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冲突
皇贵妃是从刘令人口中得知此事。却只闻人是暴毙而死,并不知是自缢身亡。
内宫沉浮多年,生死之事见得多了,尤其是这两年,早就不痛不痒。只是事关安梓纯,才叫她对此事稍稍留心些。
“虽说是庶出,可到底是你长兄,真不回去瞧瞧?”
安梓纯擎药碗的手微微一滞,“逝者已矣,生前诚心待他就好,何必在人死后做什么兄妹情深的姿态。”
“说的是,人死不知身后事,不回去也就罢了。”
代真与安梓纯一道打明月轩里出来,便将人拉去了殿后廊上,“我知道你心里牵挂着放不下,就回去瞧瞧吧。”
安梓纯摇头,“府上有安大人操持,我这扫把星又何必回去添乱,叫长兄魂魄不安。”
“你呀,就是性子太拗。”代真说着,帮安梓纯将额前的乱发别去了耳后,“我知道你这两日夜里都没睡踏实,眼下无事,回去繁星阁里歇歇吧。”
“今儿得往畅音阁去一趟。听说琴房里收着许多把前朝旧琴,保不准会有线索在里头。”
“那我与你一道过去。”
“不必,有皇后娘娘的腰牌在,内宫之中还没人敢拦我。”
代真虽然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了好几句,才将人送到俪坤宫门口。
昨儿得来消息,梁丞相又上表请旨接太后回宫,不出预料,皇上当场驳斥了回去,可事后,南州,昆州,睦州,泷州牧都先后上表为太后求情。本是内宫是非,竟影响这般深远,这还是头一遭。
皇上为此勃然大怒,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几位州牧都有兵权,且已抱成了团,若此事处理不好,随时天下大乱。
梁氏一族胆大包天,明摆着勾结地方势力,公然与天子叫板。
只是欲成大事者,必有动心忍性的一段经历。很显然,现在还未到时机。只是这所谓的合适时机,究竟还要等多久。
畅音阁中,整整寻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收获。又是无功而返,安梓纯心中自是焦躁。暗骂自己无能。
才拐上游廊,就听远处一阵欢声笑语。
内宫之中,人心惶惶,上到皇后下到宫婢,各个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谨言慎行,究竟是谁这么没心没肺,竟能在如此凝重的气氛之下,笑的这般欢畅。
安梓纯循声望去,当真是冤家路窄,竟是肖君怡。
听说是德贵妃觉的寂寞,才请了皇后的旨将肖君怡接来宫里作伴,不想这才入宫,就如此张狂,真不愧是梁氏一族的血亲。
安梓纯不待见肖君怡,肖君怡又何尝想见她。在稍稍迟疑片刻之后,肖君怡并无意避开安梓纯,而是加快脚步,迎到她跟前。
面对肖君怡的盯视,安梓纯只撂下一句,“好狗不挡道。”便要往前。可肖君怡一样不是吃素的,当即嘲讽道,“堂堂郡主,言语竟这般粗俗,若叫皇上和皇后知道,瞧你还敢放肆。”
“那你便去告状,前提是你能进去勤政殿和凤鸾宫。”
肖君怡原是要发怒,却知吵不赢安梓纯。索性放下脸来,与安梓纯一笑,“听说当日,你在前往纳澜国途中,是被马匪所劫。那马匪有几个人,有没有好好疼你?”
