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温暖杀意(10)

    尸表中发现了银粉说明凶案现场与小型化学加工厂有密切关联,可这样的加工点我市没有上百家也至少有几十家,分布在各个区的不同地方,跨度大,侦查耗力耗时,需要其它线索辅助缩小搜索范围,才有利于侦查。

    “段局,恕我直言,这范围有点大,太耗时间。我听说廖队去查监控了,还是等等消息吧,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来缩小排查范围。”

    “嗯。”段局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上一个案子还没侦破,这又来了一个!”

    “上一个?”维薇笑了笑,“根本不存在上下之分,这就是一起案子,不仅手法相同,死者之间可能存在关联,我不知道廖大国一天究竟在查什么,死五个人了为什么不查一下死者,我觉得这不可能是一种巧合吧?”

    廖大国他不是没有想到,而是故意要和我做对,凡是我说过的他都不会去做,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案件,好证明我是多么的一无是处。

    “你之前不还说是极端犯罪吗?”段局问维薇。

    “之前的确很像,尤其是知道凶手的身份以后。按理说田阔一个开锁匠,为了报复开锁公司而杀害两名毫不相干的受害人,的确是在极端犯罪的范围内,可随后而来的这些案件我就有点摸不着头绪了,感觉是一起案件,却不像是一个凶手。”维薇如此精明的法医也开始放犯难,不久她又抬起头,眼眸深邃,“我认为应该着重去调查向南高中的那起案子。”

    维薇的观点和我出奇的一致,侧重点都在阴晴与向南高中上。

    下午廖大国那边有了结果,他们在监控视频中发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电动车上有一个模糊的黑色物体,很像现场包裹尸体的编制袋子,最重要的是这辆电动车在凶案现场附近频繁出现过,恰巧骑车的人也穿一件蓝色外衣。

    他东面驶入,车上有东西。从西面驶回时,东西就不见了。

    得到这个线索后局里几乎出动了全部的警力,对电动三轮车出现的东西两片区域进行大范围搜索,凡是有银粉的中小型加工点都在排查范围,整个排查工作耗费了七个小时,从下午两点一直到了夜里九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就在排查工作陷入僵局的时候,我停在一栋非常阴森的房子前,残垣断壁,房屋倒塌,四处的灰烬和面目全非的屋檐、窗棂告诉我,这里曾经遭遇过一场无情的大火。

    张弛来到我身旁,向远处指了指,“那边儿不就是向南高中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眺望,一座六层高的教学楼在低矮的平房中是那么的显眼。当我将目光重新拉回,再次落到这幢被烧塌了的房子上时,眉目顿时紧锁起来,一种难以抵抗的压抑感和悲痛在我心里蔓延着,仿佛整个夜空都被这巨大的悲哀所笼罩,我像是着了魔一样走了进去,在废墟中我还能看到一些锅碗瓢盆,还有一个书包和一件烧成碎片的校服。

    很惨烈。

    情不自禁地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过了有一会张弛叫我,“沈毅!好像收队了,走不走啊?”

    回到路上我和张弛说了心里的感受,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进去的时候心里莫名的痛了一下,阴晴小的时候家里不是发生过大火吗,有没有可能就是这栋房子!张弛摇着头一笑,不可能吧,沈毅,我觉得你想多了,咱们市旧房改造都好几年了,那房子肯定早扒了。

    “我仔细看过,应该也有年头了。”

    “就算是又怎么样啊,一座空房子对案子又没帮助,你管它干嘛,赶紧走吧,晚上我请你吃宵夜。”

    近有十个小时的排查毫无进展,回到局里大都是人困马乏。

    法医室里维薇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廖大国在旁边手忙脚乱地转悠着,“天太黑了,维薇,一会我送你回家!”

    “廖队,真的不用了!”维薇拒绝着。

    廖大国出了名的厚颜无耻,对这种拒绝根本不当回事,“那哪行,咱们这儿就你一个法医,我得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一句话既恭维了维薇,也把我贬低到了骨子里。

    “你要是再这样以后我都不会再理你。”

    维薇一认真廖大国就有点为难了,只好妥协,“那行,你自己注意点。”

    大约又过去了五分钟维薇收拾好东西从我身旁经过。我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就是不敢说送她,害怕会落得和廖大国一个下场,亦或许我没有廖大国那么的勇敢。却没有想到维薇居然主动和我说了话,“怎么这么不爱说话了?”

    这也正是我想问她的,一直不都是她不理我吗!

    “没有啊,我挺好的!”

    维薇笑了笑,“我脚还有点疼呢!”

