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温暖杀意(8)

    “你这么漂亮的女孩打着灯笼都难找,喜欢你的人肯定不少。”我又试探问了一句,“对了,阴晴你还有联系吗?”

    “怎么突然问起她来啦?”

    被我猜对了,她果然认识,于是我来了兴致,“不都是老同学嘛,多少年没见了都挺挂念的。”

    “那你怎么记得住阴晴记不住我啊,你忘了我可是咱们班的班花啊。”她蔑视了我一眼,“行了,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我同学,刚才那么说就是随便找了个聊点,你这人倒是有意思满嘴胡诌。”

    额……

    好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又含羞一笑,给我挽回了几分颜面,“不过我喜欢,你人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那就好……”

    她忽然身子一斜,假装酒醉却又眉飞色舞,“我好像有点醉了,要不你送我回家吧?”

    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她的暗示,和张弛打了一声招呼以后离开酒吧。

    到了地方以后她心急火燎地将我拉进卧室,很主动地脱我的衣服,直到她把手插进我的衣兜,从里面掏出我的工作证以后,才惊恐地停止了这不可描述的行为。

    “你是警察?”她一脸好奇。

    “安东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主检法医。”我自报家门。

    “那你……”

    我明白她的意思,就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来交朋友的,如果你没有说你在向南高中念过书,我是一定不会送你回家的,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个案子,我刚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

    她抓起自己刚脱下的衣服,砸在我身上,“很丢脸的知道吗,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可以耍人吗,滚啊……”

    她毫不留情地把我赶了出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弄了一脸尴尬。

    但想不到第二天这个女孩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她居然跑到分局里亲自和我道歉,还说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只是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

    她这一来却让我变得更加尴尬,因为当时维薇就在法医室里。

    “你原谅我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也不介意你是一个法医,中午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维薇走到我旁边,认真地称赞,“这姑娘挺好的。”为了给我们制造空间,她拉开门落寞而去。

    自己喜欢的人给自己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制造空间,这绝对是我遇到过最值得令人难过的事了。

    “姑娘,你能别这样吗?”

    “我不叫姑娘,我叫小娆。”

    “行,小娆,我现在在工作,咱们有时间再聊。”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想着和维薇解释一下,我和这个小娆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小娆却不管不顾地拉住我,然后说什么她已经喜欢上我了。

    拜托。

    才见过一次面而已就说什么喜欢会不会太肤浅。

    我吓唬小娆说我是一个法医,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满身的尸臭味不说,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杀人,如何解剖,并且我晚上会经常梦呓和梦游,所以千万不能喜欢上我这样的人,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她却固执和我说,她不怕。

    这时,张弛推开门进来,看到小娆以后略微一惊。

    “啊……”张弛不怀好意地一笑,“我没事,你们继续聊。”

    “回来!”我叫了一声,想着拉张弛给我做垫背,“那个,她说中午请吃饭,问你去不去。”

    张弛立马拒绝,“不去。”

    连最好的哥们都不帮我,这回完蛋了。

    中午。

    小娆请我在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吃饭,两个人点了六菜一汤,小娆说我太瘦了,应该补一补,说完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肉。

    “谢谢。”

    “别和我客气,昨天你问我阴晴的事,我现在回答你还来得及吗?”

    我忙着点头。

    “那你问吧。”她挺直腰,等着我发问。

    可一时间我竟不知从何问起,面对一个女孩有些话真的很难开口。

    不久,小娆腼腆一笑,“看你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想问阴晴被强暴的事?”

    我继续点头。

    “我也只是听过一点点,当时学校禁止讨论这件事,不少同学还因为这个被开除了,对吴老师我们印象都不是很好。”

    “你就给我说说这个吴老师。”

    “他是我们班主任,很热心,经常义务帮学生补课,可他只给女孩子补课,班里的男生他从来都不管,一开始我不太明白,现在我懂了。”

    “懂什么了?”

    “他也给我补过课,呵,他一个文科老师居然要给我补生理……不光讲理论,还要实践……”有些事难以启齿,小娆也没办法说得很透。

    我点点头,“为人师表居然这么龌龊。”

    “再聊菜都要凉了。”她转开话题,继续往我碗里夹肉,“多吃点肉,看你瘦的多让人心疼。”

    有人说第一感往往是错误的,但凡事总有个例外。见吴俊凯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里一层外一层,听过小娆的描述以后庆幸这并不是我的偏见。

    回来后我对吴俊凯的律师,死者王易仁做了一个调查,王易仁律师从业有十几年,当年吴俊凯的案子就是他授权办理了,因成功帮吴俊凯赢了官司名声大噪,名利双收。

    有交易必有阴谋诡计。

    这几天廖大国也在积极调查,因为吴俊凯、王易仁以及向南高中种种线索均指向了十年前的案子,因此廖大国坚定阴晴买凶杀人的可能性。像廖大国这种从不低头的人,他的名誉永远会被排在第一位,自然要坚决维护自己的观点。

