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赵妃意在投诚

    眼下事情一茬接一茬,而皇后又病着,洪姑姑不想节外生枝,再者皇后已经婉拒接见赵妃。

    “赵妃娘娘息怒,婢臣看皇后娘娘忙碌一天,应该是睡下了。”洪姑姑恭敬地说:“您看把点心交给婢臣,由婢臣拿进去可好,就算娘娘没吃上,可也知道赵妃您的心意。”

    赵妃有事来找皇后,怎么可能空手而回,而且皇后平时都很晚睡,现在才亥时三刻,怎么可能恰逢她前来求见就睡了呢?

    她强硬地道:“本妃的心意必须亲自交到娘娘手上方可安心。香芙日前受过本妃的责罚,极可能从中作梗阻挠本妃进去。望姑姑明察。”

    洪姑姑斟酌道:若是此时让赵妃亲眼看到娘娘病情,明日娘娘称病外出前往行宫反而更有说服力,而且赵妃也有备而来,大概可以探听到些消息。

    想到这里,洪姑姑笑道:“赵妃娘娘言重。皇后娘娘确实身体有恙,该是歇息了,香芙岂敢蒙骗娘娘呢。”

    赵妃就是探听到皇后居然病了,早不病晚不病,居然在皇帝临幸妃嫔时病倒,气得她牙痒痒,赶忙整理仪容前来求见,未想给阻挡于围墙之外。

    她见洪姑姑嘴巴松动了,很有机会可以进去,连忙摆一副进不去绝不离开的姿态,笑道:“既然如此,本妃更要进去请安,有劳姑姑引路吧。”

    洪姑姑无可奈何地命门侍开门,领着赵妃入了正殿看茶,“娘娘请稍候,婢臣现在就去禀报皇后娘娘。”

    “有劳姑姑。”

    赵妃待在正殿时,仔细观察正殿的布置,发现那个铜铃居然还搁在高几上,不由暗暗心惊。

    守在寝室门外的香芙看到洪姑姑连忙行礼:“姑姑回来了。”

    洪姑姑问道:“是阮姑姑在里面吗?”

    香芙答道:“是呢,奶娘和小冬圆圆在里头用冰袋子帮娘娘降温,小兰煎药还没回来。”

    洪姑姑点点头,轻轻推门入内。

    阮氏三人皆愁容满面,忧心忡忡。

    看到是洪姑姑,阮氏忙迎上去问道:“洪姑姑你回来可就好了,娘娘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洪姑姑抬首引颈看到高床上的皇后,脸颊依旧通红,额上敷了轻薄的冰袋,身上盖着薄丝被,肩膀与两条手臂都裸在外面。小冬拿着另一个冰袋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在她肩颈、手臂上抹来抹去,而圆圆而拿着棉帕擦试冰袋滑过后留下的水迹。

    “突发急病,我也说不清楚,但不太严重,就怕热症持续不退。”既然阮氏一无所知,就代表皇后没告知他们,洪姑姑当然也不能说了,明日出去应该也不带阮氏,至于为什么,也不该她问。

    阮氏眉头深锁,“弯弯从小到头,要么不生病,要么就是大病,每次都要病上大半个月,好了后又是生龙活虎,可每次我都担心得要死,都很久没生过病了呢。”

    圆圆道:“姑姑,有五个月了,上回是感染风寒,有些微咳嗽,却是不吃药,吃几天枇杷膏就痊癒。”

    小冬突然停下手上动作,扭头瞪着洪姑姑咬牙切齿道:“我觉得他们就是故意的,什么翻牌子,我看九个牌子都刻着慧贵人的名字,翻哪张都是她,故意气咱们主子!主子肯定是怒急攻心病倒,真是可恶之极。”

    小冬那嗓门,大家都捏了一把汗。

    “嘘!”阮氏连忙示意小冬住嘴,小心吵醒皇后,只是黄芪本来就没睡着,只是装睡,有点迷糊而已,得知洪姑姑来了,乘机就张开眼睛。

    “主子,你见如何?”小冬抢先凑近黄芪。

    圆圆恼得将她拉离圆墩,“去,管好你的大嗓子再说话。”

    小冬小声嘀咕,却是不敢得罪圆圆,不说圆圆腿伤未癒,更因她最得朝歌皇后欢心。

    黄芪抬头望去时,小冬已经站在离床一丈之远,扁着嘴。

    “洪姑姑。”黄芪唤洪姑姑过来,再让阮氏给她拿水喝,足足喝了一整碗水,才问道:“事情顺利吗?”