    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茬,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就随意“哦”了一声。

    “你怎么不走啊?”她又问。

    “我在……等会儿……”

    “还以为你是在等我呢!”她逞强微笑,半失落半尴尬,“如果我害怕你还会送我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该不会是我听错了吧,就问维薇能不能再说一遍。

    “沈法医,我先走了,拜拜!”

    维薇留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却让我感觉那么的难受。想起段局和我说过的那一番话时,我或多或少明白了一些什么,抓起衣服冲出了法医室,却在经过技术室门口时,张弛冲出来将我拦下,“行色匆匆的,赶去投胎啊?”

    望着维薇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急不择言地回了句,“有事明天说!”

    张弛不由分说地把我抓进化验室里,拎着一双工鞋说,“明天肯定不行,鞋子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脏了,回来我就换了,怎么了?”

    张弛一脸神秘,“你先别管,看看鞋底!”

    我按照他的吩咐看了鞋底儿,瞬间傻眼!怎么会有血?

    “不光有血,还有这个东西……”张弛的声音颇显阴森。

    望去,忽然一惊,是一片小得几乎不怎么看得清楚的纸片,仔细观察才发现竟然是元宝金纸!

    他问我还记不记得去过哪?被这么一问我也是一愣,还能去过哪儿,不就是那幢被烧的空房子么!

    张弛牟足劲儿拍了我一巴掌,“明白了,就是那里!”

    我也恍然大悟。

    “金元宝里有银粉,烧过以后就会出现碳化物质,那个地方是凶案现场?”

    “还等什么,赶紧的啊!”

    随后我们两个急急忙忙再次赶到了那里,夜已经深了,月也变得异常明亮,这条小巷子也因此有些过分的诡异。弯下腰透过手电筒的光打量地面,还真的发现了一大片烧过的灰烬,是冥币!并且在灰烬中也发现了部分血迹。

    “我对血迹进行了鉴定,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基本不排除吻合的可能性。”

    “你看看这儿,都是滴落状血迹,不是凶案现场,应该是杀了人以后带到这里,理由呢?”我注意到部分没有烧尽的金元宝,“祭祀吗?”

    “可能真被你给蒙对了,这里就是阴晴以前的家,烧这么多纸钱你说会不会是阴晴?但一个笼中之鸟想出来似乎没那么容易。”

    不是阴晴那会是谁呢?

    但不管他是谁,杀了人还带到这里烧冥币,一定是在用这种方式祭慰死者。

    我又直起身望向不远处的向南高中,“通知廖大国吧,就说找到命案现场了!”

    翌日。

    出租车公司和几个家属到分局报案,他们描述的失踪人员和最后一名死者很像,在经过尸体辨认以后确定是同一个人。此后我和张弛联手着重调查了几名死者之间的联系,很快就从这名女出租车司机身上掌握到了一个重大线索。她与吴俊凯、王易仁有过私下联系,多年前帮助吴俊凯出庭作证就是这个女人,阴晴一家就此败诉搞得倾家荡产!

    张弛将搜集到的证据提交上去引起了段局高度重视,还在当天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也对廖大国进行了严厉批评,还把维薇那天的话又反复了一遍,一个刑警队副队长!整天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本来很简单的案子绕来绕去,搞得这么复杂!

    “张弛,你越权!”廖大国怒气冲冲。

    “别在这给我搞阶级观念!”段局喝斥。

    廖大国第一次被段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自尊心太强所以无法忍受,便把怒气撒在我身上,“沈毅,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想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

    “廖大国!”段局怒不可遏。

    在死者屈辱与真相面前,你的面子能有几斤几两?逝者为大!我们唯一的目的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找出真相严惩凶手,而不是把破案当成一个互相较力的游戏!可这种话我也只是在心里念叨念叨罢了,表面上继续强装淡定,不言不语。

    “段局!”张弛请示,“凡是参与过当年那起官司的人我们都要查,凶手和下一个受害人可能都在这里面!”

    下面开始热议,凶手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继续跑出来害人?但命案实实在在发生了,那件深蓝色牛仔服也多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至于这里面到底有着什么阴阴谋诡计,我想,很快就会有分晓。

    “廖大国,这个案子你不用跟了,让张弛替你!”

