是后半夜。再过个把时辰，天就要亮了。
整个云浪居的氛围已经与他昨日来的时候大不一样。
谢容昨日来的时候，只觉得这里人少。
除了留下必要的弟子做守卫外，许多弟子都去了荫生村。
但大体上，整个云浪居的氛围是轻松的。
但如今，云浪居充满了肃杀之意。
各结界、机关，在弟子术法的催动下，均史无前例地增强，且带着浓浓的杀气。
而这股杀气不是防御外敌，却似乎是在抵御内患。
谢容到达半山腰云浪居入口时，有一名弟子等着他。
这人见到谢容，立刻上前。“是明空大师？”
“对。”谢容把孟长云递给自己的传声灵蝶给了弟子，弟子听罢掌门的指令，确认来人正是明空，便转身走进山门。
弟子严肃道：“请大师严格按着我的步子走，免得被机关误伤。”
“多谢。”谢容上前，却也问了他，“这里发生了何事？”
弟子叹口气，对谢容做了讲述。
谢容这才知道——竟有许多云浪居弟子变成了妖。
昨日，掌门下令将所有妖关入观澜阁。
可不知为何，昨夜这些妖竟能破解观澜阁的封印，都走了出来。
看守观澜阁的三名弟子是最先被传染、继而妖化的。
从前，不管是雪来城、还是荫生村，妖化的都是普通百姓，他们不会术法，妖化之后还容易被控制。
但现在被妖化的是云浪居弟子，他们是有修为的，且熟悉云浪居的术法，能够见招拆招，解除云浪居秘术设下的结界封印，并对抗昔日的师兄师弟。
如此，这些妖的破坏力惊人，顷刻间已将整个观澜阁摧毁。
讲到这里，弟子叹口气：“听闻大师对处理妖化事件颇为熟悉，有劳大师了。”
“无妨，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谢容颇为担心。
这名弟子忧虑道：“已经妖化的弟子、加上先前那些妖化的荫生村的百姓，共有二十七人了。掌门和七名修为最强的弟子正以阵法将他们困住。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个时候，谢容已随弟子来到后山。
此下，不用弟子多说，谢容已看到，现在云浪居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夜色之中，云浪居后山的空地上，掌门孟长云和七名弟子均凌空坐于半空中，包围住中间的二十七只妖，成合围之势。
阵法之中，二十七只妖被蓝色的上清之气凝成的屏障罩住，似乎暂不能动作。
但已有三只似乎懂得云浪居术法的妖，已经率先凌空而起，合力打向蓝色的屏障。
妖力大涨，红色的血气般的妖气轰然撞上蓝色的屏障，几乎把屏障盖了过去。
见状如此，孟长云和其余弟子再施术法，蓝色屏障的上清之气更纯，总算又压过了红色的妖气。
倒不是凭云浪居之力，敌不过这些妖。
只是，这些妖实乃百姓和云浪居弟子所化，不可杀、只能压制。
而不比佛门术法，云浪居的高阶术法，几乎都有极大的杀伤力，孟长云下令，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可使用，所以，事情一度陷入僵局。
谢容上前，正欲找孟长云，却感到一个灵体朝自己靠近。
认出来人是许深，谢容没做防范，任由他上了自己身。
“你怎么来了？”谢容问。
“画影剑剑身，我已交给玄冥教。”许深的声音听上去也隐隐有些担忧，“妖化事件非同小可，我担心云浪居的情况，故而去而复返。”
谢容摸摸鼻子。“所以，你还算有良心。”
许深笑了笑。“也许吧。云浪居的遭遇，终究因我而起。我得来了结。”
“你驭妖的本事还在？可是这岂非太耗费灵力？”谢容蹙眉。
“无妨。不比当年的雪来城。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如今已经想到将他们复原的办法。”许深道，“一时半会儿成功不了，但慢慢治疗，他们可以恢复。”
“可你不能以雪来城城主的身份出现。当年，外界传言是你把大家妖化的。”谢容叹气，“这掌门的故友因此而死。他难保不会把你当仇人。”
“我知道。所以，我们以明空和尚的身份来行事。一会儿，把身体借给我。”
听许深这么说，谢容终点点头，朝掌门孟长云走去。
孟长云看到了谢容，紧张的面容露出些许欣慰，起身朝他走去。“明空大师。”
谢容道：“我已知道了，感恩寺的师兄弟已在赶来帮忙的路上。这里先交给我。”
“有劳大师。实在是云浪居稍微高级一点的术法，都会伤到他们。我实在……”孟长云叹口气。
“我明白。”谢容上前一步，祭出二十七颗念珠。
二十七颗念珠分别飞到二十七只妖的头顶上方。
顷刻之间，伴随着谢容念出几句梵语，念珠金光大绽，将妖怪们皆数笼住。
与此同时，谢容脚踏一颗梵珠，凌空而起，飞到妖怪们的正上方。
青灰色的僧袍无风自舞，谢容凌于空中，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嘴唇微张，念出似乎是亘古而来的梵唱。
他浑身如浴金光，而这金光笼罩之下，妖怪们果真慢慢安静下来。
谢容身上的金色光芒越来越亮，到了最后，竟让人目不能逼视。
故而，他们看不见，金光之中，许深的灵体若有若无地附在谢容身前。
许深看着面前的妖，目光里隐隐有着怜悯。