    “娘娘,贾公公那边还好说话,大概也想支开咱们好方便他们办事。”洪姑姑答道。

    “很好。”黄芪坐起来,圆圆也就挨着她,扶着冰袋。黄芪索性把冰袋扔了,“休息会。”

    圆圆眼眶不觉红了,主子以前也是这性子,很讨厌冰袋,稍微精神点就要扔掉,“主子不要任性好吗,您坐着就是,我给您扶好,拿手帕垫在下面,不会有水往下滴。”

    黄芪没说话。

    小冬想上前捡,给阮氏一眼瞪了回去,阮氏把冰袋放到木篓子里,再做了一个让圆圆坐到边上,她亲自给黄芪敷额,寒声教训道:“弯弯,你不要皮,再皮奶娘可是要生气。”

    黄芪撇开眼,“烦躁得很。”

    阮氏轻轻戳了戳黄芪脸颊,黄芪笑了笑。

    虽然愁云惨淡,却是很和谐。

    洪姑姑趁机道:“赵妃在外求见。”

    黄芪很愕然,赵妃又有什么事儿?不过她的想法与洪姑姑相近,当然要见,让阮氏给她披上大袖衫后方说:“传。”

    洪姑姑福身下去,请赵妃进寝室内,却留下了她的掌宫姑姑与近侍,“四位在此侯着即可。”

    蓝姑姑皱起眉头,看着赵妃:“娘娘,这……”

    “就在外面侯着吧。”赵妃也不担心,难道皇后能吃了她不成。

    须臾后,洪姑姑禀报:“娘娘,赵妃来了,是在屏风外说话,还是请到里头?”

    黄芪道:“请进来。”

    她声音很虚弱,阮氏则高声道:“皇后娘娘请赵妃娘娘进来说话。”

    赵妃不知为何,居然有些紧张,暗暗嘲讽自己没出息,收敛心神后随洪姑姑绕过屏风进到里面。敏锐的她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有股病恹的气息,还有非四月的凉意。她心里虽然疑惑,却没有犯忌去打量四周,在洪姑姑下,离床铺以外八尺之地低眉顺眼道:“妾身赵靖彤参见娘娘,娘娘万福。”

    黄芪一直淡淡地望着赵妃,对于她的行为举止竟如此得体有道,感到惊奇,露出些许笑意道:“看座。”

    声音还是很弱,只有身边的阮氏和圆圆听到,阮氏和圆圆、小冬向赵妃行礼后,阮氏搬了张锦墩给赵妃,“娘娘请坐。”

    赵妃稍稍回礼:“有劳阮姑姑。”然后才坐下,抬眸恭望向床铺,看到黄芪脸红唇白时大吃一惊,只是听说她身子不适,未曾想如此严重!太后总不能敢向她下毒吧!

    然而即使如此,床榻上之人,依然充满身为上位者的气势。

    “娘娘,太医怎么说?”赵妃紧张地问,又疑心皇后是不是装神弄鬼,可依她的性子,并不至此。

    黄芪知自己提不起劲说话,怕距离太远大家之间沟通困难,示意赵妃坐到跟前来,“本宫不要紧,不知赵妃夜访有何要事?”

    她们应该并无旧情,不必话聚也不必寒喧,直奔主题就好。

    赵妃不敢推辞,坐到床畔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皇后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这病是实实在在并无虚弱,心里想套个近乎,善意地道:“娘娘请保重凤体。”

    黄芪不屑地道:“谁一年到头不生病。”

    赵妃略显尴尬,真是难相处,只好入正题:“娘娘,先前洪姑姑宣旨封赏慧贵人时,妾身就曾与诸位姐妹说道,晚上被翻中牌子的人可能有二,一是刘昭媛,一是慧贵人,没想果然猜中。”

    她说完顿住,望着黄芪。

    “那又如何?”黄芪早料到赵妃不简单,想听听她见解,而不是把自己所知告诉她。

    赵妃眨眨眼,精光闪闪的眸子有些迟疑,她还是害怕,开弓没有回头箭,若然皇后还是虚有其表,只是虎头蛇尾又该如何呢?