    吴俊凯的要求得到了市局领导的应允,局里派出两辆警车日夜保护吴俊凯,同时也暗中以吴俊凯为饵引凶手上钩。

    这一守就是好几天时间。

    这天网络犯罪监控数据室里传来的一个喜讯,有人通过枚指纹线索成功锁定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是一名有前科的开锁匠,曾经在“六个七”开锁公司工作过,曾因一些劣迹被老板开除而怀恨在心,这颇让人有些意外。

    让人更加意外的是,男子早在多日之前遭火车撞击意外身亡。

    原本扑朔迷离的案子刹那间变得更加诡异。

    王易仁的案子发生在本周,目击者被杀也不超过一星期,这两起案子都是发生在嫌疑人死亡以后,凶案现场却如此诡异地留下了凶手的指纹,难道是死人在作案?

    月黑风高,冷风哀哀。

    物证技术化验室里张弛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冰冷目光瞟向窗外黧黑诡异的夜,“事实证明开锁匠记恨开锁公司所以杀人嫁祸,却又冒险帮阴晴洗脱嫌疑太矛盾了,现在又突然死了就更让人想不通了,这世界不会真的有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吧?”

    我不相信鬼,但我相信头上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案子迟早会有一天水落石出,真正的凶手不会高兴太久。

    “或许……”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是一起案子。”

    张弛瞪眼看我,不明白。我解释说,开锁匠极端杀人与阴晴不是一个案子。我又问张弛有没有想过,开锁匠杀人与廖大国的失误判断导致阴晴含冤入狱,这时又出现另一个人帮阴晴澄清。

    张弛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借用凶手身份……”

    “都还只是推断,不过不管如何,绝对不是什么鬼神作祟。”

    夜里下班的时候,维薇忽然坐上了我的车,真是铁树开花,百年不遇,于是我问她怎么今天改主意了?

    维薇吞了吞涂抹,掩饰内心恐惧,“我……就是累了。”

    我歪嘴一乐,想不到整天和尸体打交道就像是吃家常便饭一样的维薇也有害怕的时候,我这一肚子的坏水儿也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这世上啊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夜路走多了也总有见鬼的时候,习惯就好,你哪天解剖的时候尸体突然爬起来和你说话也说不定。”

    “闭嘴……”她宣泄不满。

    “我请你去看个电影吧?”

    她立马拒绝,不去!

    “那我就自己去了,先送你回家。”

    维薇开始不作声。

    车开到家门口以后,维薇坐在车里无动于衷,小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两只眼睛惊恐地注视着车窗外黑暗街道。

    “怎么还不下车?别耽误我时间行吗,去晚了就没票了。”我很是冷漠地帮她把门拉开。

    “什么电影?”她似乎妥协。

    “新上映的一部悬疑片,特好看。”

    “沈毅你好阴损。”维薇一脸委屈。

    “维薇老师不会是个胆小鬼吧?”我幸灾乐祸着。

    “你才胆小鬼。”为了向我证明,她拉开车门下了车。

    我不骄不躁地趴在车窗框上,友好地给了她一个忠告,“上两起案子的死者就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话音儿刚一落维薇就重新坐回车里,委屈地看着我,“沈毅,我害怕看鬼片,从小就害怕,能不能换个爱情的?”

    “坐稳了。”

    一脚油门驶向电影院。

    电影刚播映维薇就吓得慌张大叫,紧抓着我的手腕就不撒手,我干脆把另一只手也搭在她肩膀上轻轻安抚。

    “你占我便宜?”她用小手打我。

    “我是看你害怕关心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啦,好心没好报啊,我还是离你远一点吧。”

    “我错了。”

    她紧紧垮住我的臂弯,“我不想看了行不行?”

    “我可是花了钱的。”

    “我给你,我都给你。”她站了起来。

    我一下就把她按了回去,“这里这么多人呢,你别挡别人视线。”

    过了有十分钟,维薇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趴在我耳朵上问我,能不能陪她去个洗手间……

    楔子

    她迎风伫立在这座已经不复当年模样的向南高中前,风模糊了她视线里的过往,那些悲痛的记忆却清晰地在眼眶里翻滚着。就是这个地方曾给她留下了毁灭般的痛苦。闭上眼睛,还能感受到那可憎笑容与恐惧泪水交织在一起的哀怨。但沉痛中的她却勾起嘴角一抹痛快,老天有眼,就在今天,那个让自己一家背负奇耻大辱的帮凶死了!