他轻叹一口气，手凝法决，低声吟唱，淡淡的、晕着至纯灵力的清气立刻朝二十七只妖倾泻而去。
-
同一时刻，苍山，玄冥教。
左使乐清手执画影剑身踏入主殿，恭敬地跪下，双手捧起剑身。“教主，许深已取得剑身。”
那被他称为“教主”的人正坐在主座上。
他叫萧俊。
整座大殿空旷无比，除了萧俊的座椅、他面前的一盏方桌、以及周遭的灯火，再无一物。
幽蓝色的灯火下，萧俊的脸色讳莫如深，皮肤显得白若透明。
他的手掌抚在椅背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的食指在椅背上敲了敲，空旷的大殿立刻响起明显的回声。
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常做的举动。
见状如此，乐清的头低了下去，没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萧俊开口问，声音显得颇为低沉。“许深人呢？”
“他回云浪居了。先前，我杀了几个贫民，他对我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想来，这回他放心不下，想去帮助那些妖化的人。”乐清说到这里，皱了皱眉，“说起来……为何不干脆抹去他的记忆？我怕……他还如此有人性的话，终会坏事。”
“抹除记忆什么的，未免太过无趣。他毕竟是许深，雪来城的城主。控制一个……有意识的他，岂非更有成就感？”
萧俊勾唇笑出几分冰冷，“无所谓，让他去救吧。反正他也只是利用妖化事件得到画影剑身。他救不救人，对我们的计划都无影响。”
“是，教主。”乐清点头。
“说起来——”萧俊眼皮微扬，双眸愈发清冷，隐隐有几分肃杀之意，“他和那个和尚，到底怎么回事？”
“那和尚原本就不太正经。当时，我先派了一只女鬼过去，他毫无反应，倒是对我随后派去的男鬼面露几分暧昧。加上，他后来去玉兔街……这明显是个爱好男色的和尚。”
“许深原本住在烨王那里。那和尚竟光明正大地去烨王府要人，逼许深跟他同住。”
“所以我认为——”乐清抬头，瞥了一眼萧俊的神色，到底开口道，“我认为，那明空和尚觊觎许深。”
“是么……”萧俊音调不变，听在人耳里，却有如寒冰，“你的意思是，那和尚根本不足为惧？”
乐清点头：“我认为，许深知道那和尚对他有意思，并善加利用。许深从他身上套取到了很多信息。”
“可是你也应该了解许深。”萧俊眯了眯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映出大殿里幽蓝色的灯火，如鬼如魅，“你真认为，高傲如许深，会去色/诱一个和尚？”
“这……”乐清蹙眉，“可许深没有雀阴这一魄，总不至于真的爱上这个和尚。我……我再去查查这和尚的来历。”
“嗯。”萧俊点头，转而又笑了，“其实也无妨。给许深一次机会吧。他敢有别的心思，我自会让他悔不当初。”
“是。”乐清再度点头。
萧俊再问：“玄绝阁那里呢？动向如何？”
乐清便道：“先前，我们对皇帝、阁主宋充均下了毒。皇帝毒发昏迷，宋充倒是一点事都没有。但现在……获取画影剑剑身的任务，皇帝竟然交给了明空和尚、而非他最信任的宋充来做，想来，宋充其实也受了严重的内伤。如此，玄绝阁，不足为惧。”
“话虽如此，仍不可掉以轻心，去吧。”萧俊淡淡道。
“是。”乐清领命而去。
-
乐清离去后，萧俊淡淡扬起右手，打出一招。
随着他这一动作的落下，他身后的墙立刻打了开来。
而墙的背后，是一座冰室。
冰室的光也是幽蓝色的。这种灯的燃料来自魔界，特点便是燃烧的温度不高，可使得冰块能够长时间保存。
最中央的冰床之上，有一个人紧闭着双眼。
他的脸色灰白，面无血色，已然是死去很久才会有的样子。
幽蓝色的灯火映在玄/冰之上，整个冰室的气氛更是鬼魅森然。
可即便是这样，他身上的风华与那股遗世独立的气质却丝毫没有退去。
哪怕他死了十八年了，看着这样的他的尸体，旁人竟也不敢造次。
看着他此刻的模样，萧俊脑海里便浮现出他死前的那一次纵身而跃。
万千敌军面前，白塔之上，他像一只白鹤般坠落，就连自尽，都自尽得那么优雅。
萧俊走上前，伸出手，修长的食指即将触碰到尸体脸颊的时候，又被收了回来。
萧俊收回的手转而握成了拳头。
他眉头一拧，低下声，声音听上去有些残忍。“许深，你最好乖乖听话。我说过，能让你复活的人，只有我。”
萧俊这一语毕下，冰床旁边墙上悬挂着的一把剑明亮了一下。
那是有灵力的魂魄发出的光芒。
只可惜，它似乎被某种秘术困在了剑上，使得它无法逃脱。
“生气了？”萧俊笑了笑，看向那把剑，“许深，你恨我？不过只有雀阴这一魄……也懂得恨人啊。”
那把剑的光芒愈发明亮，可任凭上面的灵体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
萧俊目光冰冷，嘴角的笑容有着极度的嘲弄。“这么想离开？行啊，我放你出去看看吧。或许，有了雀阴这一魄，我能试探出……那个和尚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