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胡说!”

    他的神色不变,语气则渐渐阴冷:“等我找到他,把他剁成肉酱,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说了。”

    我又惊又怒:“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又为什么要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他盯视我的眼:“他答应你的期限是多久?一年?两年?三年?他可曾遵守诺言?你等了他这些年,他没有回来,你现在找上门去,结果只有你一个人伤心而已。”

    “我不信。”我握紧双拳,高声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了解他。”

    “你又怎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冷笑:“丫头,我是一个男人,我比你了解男人。”

    “但你不了解明夜”,我坚定道:“明夜不是你说的那种男人。”

    “明夜?”他的两道浓眉微微蹙起,过一会儿又摇头笑了:“丫头,你这样天真,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人呢。”

    上京的路,走得很慢,凤渊总有许多事要办,许多人要见,有时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好几天,有时又会连着两日马不停蹄。

    我和他已有大半月没说过一句话了,除了偶尔在檐下瞥到他出门的背影,或者在窗口望见他在庭中与人把酒言欢。

    他派了两个女婢服侍我,我却宁可一个人呆着。

    “小姐,您站了许久,累了吧,喝碗燕窝好么?”其中一个年纪教长,眉心有颗泪痣,模样乖巧的名唤流姝:“听说这是王将军从关外千里迢迢给王爷运回来的珍品,极其滋补养颜呢。”

    另一个年纪小一点,生性比较活泼的叫燕姝,在一旁嘻嘻笑道:“王爷真有心,一得好的就送小姐这儿,瞧那些千年人参啊百年灵芝的,就快堆成小山了,偏偏小姐又总只吃那么一点点,结果都白便宜了我们做奴婢的。”

    流姝啐燕姝一口,薄怒道:“你这不懂规矩的妮子,欺小姐人好心善,给你点客气颜色就立马尾巴翘了半天高,回头我告诉王爷,看王爷怎么罚你。”

    燕姝蹬蹬蹬跑到我跟前,一福到底,苦着脸道:“小姐,您就行行好,多吃一些多喝一些,千万别让流姝有舌根子嚼,责我没好好伺候小姐。”

    我忍住笑。她俩一搭一唱,就只为了要我吃碗燕窝,我又何必太难为人家,便端起瓷盅,慢慢地喝了,眼角瞥见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流姝端了铜盆给我擦脸,我垂首望见清水中的自己,苍白的双颊已添上血色,嘴唇也不再一片青紫——经过这些日子汤汤水水的滋补,到底是养回来了。

    起初,他硬不让我走,我绝了食。不出三天,我便倒在床上,头昏眼花,浑身无力。他来看我,坐在床边,面上既无喜色也无怒色:

    “我跟你说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段子,我是从来不吃的。”

    “让我走。”我的力气,只够让我把这三个字说得清晰完整。

    他半晌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我闭上眼。我对明夜的感情,他是不会明白的,谁都不会明白。

    “丫头,你现在或许还不懂,但将来一定会后悔。。。”他缓缓道:“听我的,别去找他,我不想你伤心难过。”

    我只是摇头。

    他轻轻叹口气:“你这个小傻瓜。”

    然后我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意识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有好些人在身边来来往往,鼻端隐隐约约闻到中药的味道。

    一丝腥苦,自喉咙蜿蜒而下。我忍不住咳嗽,想吐,舌尖却被一道强力挡住,那股强力硬是撬开了我咬紧的牙关,将更多的苦汁灌了进来。渐渐地,迷蒙和晕眩脱离开去,又不知过多久,我看到一丝光亮,睁开了双眼。

    凤渊仍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衣裳未换,眉间有些憔悴。

    “吃点东西。”见我醒来,他第一句话便是叫人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我瞥一眼,别过头。

    “你若是死了,他也别想活下去。”他的面色很冷,一双乌漆眸子更冷:“你信不信,就算翻遍京城,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那个明夜,然后把他身上的肉一块块剜下来,扔去喂狗,叫他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你。。。你若害他。。。我。。。我。。。”我语不成句,任凭两行泪水滑下脸颊。

    他舀一勺粥送至我嘴边,命令道:“吃下去。”

    我犹如一具傀儡娃娃,吞下他硬塞的一口粥,心中只觉无限凄酸,终于痛哭失声:

    “求求你。。。让我死吧。”

    空气中,有一刹那的凝结。他沉默半晌,淡淡道:

    “先养好身子,我送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