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眼睛
孟长云一身蓝白相间的云浪居校服，他年纪应该也比较大了，不过因为修行高深的原因，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甚至可能更年轻一些，长眉星目，面容竟也极为俊美。
“你欺负我家徒儿？”孟长云蹙眉看向谢容。
谢容立刻道：“没有。我救了她。她这……我不过就说了她几句。”
说到这里，谢容严肃道：“阁下是孟长云孟掌门吧？我是明空。你当收到了我的信。”
“你竟是明空？”孟长云蹙眉，道，“我正打算即刻赶回云浪居找你的。你怎来了？我听弟子汇报，有另一人冒充钦差，弟子们已将你们困在了一起。”
“不错。只不过……那人已破除结界、去往了六重塔。”谢容道。
“什么？！如此……岂非我云浪居失职……”孟长云眉头紧锁，似乎也觉得此事怪他自己没有处理妥当。
谢容便道：“掌门放心，此事我来解决。百姓妖化，此事非同小可，掌门心系百姓，前来探查，实属情理之中。主要是对手太可怕，竟连云浪居的剑阵都能破、连六重塔都敢闯。陛下那里，我会做出说明。”
“无论如何，确实我失职。我有私心。”孟长云闭眼苦笑了一下。
谢容直言不讳，问道：“掌门可是为雪来城的事？”
“你……你怎知道？十八年前，你应该还没出生才对。”孟长云惊讶。
谢容便道：“实不相瞒。我父亲一个要好的朋友便死在雪来城。父亲的意愿就是让我查清真相，帮他好友复仇。所以，我听说这里也出现类似的妖化事件，立刻赶来了。”
“不错。我也是收到消息，想着无论如何先来看一眼。我本想着，昨日来、今日回，当不会耽误画影剑的事，不料——”孟长云叹口气，“说来也奇怪，给我递消息、说这里有妖化事件的人也不知是谁。他引我来此，为何呢？”
谢容心说，给你孟掌门递消息的人，就是雪来城城主，你敢信吗？
只不过，雪来城城主是为了把你从云浪居支开，以便他盗取剑身。
当然，他可能也顺便利用你查查害这里的村民、以及害当年雪来城城民妖化的真凶。
谢容只问：“那掌门经过一夜的调查，可有甚收获？”
孟长云遗憾地摇头。“暂时还没有。村中妖化的人不多，我已控制起来，让弟子们带回了云浪居，届时，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体本身找到线索。说起来，你刚才收的妖……”
“没有线索，她也是突然妖化的。我已将她困在我的葫芦里，到时候一切交给掌门你。”谢容蹙眉，心里也颇为沉重。
其实，来之前，谢容就知道，能查到真相的可能是很小的。
因为二十五年前，他和许深倾尽全力，也没查清楚百姓们妖化的原因。
水、检查了，大家吃的食物，也检查了……吃穿用度一一排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委实难以查明，凶手是如何让大家妖化的，他实在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对了，提醒掌门一件事。”谢容看向孟长云，“不可让门中弟子注视妖的眼睛。如果长时间看妖的眼睛，自身便可化妖。”
当年，谢容和许深没能找到妖化的原因，但幸好找到了切断其余百姓继续妖化的办法。
他们慢慢发现，与妖对视，修为稍弱、又或者定力不强的人，竟就会立刻被传染成为妖。所以，当时城民们妖化的速度十分快。
最后，将妖化的城民进行隔离，才算解决问题。
于是，妖化事件发生的半年后，雪来城一分为二。
西城区为正常的人，东城区住的则都是妖。
为了控制妖行恶，除了设置结界，许深还耗费大量灵力控制他们的行为、试图将他们治好。
如此，谢容对孟长云大致解释了一下，孟长云道：“我心里有数了。我即刻交代下去此事。现在，我先回一趟云浪居，查看画影剑身是否还在。我会留一部分弟子在此继续探查，预防妖化事件继续发生。”
“有劳掌门。我也去村中查探一二。”谢容将收妖葫芦交给孟长云后，打算再去村子里查探一番。
谢容他刚抬起步，欲往村口方向走，这才发现，自己腿上多了个腿部挂件——孟长云的徒弟，一个还在抹眼泪的小姑娘。
“小姑娘，跟你师父回去。我要去捉妖怪！”谢容道。
大概这小姑娘是被掌门师父、各师兄们呵护长大的，从来没有人用过谢容这种口气对她说过话。
她嘴撅起，双眼闪着泪光，十分委屈。“你……你少瞧不起人！我……我以后一定比你厉害。”
“好好好。小姑奶奶，你最厉害。放开我，让我走，行不？”谢容扶额。
小姑娘似乎在跟谢容较劲，鼓着腮帮子瞪着他，就是不肯松手。
最后谢容打开修炼虚境看了看，突然看到了上回送师兄、送许深均没送出去的拨浪鼓。
“这个给你赔罪，行不行？”谢容拿出了拨浪鼓，也不管小姑娘要不要，直接塞到了她怀里，然后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头。
如是，谢容总算得到了解脱，在小姑娘重新扑过来之前，及时脚底抹油踏着念珠离去了。
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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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长云上前，终究宠溺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好了，盼芸，我们回去吧。”
