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家
西蒙赶到两人租的公寓,一摸兜发现没带钥匙,只得使劲敲门,边敲边嚷嚷,
“泰勒,泰勒,给我开开门!泰勒?!我是西蒙,给我开开门!”
一连喊了几分钟,给他急得不行,差点要报警时,大门才慢慢打开,双眼通红的泰勒裹着被单站在门口,整个人憔悴到不行。
西蒙推着他走回屋,被门口堆积的障碍物绊倒,仰头摔了个马趴。
“我去,这尼玛...也太乱了!”
客厅地板和走廊上堆满了垃圾和饭盒,散发出令人恶心的霉味。他用脚将地上的东西划拉到一边,勉强腾出一块地方,将泰勒安置坐下,又找来水壶,烧了一壶热咖啡,放上许多糖浆和牛奶,吹得半凉递到他手里。
泰勒坐在地上发呆,双手捧着杯子,就像一座雕像,动也不动。
“是什么时候的事?”西蒙伸手搂住他,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哄孩子般的安慰着,“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什么事都可以。”
泰勒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转头看向他,双眼肿红,模样十分渗人,他沙哑着声音问,
“你当初是怎么面对的?在你父亲去世的时候。”
西蒙一愣,努力组织词语,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了很久,垂下眼睛,慢慢的说:“我爸爸去世那天,那时候,我没有任何朋友,没人拍着我的肩膀,让我靠着哭。但是现在,你有我,你可以靠着我的肩膀哭,我知道这很难受。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听他这么说,泰勒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小狗似的缩在他怀里抽泣,断断续续的说:“我不敢相信,怎么突然就...人怎么能说死就死呢?当时在医院,周围所有人都哭了,我妈,我妹,我哥,我弟他们,都哭了,就我,就我没哭。可我,等,等回家后,我,我给我爸手机打了电话...唔,还是能转到他的语音信箱,是他,他自己的声音录的。我就感觉,感觉他好像还活着...没死...可是...可是...可我...”
泰勒哭的满脸通红,哽咽的差点背过气去,西蒙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搂着他:“我知道,我知道,嘘嘘,哭吧。使劲哭。”
“你说,西蒙,你说,人怎么就能突然死了呢?我...我...呜...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没爸爸了...我,我该怎么办啊?”
“会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小声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泰勒,还是说给自己。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坐了很久,直到西蒙感觉自己下半身几乎麻木,泰勒才嘟嘟囔囔,被哄着喝了加入安眠药物的热巧克力,逐渐睡去。西蒙轻轻将他放在地上,他俩身高相差20多厘米,以西蒙的身板是绝不可能将人搬上床。只得把一些被子枕头挪到客厅,铺在地上,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一起打地铺。
他掏出手机给文森特发了条信息,通知金主自己有急事,会离开市里几天。短信发出去后就关掉手机,又躺回去,伸手搂住泰勒的腰身,闭上眼睛。
之后几天,西蒙无时无刻陪在泰勒身边,陪他回家,一起参加葬礼,看着装有他父亲尸体的棺材缓缓入土。葬礼很压抑,哭声不断。距离他最后一次参加葬礼,已经过了好几年。西蒙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他爸爸的死难过,可时至今日,当他看到泰勒父亲的棺材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失去父母,锥心刺骨,这种痛,是再多的时间也无法消逝的。
葬礼结束后,泰勒不愿意留在家里,说会触景生情。两人又回到了布鲁克林的小破公寓。泰勒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好,混混沌沌的。弄得西蒙很担心他会因为抑郁症发病突然做出些什么过激的行为。他将家里所有尖锐物体全部收起,甚至连球鞋上的鞋带都拆下,生怕他会想不开,突然用这些鞋带上吊自杀。三餐全部叫外卖,汤汤水水,一律都是用塑料勺子舀着吃的食物,刀叉都不让用。
西蒙紧张兮兮的行为令泰勒都有些受不了,无奈的笑着说:“你这也反应太过度了吧,我还能用塑料叉子把自己捅死?那多费时间啊。”
西蒙瞪他一眼:“当初被人甩了,死乞白赖非要烧死人家的是谁啊?你说你要烧死他也就罢了,好歹用汽油啊,好家伙,结果你抱着家里的食用油就冲出去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ups快递送货呢=”
泰勒低头搅和着米布丁,语气温柔着说:“谢谢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
西蒙推他一下:“怎么说话呢!咱俩谁跟谁”
泰勒不接话,继续玩着手中食物。西蒙扁扁嘴,用胳膊肘杵他几下,“哎,哎,你又想什么呢?”