    耻辱!这对于一个刑警队副队长而言,是莫大的耻辱!但他不恨张弛,恨的是我。因为他清楚张弛如此凸出的表现是我在暗箱操作。出的风头越多肩上的责任就越大,能避则避!所以我仍不声不响坐着,假装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沈毅!”段局叫我。

    我应了一声。

    “还有,维薇!你们两个和张弛一起把这个案子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段局!”廖大国终于坐不住了,“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好歹我爸以前和您是一个战壕里的……”

    “大国啊……”段局语重心长,“我只考虑家属的感受,我希望你通过这次能吸取点教训。”

    说完段局抬起屁股走了,廖大国也愤愤不平地摔门而去,不久会议室里面就只剩下我和张弛两个人。他甚是苦恼,砸了我一拳,“我现在成众矢之的了。”

    此刻我一直望着维薇离去的方向,那孤落的背影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段局说的没错,如果不在乎就没有必要回避,正是因为心里有才要躲闪。我按了按张弛肩膀,急不择言,“放轻松点,我出去一下!”

    我踏入了法医室,没有找到维薇。又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看到维薇的影子。在经过值班室的时候我忽然停下来,里面一个四五岁,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引起我的注意,问值班室的民警,她们也不知道这女孩是谁,进来以后就说要找她妈妈。

    于是,我蹲在小姑娘面前,问她,“你妈妈叫什么啊?”

    “我管她叫妈妈!”

    我一字一顿地重复问题,“叔叔问的是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从来不叫她名字,我叫她妈妈!”

    值班室的民警走上来笑着说,“沈哥啊,你就别费劲了,我们刚才也问过,你看,啥都问不出来,这嘴比犯人还严实!”

    这时维薇走进值班室,替着小女孩反驳民警,“你才犯人呢,你全家都犯人!”

    看到维薇以后我从地上站起来,真诚地望着她,“维薇,我有话想和你说,昨天晚上我……”

    解释的话还没来记得说出口,那女孩一声“妈妈”就让我彻底失去勇气,尤其看到维薇怜爱地摸着她的头时,一种强烈的酸楚在我心里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让我无地自容。

    这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吗?那个阴差阳错取代我位置的男人……

    维薇抱着她转回身,微笑,“桃子,叫叔叔!”

    小女孩有些怯生,抱住维薇的脖子问,“妈妈,爸爸呢?”

    心碎无声!尴尬微笑!

    横空出现的一个孩子成了我和维薇之间似乎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阻碍,本来我是有打算找个适当的时间和她推心置腹,现在看来那些肺腑之言显得何等愚蠢可笑,如果维薇知道当年送她手表的人是我心里也一定会不好过,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将过去的遗憾深埋在心里。

    桃子是个很可爱的姑娘,长得像她妈妈,甚至比她妈妈还漂亮,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不过廖大国倒是有些抵触,当然,我也有同样的心理。喜欢归喜欢,毕竟是个可爱的孩子,但真的没有勇气像别人那样大胆抱她,逗她开心。

    桃子出现以后廖大国就蔫了,一个目的性极强的动物也开始变得被动,意志消沉,更像是接到了一个警告似的不敢在就近维薇。一个人对你好的时候,你要明白他是不是发自内心,若不是,那就是别有所图。廖大国对维薇或许就是如此,我不能否定他对维薇的真诚,但这真诚里面或多或少掺了一点假。

    天黑了。

    因为心情不是很好我和张弛去了酒吧。

    张弛很能喝,半斤白酒脸不红不白,我就差劲不少,两杯啤酒下肚就头晕眼花。

    这一次,我喝了整整一瓶老雪花,脸红得就像是猴屁股似的。我没有说醉话的习惯,但还是忍不住地逞酒劲儿和张弛说了我和维薇过去的事儿。听我说完以后张弛也是特别纠结,“你这事儿听得我怎么这么闹心啊,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招了?”

    “不然呢?”我又把酒杯放下,“不能再喝了,到量了。”

    张弛的手压在我的肩上,举起杯,“不行就忘了吧,人家孩子都有了,小娆那姑娘其实挺不错的,家庭条件优越,人各个方面也都还行,要不你考虑考虑?”

    我笑了,把张弛手里的酒杯压了下来,“同样都是单身狗,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喂,好巧啊!”

    这时候一个穿着公主裙,妆容精致的女孩出现,冷暖相间的色调让她显得有些可爱。

    说曹操曹操到,指的不是巧合,而是阴谋!

    我头也不回地问她,“你也是来喝酒的吗?”

    “对啊,真巧了!”她浅笑。

    “来酒吧穿公主裙?”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张弛,又转回目光注视小娆,“你们是不是真当我傻?”

    “看破不说破啊大哥!”小娆在我旁边坐下,“我就是喜欢你没办法!”

    “还有点事儿我先走了!”

    张弛借故离开,走之前在我耳旁轻声嘱咐,说小娆为了帮忙破案子昼夜不息,研究十年前的阴晴一案的诉讼资料,他的意思是让我对人家好点,别枉费人家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