    虽然赵妃表面还是有点嬉皮笑脸的样子,可实际上她怯。她来之前已经思前想后,不许自己畏缩,可到了皇后跟前,对着她冷淡难测的眼神,再次感受到了内心浓浓的怯意。

    黄芪估计赵妃很通透,从进宫后太后对皇帝的态度就能猜到以后的悲惨结局,所以在看到朝歌皇后被她灵魂附体发生巨大转变后,想与她达到某种合作关系,但又怕不被接纳的忐忑心理。

    黄芪主动引导大家之间的对话往良心的方向发展:“就算你忧虑重重,可已经开了头,至少得把此事说完。”

    赵妃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

    黄芪别开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就请回吧。”

    “啊?”赵妃如被冷水浇头,不知所措,可她马上笑道:“娘娘是让妾身说吗?好。”

    黄芪勾了勾唇,缓缓侧头望着她。

    赵妃有个单酒窝,在左颊,琢磨事情时习惯性抿着唇笑,酒窝会特别显,令她脸容看上去少了几分棱角,多了几分和善。

    “娘娘,妾身不知你如何想的,但妾身估计娘娘就算保不住皇上,无论如何都会保存自身,定国公府对您的安危应该也很上心。妾身在家中不得宠,随时会成为弃子,可是蝼蚁尚且偷生,妾身何尝不想做个快活人,妾身想上娘娘的船,望娘娘在大厦倾倒时,拉妾身一把,感激不尽。”

    赵妃捏紧了丝帕,说完这番话,背脊都汗湿了。

    黄芪有些晕眩,但她能理解赵妃之言,再喝了一盅温水后,才徐徐开口:“是什么给你勇气与本宫谋皮?”

    赵妃虽然受着黄芪的冷脸,心里的忧虑却是很快消除,她没有看错人,笑道:“因为娘娘下午要教训赵靖琳,而且妾身相信自己的眼光。”

    黄芪让阮氏拿开冰袋,自己揉揉额头,待思维清晰些才道:“本宫要教训的不是赵靖琳,也不是赵家,而且蜀王府。”

    所谓作者亲妈语不惊人死不休。

    莫说赵妃,就连洪姑姑等人都十分惊讶,更显忧心。

    赵妃的笑容几乎凝固,“娘娘此举是因为扶风公主之事?可蜀王没有同意赵正伦与扶风公主的婚事,您现在去招惹她不太好吧。”

    黄芪反问:“有何不好?”想试探赵妃究竟有多聪明和剔透。

    赵妃沉吟片刻才道:“单凭娘娘行为去猜,会以为娘娘太过狂妄,在宫中作威作福就算了,手还伸到宫外去……”她说到这里犹豫了,毕竟不是闺阁闲谈,有些话一说错就难以回头。

    人生这条道山高路远,她看得再远再清楚,位份与实力摆在那儿,若令皇后心中有隙,他日如何在皇后手底下愉快生存?

    黄芪知赵妃心中顾虑重重,鼓励道:“说下去。”

    赵妃又担心皇后套她话,若她有纰漏就趁机治她罪……但转念一想,皇后没有戏弄人的习惯,鼓气勇气:“他们会认为娘娘愚蠢,太后给点甜头就找不着北,往死胡同走。”

    黄芪哼笑一声,软软的唇弯出冷凛的笑意:“如此正是本宫所求。”

    赵妃马上意会:“娘娘是制造假象,想让他们轻敌,以为娘娘有勇无谋!”

    “聪明。”黄芪调了个姿势,看着赵妃的目光带了几分欣赏。

    赵妃马上把自己对今晚慧贵人侍寝一事,所作的推测仔仔细细说给黄芪听,在大方向竟与黄芪所思所想别无二致。

    由此可见,大家确实可以合作,但黄芪并不想那么快要赵妃为自己做事。

    黄芪泰然自若地道:“简单来说,太后要我们死,而我们求生,对吧。”

    赵妃笃定地道:“对,我赵靖彤想好好活下去,就算一辈子守身如玉也在所不惜。”

    黄芪可以坦诚接受赵妃,但自己和皇帝的秘密绝对不能泄露,但也要显出诚意,好令赵妃对未来有信心,大家之间的合作才会有成效,“本宫从现在起默认你上了本宫的船,这条船嘛,其实只有咱们两个,慧贵人都不算本宫的人,但本宫惜才爱才,你懂吗?”

    赵妃岂能不懂,她本来以为皇后不懂,谁知真是风水轮流转,周氏沉寂了几十年后,从皇后祖父那辈起,子孙再次出类拔萃。大家都说周朝歌不肖,有辱祖先门楣,可今时今日的周朝歌,谁又敢小觑!

    “妾身受教。”赵妃肃容。

    黄芪喜欢赵妃这类人,冷淡的眸底泛起笑意:“本宫明日会去碧水山庄养病,到时会带上扶风公主,让她也出去透气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