很难想象,如此龌龊轻浮的言语竟是从如此美人口中说出的,安梓纯斜睨着肖君怡,虽然不忿,却觉的这样的事,总是越描越黑的。
肖君怡见安梓纯不言语,就更来了劲,在随身侍候她的两个小宫女皆能听到的情况下,又提高了音量说,“残花败柳,你还活着做什么。”
“你都有脸活着,我为什么不能?”安梓纯反问说,“清者自清,我何须与你解释。”
安梓纯虽然没有明说,可汤泉宫那夜是肖君怡这一生的污点,她拼命的想要忘却,却在安梓纯隐晦的一句暗示之后,又重新浮上了心头。
“你,你等着,等太后回宫之后,有你好看的。”因为气急,肖君怡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我便等着。”安梓纯哼笑一声,大步往前。
“守着个快死的弃妃,还当个宝,一样的狐媚子,一样的下作的恶心。”
骂我不行,骂皇贵妃更不行。
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人格都被践踏,还怕什么事大?安梓纯猛然回身,狠狠抽了肖君怡一个耳光,力道之大,险些将人打翻在地。
一阵恍惚,肖君怡却很快回过神来,正欲还手,不想安梓纯眼疾手快,将人拿住,又是一个耳光招呼下去。
这一下,足矣叫肖君怡懵上一阵子了。
“可知冒犯辱骂皇贵妃,是死罪,看在表亲一场的份上,我打醒你。”安梓纯说完,冷冷扫了那两个早吓傻的宫女一眼,“架她回去。”
两个宫女闻此,却不敢动,只是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安梓纯也不愿多理会,教训肖君怡一句,“祸从口出,日后内宫行走,好好管住你这张嘴,别说表姐没教过你。”话毕,便拂袖而去。
安梓纯承认,方才她是冲动了,却不后悔。
肖君怡她早就想教训,才赏她两巴掌,已经算轻的。
吃了这么大的亏,肖君怡怎肯善罢甘休,自得求德贵妃与她做主。所以很快,安梓纯在游廊上掌掴肖君怡的事便传来了俪坤宫。
“那样的贱人打烂了脸也不可惜,可你瞧瞧你的腕子,都肿成什么样了,何必用这蛮力。”代真一边使药油帮安梓纯揉推手腕上的淤青边说。
“我的手腕都肿成这样,那肖君怡的脸怕是已经肿的认不出了。”安梓纯不急,反倒笑了。
代真却叹气,“你明知她身后有德贵妃和梁氏撑腰,何必硬要与她为难,现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瞒姐姐,我今儿是冲动了。”安梓纯坦白说。
“我知道你为你长兄的事,心里一直不痛快。”
“也不全为这个。”安梓纯垂着眼角,“琴依旧没有线索,我心里着急,又正撞见肖君怡挑事,便借她出气罢了。”
“她也是该打。”代真应道,“却不值得你伤了自己。”
安梓纯点头,正欲应承什么,忽闻夏荷在外回话,“郡主,皇贵妃请您往明月轩一趟。”
“就来。”安梓纯高声应和一句,与代真说,“瞧,告状的来了。”
代真摇头,“便只有你还能笑的出来了。”
当着皇贵妃的面,安梓纯将先前与肖君怡如何争执又如何动手的因由完整的讲了一遍。
皇贵妃岂是怕事之人,听后也是义愤填膺,跟着骂了一句该打。唯恐德贵妃恶人先告状,去皇上跟前抹黑了安梓纯,便忙与刘令人嘱咐两句,叫她赶紧往勤政殿与皇上先报备过。
有皇贵妃撑腰,安梓纯自不必怕德贵妃敢将她如何。
德贵妃去勤政殿告状不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既然皇上不出手,她便欲循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想将安梓纯召来仙阙宫回话。
安梓纯又不是傻子,那仙阙宫明显是有去无回的去处,即便是德贵妃身边的紫苏亲自来请,安梓纯也断然拒绝了去。
德贵妃借题发挥,这两三日间没少为此事到圣前闹去。因为梁氏一族的缘故,皇上早就不待见德贵妃。如斯处境,不乖乖的夹起尾巴做人也就罢了,非要将不大的事闹的满城风雨。惹得皇上越发厌弃了她,从前是任她站在勤政殿外多久都不肯见,眼下是连勤政殿都不许她靠近。安梓纯也算无心插柳,帮皇贵妃出了口气。只是比起德贵妃对皇贵妃犯下的罪孽,这还差的远呢。
皇上那边见不上,德贵妃便打上了皇后的主意,原打算借着皇后的手处置了安梓纯,奈何皇后对外称病,将这些杂事乱事撇了干干净净,德贵妃失道寡助,只能强咽下这口气。
就如安梓纯所预料的,肖君怡着实被她打的不轻,听仙阙宫里的人说,脸上的青肿连着三五日都未消退,若要全好,怎么也要个把月。更有人说,肖君怡的鼻子仿佛也被打歪,哪还有什么启瑞国第一美人的风采。
肖君怡被打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安梓纯并不觉得自己占了多大便宜,可能叫梁氏一族的人心里有哪怕一丝的不痛快,她的心里便痛快至极。
还未从去年的洪灾中缓过神来,启瑞国又提前进入了雨季。连着几场大雨,绿植是长的欣欣向荣,可困在宫室殿阁之间的人,却都是奄奄的,没什么精神。
皇贵妃的身子日益虚弱,昨儿睡睡醒醒,除了服药,几乎没有吃东西。
安梓纯觉的不好,便着人请了太医来瞧。太医虽然没敢明说,可从太医极为紧张的神色来看,皇贵妃怕是大限将至。
前两日还好好的,能说能笑,有时火气上来,也会数落旁人几句,眼下却这样安静的睡着,一直睡着,不知何时,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安梓纯坐在床头,轻轻挽过皇贵妃的手,无奈的长叹一声。
“总得叫娘娘与殿下见上一面才是。”刘令人抹着泪说。
“我去办。”安梓纯说完,便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