邢盼芸听了这话，心有不甘地望了一眼谢容离去的方向，终究跟着自家师父回了云浪居。
孟长云其实也是有些头大的，一方面是百姓妖化事件，多年前这件事导致了雪来城的覆灭，如今夏国边陲出现此事，背后到底是何人操纵、目的为何？
另一面，则是画影剑的事，剑身牵扯夺嫡之争，朝堂、各修真势力均是暗波涌动。
孟长云明白此事确是自己的疏漏造成的，但皇帝未必明白。
若画影剑身真的遗失，皇帝对整个云浪居的政治倾向有所怀疑，那就不妙了。
故而，回到云浪居，孟长云先匆匆交代下去如何处理妖化的百姓之后，便匆匆赶进了六重塔，去查看画影剑剑身是否安在。
六重塔机关重重，饶是掌门如他，从第一层到达第六层，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而就是在这个期间，十五岁的邢盼芸悄悄接近了关着妖怪们的观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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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阁是平时弟子们闭关修炼的地方，共二十七间房，每间房都布有机关秘术。
这回捉回来的妖有二十只，将它们分别放入二十个房间，正好可以将他们隔离开来，免得集中在一起作乱。
因为观澜阁自带机关秘术，故而暂时只有三名术法颇为高强的弟子看管。
邢盼芸靠近观澜阁的时候，天刚入暮。
正逢看守的弟子换班。
邢盼芸走上前，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师兄们好，你们辛苦了！”
为首的弟子上前一步。“小师妹，不要靠近此地。此地危险。”
“我知道，关着那些妖嘛。不过，他们都是百姓所化，很可怜啊。”邢盼芸道，“我是遵师父之命来的。我试着问问他们，看他们中有没有一个两个还有理智的、能回忆起自己是怎么妖化的。”
这名弟子蹙眉，道：“可是……师父不是说，他要亲自来问吗？一切，还是等他从六重塔出来说。”
邢盼芸嘴一撇：“你难道怀疑我胡说不成？画影剑的事情非同小可，师父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所以师父让我先来问问。那里面结界重重，妖怪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们放心。”
这名弟子想了想，邢盼芸素来胆子小，想来，如果不是师父让她来，她确实不敢随意靠近。她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师父把这任务交给她，或许确实是想锻炼一下她。
如是，弟子也让她进去了，只叮嘱了一句：“记得，不要跟妖怪对视。”
“我明白，师父一直在跟大家强调此事，你放心，我记在心里的。”
邢盼芸这么说着，便进了观澜阁。
邢盼芸刚进观澜阁，门关掉的那一刹那，她确实是有点害怕的。
不过她吸了吸气，强迫自己大起胆子来。
——这里面每间房都有结界，且师兄们把妖怪们捉回来的时候，都加强了结界，自己完全不用怕，只要不去看他们的眼睛就好！
自己一定要勇敢一次，去问问妖怪问题，没准真能问出来什么线索。
到时候，自己问出线索立了功，师父一定会夸奖自己，那个瞧不起自己的和尚也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邢盼芸接连去了几个房间，每进一个房间，她都径自平时前方，看的约莫是妖怪的大腿位置，没去看妖怪的眼睛。
每间房的妖怪都被单独的结界困住，伤害不到邢盼芸，她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变得跃跃欲试。
只可惜，她接连见的这几个妖怪皆理智全失，她什么也没能问出来。
到了最后，邢盼芸觉得自己快要放弃了。
她垂头丧气地推开一层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同样，她一进去，只盯着妖怪的大腿、没敢看它的眼睛。
“你好，你能听懂我说话吗？”邢盼芸问。
“当然能。”
出乎意料的，邢盼芸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沉沉的、有一些沙哑，却意外的有些抓耳，很是好听。
“你——”邢盼芸下意识抬头，朝他看去，想起师父的警告，又立刻撇开了头去。
“没关系，小姑娘，你可以看看我的。别害怕。我不是妖。”男人的声音十分温柔。
邢盼芸自懂事以来，其实是没有怎么下过山的。
云浪居里这些从小见到大的师兄师弟们，她太过熟悉，故而对山下的男人很是好奇。
她下山正式见到的第一个男人，便是谢容。
但谢容说话太不留情面，一点也不温柔，甚至嘴巴有点毒。
相比之下，眼前这人的声音，会让人觉得他一个翩翩佳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那种。
“你……是不是被误抓了？”邢盼芸不自主地抬头，到底是朝他看了去。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英俊的公子，不料却一眼看到他那双血红得近乎狰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