他抬起头,露出个苦笑,“没什么,就是...就是我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一块,空荡荡的,有点不舒服。”
西蒙握住他的手:“我知道那种感受,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那时候,是怎么度过的?”
“其实,我到现在也还没释怀,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他,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禁词,封闭起来。可是无论如何心里都是空荡荡的。来纽约后,我甚至都没敢回家一次,害怕看到他的墓碑”西蒙努力笑着说:“尤其是我大学本科毕业的时候,在毕业典礼上,看着人山人海的观众席,我当时就想,如果我爸爸能来就好了,如果他能活着看到我毕业,多好了,他肯定很开心。”
“我爸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我读个mba,找份正经的工作,赚大钱...”
说着说着,西蒙垂下眼神,模样有些落寞。泰勒拉过他的手,使劲握住,胳膊圈过两人的身体,轻声道,“等过了这阵子,找个时间,咱们去你老家玩几天吧,我还没去过威斯康辛呢。顺便去看看你爸爸。”
西蒙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欲言又止,泰勒抿了抿有些蜕皮的嘴唇,继续道,“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而且我相信,无论怎么样,你爸爸都会十分为你感到骄傲的”,他自己说着说着又哭了:“说到毕业典礼,我都没敢告诉我爸我从mba里休学的事,他在我考上的时候就一直念叨,以后一定要来参加毕业典礼。结果我却退学了...他再也没机会看到了。”
西蒙吸吸鼻子,眼圈也有点红,嗓音哑哑:“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泰勒将头靠在他头上,伸手抹了把脸,胡乱的“嗯嗯”几声,作为回应。
那天晚上,他俩都没怎么睡觉,就像两只孤独受伤的小兽一般,互相依偎,蜷缩着舔舐着流血受伤的地方,努力支撑住对方身体,一起渡过这段寒冷困难的日子。并不是每个朋友都能成为挚友,只有那些与你有过相似经历,体会过相似感受的人才能理解,当这样一根针扎在你身上时会多么的疼,而不只会在一旁说着些可有可无的安慰话。
扎进身体里的针,就算人表面上说不疼,实际上怎么可能,毕竟那是一根针啊。
三天后,西蒙向公司请了假,又特地跑去曼哈顿,和文森特好好解释了下缘由。大金主虽然很不高兴,却还是点头同意了。在他出发的前几天,有一晚文森特硬是拉着西蒙做到天亮,绅士服,婚纱裙,奶油,巧克力酱,皮鞭,情*趣道具,统统用上。
那晚西蒙十分配合,一言不发,按照金主的指令全部乖乖照做。两人都发*泄几次后,文森特有些疲惫的趴在他身上喘息,大金主突然抬头,伸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住。
西蒙瞪大了眼睛,任由他啃着自己的嘴唇,文森特很少吻他,一年多,两人接吻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吻结束,文森特眼神温柔的将他搂进胸口,声音轻柔:“真不想让你走”,西蒙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双臂紧紧抱着他的后背,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几滴眼泪噼里啪啦掉落在那一小片皮肤上。
他躺在文森特身下,看着窗外的景色从黑夜到天明,太阳升起时,西蒙已经被折腾的精疲力尽,几乎快要睁不开眼。他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向窗外那团橘红色的晨光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一般,伸直的手臂在半空中僵持许久,最终软下,手心里空空,什么都没有。
如果爸爸还在天上,真希望他不会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还有,日出真美,这是他昏迷前最后的印象。
被金主折腾了整晚,第二天西蒙瘫死在床上怎么也爬不起来。晚上文森特回来,见他还跟一滩咸鱼样趴在床上躺尸,眼睛红红的,模样十分委屈,特别可人疼。
文森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小袋东西,放到床头:“拿去吧,你最喜欢的”
西蒙还是缩在被窝里不动,他知道那是什么,每次文森特在他身上发了狠,第二天绝对会买些钻石珠宝送来哄他。打一棒子再给颗糖果,训狗用的方法大金主放他身上用的淋漓尽致。文森特也知道自己前晚折腾狠了,当晚两人难得啥也没做,一人一床被子安静睡觉。第二天大金主起床,西蒙早就没了人影,床头那袋东西,也一同不见。
八月的第一个礼拜,泰勒和西蒙轻装出行,人手一个小行李箱,踏上了飞往“奶酪之州”威斯康辛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