    很多年前。

    她还只是向南高中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上课时借用同学手机不慎被班主任没收,为了帮同学把电话拿回来,阴晴在放学的时候悄悄溜进了老师办公室,千辛万苦总算找回了同学的手机,却发现这时门从外面锁上了,因为是三楼她没有胆量跳下去,一直被困在里面几个钟头。

    夜越来越深,阴晴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半睡半醒中她听见门开的声音,睁开眼睛就看到满身酒气的班主任和校长,正色迷迷地盯着自己。

    “这是……小玉吧,嘿嘿……不是说好一会去接她吗,怎么自己跑到来啦?”

    “吴老师,去把门关上……”

    两个在阴晴眼里一向正直的男人竟然开始衣衫不整,吓得阴晴紧闭双眼浑身颤抖,拼命解释自己不是小玉而是学生阴晴。酒精已经麻醉了两个男人的理智,他们曾经在课堂上用渊博的知识教诲阴晴要为人坦荡,此刻有却用行动告诉阴晴什么叫言行不一。

    夜寂寥,无情。

    以往充满温馨的学校如今好似地狱,两个自己无比尊敬的男人宛若恶魔般存在,毫无尊严地被他们脱下衣服,清澈的魂魄被无情霸占……

    那一夜父母一直在找她,门卫室的老头死活不让他们进,这一等就到了天亮。

    早上阴晴拖着病痛般的身体从学校里缓缓驶出,爸爸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狠狠地责问她,为什么晚上不回家?她撒谎说要期末考试了,就留在学校里做功课,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那为什么不借同学电话报个平安?就不怕爸爸妈妈担心吗?阴晴红着眼睛说,她借电话了,可惜电话被老师没收,再然后……

    再然后,她恐惧回忆。

    “你啊就别说她了,孩子知道学习也是好事。”

    “爸,我想洗澡。”

    “让你妈带你去澡堂。”

    “我要在家里洗……”

    阴晴将一切苦吞进肚子里,懂事,固执,令人心疼。

    回到家她把自己锁在一间小屋子,一动不动泡在盛满水的澡盆中,望着昏黄暗淡灯光下的水面,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坠着。昨天晚上酒醒以后,校长警告她不可以告诉家长,不然的话就开除她。爸妈供自己读书不容易,绝不可以被开除!故此她只能含垢忍辱。

    那天。

    她和以往一样放学回家,刚推开门就看到吴老师坐在客厅里,爸妈不仅热情接待了这个坏人,还和他把手言欢,又决定留他在家里吃晚饭。更加讽刺的是,母亲居然把自己留在客厅里,让自己陪这个坏蛋聊天。阴晴不说话,母亲便责怪她没有礼貌。

    “这孩子都是让我们惯坏了,吴老师你别见怪!”

    “没事没事!”

    “您先坐一会儿,我去盛菜,阴晴,别光自己坐着,给你老师倒水啊!”

    为了不让母亲没面子,阴晴忍着痛恨往杯子里面注水,毫不留情地说,“喝吧,喝完赶紧走!”

    “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了?”吴老师摸着阴晴的手背。

    阴晴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水杯被撞翻在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母亲从厨房里跑出来,一边擦手一边数落阴晴,家里就这么几个杯子,摔坏了还要买新的,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一方面她又在和吴老师赔不是,把所有的错都归在自己孩子身上。

    阴晴有苦不能说,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直到吃饭的时候才被母亲强拉出来。

    “阴晴!”母亲非常严厉,坏坏了她,“给你们老师夹菜!”

    阴晴咬着牙,一双清澈的目光里写满憎恨。她夹起一块肉,缓慢递到吴老师面前,却丢到了地上喂了家里的狗,“就是给狗也不给你!”

    啪!

    一记耳光响彻耳畔,阴晴被母亲打碎了心。

    “怎么和吴老师说话呢?”母亲连忙赔礼道歉,“老师,这孩子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吴老师礼貌一笑,“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阴晴最近学习退步太大了,我打算一会带她回家补补课!”

    听到这一句话,阴晴吓得筷子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的时候,吴老师牢牢抓住她的手臂低声威胁,“乖乖听话,你父母找份工作不容易,你不想她们因为你丢了工作吧!”

    说完吴老师帮着阴晴把筷子捡起来,礼貌问阴晴妈妈,“如果觉得为难那就明天,不过最近太忙,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时间。”

    阴晴一直摇着头,期望母亲千万不要答应他。可结果,母亲还是答应了。

    “吴老师我还信不过吗,就是怕这孩子让你为难!”

    “当老师的哪一天不为难,如果孩子学习上不去我们也难辞其咎,全是为了工作。”吴老师抓着阴晴的肩膀,“晚一点我再给你们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