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谁的妈”风波
总感觉这节课要出点什么事,气氛与往常不大一样。本来是要上历史课的,临时改了,上数学课。同学们心里对历史的酝酿已成气候,就等朱老师站在讲台上一点拨,来个全面总爆发。可是,朱老师悄悄地走了,正如杨老师悄悄地来。
杨老师的数学课,课堂气氛与历史是大不一样的,总是乱糟糟的。那种乱,是老师与同学之间的拉锯战。没有一节数学课是“静静的顿河”,基本上都在“暴风骤雨”中结束。同学们的任意发挥,就像“黑色的闪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杨老师已经习惯了她的课堂纪律。似乎只有乱,才显示出活跃;只有活跃,才能使她兴奋。
可是,这节课就大不一样了——“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杨老师进来:“改课了,请同学们把历史课本收起来,我们上数学。”
“嘘——”教室里一片放气的声音。之后,便是与往日数学课完全不相同的沉默。死一样的沉默。这种沉默,让人不适应,有种说不出的、莫名的、怪异的暗流似乎在涌动,在涌动……
杨老师也觉得不自在。这不是她上课的风格。气氛不协调啊!
“大家怎么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杨老师说,“数学课也挺好的,都是课嘛。”
同学们一言不发。空气在凝固。
“5月9日,”杨老师翻开自带的一张报纸,略微看了看,又像在自语,又像在对大家说,“5月9日,什么节日?今天是母亲节。”她放下报纸,提高了调门:“祝所有的母亲节日快乐。包括我。同学们想妈妈了吧?我是你们的老师,严师如母嘛,所以,你们大可以不去想你妈,看着我,我就是你们的妈,你们大家的妈。”
“嘘——”教室里又是一片放气的声音。声音比第一次更长,更有发泄感。
杨老师很尴尬。随后,她转到正题,上课。
杨老师从粉笔盒里取出一节红色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道:“分式方程”。又用黄粉笔在“分式方程”四个字下重重地画上两道横线。线还没画完,有人高声尖叫道:“我日你妈呀!”
这一声,特别的不入耳,特别的脏,打破了莫名的沉静。
同学们都“呼啦”转起了脖子,寻找发声源。
几十双眼睛搜寻的结果,很快锁定了后排的三个男生:侯马奇、毛必达和南铁。
这三个人向来喜欢打打闹闹,上课小动作不断。尽管这样,他们却并不是班上的“烂货”,其中两人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毛必达还当上学习委员,侯马奇总能考到前十五名。南铁也绝不是后三名。
我日你妈呀!多难听的脏话。
杨老师脸色显然不那么正常。她转过身来,用沉默死盯住大家的沉默,用无言逼压着大家的无言。
放在往日,这种尖叫,是会引来一片笑声的。可今天没有。大家除了发出被惊动的声音,再没有任何表示。
杨老师走下讲台,一步一步向教室后面走去。每走过一排课桌,就问:“你听到了,刚才哪里发出的尖叫?”
被问到的同学都不说话,只是摇头,但斜视的目光还是告诉了老师:声音来自后排。
很快,杨老师把搜寻的范围缩小到侯马奇、毛必达和南铁三人身上。
她先问南铁:“你叫的?”
南铁人笨点,脸扁平,有点讨好老师的意思,表情簇成一朵要枯萎的花,有点傻兮兮地。他半笑半痴地说:“老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南铁那声音,像母牛犊的声音,谁听不出来?与刚才的叫骂声出入太大。
杨老师当然否定了他,走到毛必达旁边,抓住他的耳朵提了提:“毛必达,你说,是不是你?”
毛必达老家是山东的,他操着山东腔调说:“老师,我可真是冤枉!冤枉死了我。”
他这山东调平时不见怎么说,突然一说,很有相声的味道,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杨老师凭声音判断,也否定了毛必达。
最后,她走到侯马奇前面,侯马奇假装很认真地看课本,头一直低着,就当没有看见她来。
杨老师叫道:“侯马奇,你说!”
侯马奇一脸惊异:“怎么了?怎么了?我一点也不知道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
这个侯马奇,心理素质可真是太好啦,扮演起贼喊捉贼这一套来,演得太绝了,让你觉得他很无辜。其实高声骂人的人就是他!
侯马奇自己不承认,别人又不揭发,杨老师也搞糊涂了,不能很肯定就是他。但断定就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于是,她站在他们三人面前讲了一通:“你们都是一个年龄段的,你妈就是他妈,他妈就是她妈,谁的妈都是妈,大家的妈。骂他妈就等于骂你妈。入你妈(杨杨老师可能嫌难听,自己改成了‘入’),入你妈,那么难听的话,你妈听到了,什么滋味?自己骂自己妈,傻子!”
侯马奇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杨老师一个劲说“骂别人妈就是骂自己妈,入别人妈就是入自己妈”。说到第三遍,侯马奇快逼疯了,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老师,你不就是大家的妈吗?你就是我妈。”
全班轰然大笑。但这笑,随着杨老师僵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很快刹了车。
杨老师被侯马奇这句话噎了整整有一分多钟。她大概脑子一片空白了吧?什么反应也没有。
一分钟过后,她拿起侯马奇的数学课本,狠狠地摔在他头上:“我还是你奶奶!”
此后,杨老师讲课一点精神都没有。她像换了一个人,讲得脱离逻辑,同学们听得云里雾里,她也稀里糊涂地随下课铃声离开了教室。
看看,预感应验了吧?到底还是发生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