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逍遥宫
太阳挂在东南天上,麒麟山水汽富足,秋日犹易多雾。
阳光穿透尚未散尽的雾气,将眼前的情景照的分明。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娃赫然站在一堆瓦砾当中,不能发声。
这里荒烟迷漫,曾经的碧瓦高墙,都已经倾覆。浓重的血腥气和焦糊的气味混在一起,飘散在四周的空气里,令人闻之作呕。
一些地方火还未尽,烟气缭绕。司空毓儿沿着一处墙根走了一段,便赫然发现一具被烧的已经发焦的尸体。
那尸体面目可怖之极,身上的肉已被烧成焦炭,闻到那股可怕的味道,女娃后退数步夺命而逃,直到跑到山门之外的一棵树下,才俯身呕吐了起来。
良久,她拭去自己嘴角的秽物,孤单单地站在冷风里,对着眼前的断壁残垣,从静默落泪,直到压抑呜咽。
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不过短短不到四天的光景,师傅被人逼死,就连她所结识的玩伴家中,也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那日师父不是说,名剑慕容的遮幕山庄,声名在外,在武林中地位显赫,坏人听了都要怕上几分,为何如今会被人屠戮殆尽,就连房屋也要尽毁?
“南风!南风,你在哪?你说过,你会等我来找你的!”女娃的哭喊声响起,可是四周却没有一丝回应。望着那片黑魆魆的浓烟中的院落,她心中害怕,却大着胆子,再次走了进去。
“南风——”她一面哭,一面在废墟之中搜罗着那些被烧焦了的尸体。那些丑陋可怕的尸身就那么躺着,有的胸膛被利器破开,露出了肠肚;有的临死前双目和嘴巴大睁,在烈火焚烧后只剩下三个黑魆魆的窟窿;他们的死状如同一道道梦魇般一次次折磨着她的神经,让她惊叫着退开;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阵阵令人作呕味道让她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她吓得失声痛哭,想要绕开他们,却又终艰难上前,用手推开拨开那些尸体,想要寻找到记忆中数日前那少年的蛛丝马迹。她多么希望,那个眉眼间总带着忧郁神情的的少年还活着。
她找遍了庄园的每一处角落,有些地方柱梁还未燃尽,轰然滚塌,险些砸在她的身上;几经艰险,她惊喜地发现,那些尸体之中,并没有和她这般大小的孩子。
她心生期冀。如果那少年还没有死,那么此刻他会在哪里——
站在山庄之外,她擦去眼泪,低声抽噎道。
女娃失魂落魄地走进茫茫地山林中,下了山坡,直到一条溪水出现在她面前。
师父,天下之大,毓儿该往何处去?
孤零零地站在溪水边,她无声地流泪。秋风起了,她不由地打了个寒噤。饥饿如同一种潜伏在体内的恶鬼,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残忍地折磨着她。她仿佛忽然才意识到,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很快就会被饿死,又或者被冻死在路边。然后,她也会变成一副森森的无名枯骨,死后化作无主幽灵,就像她与师父半年前曾在路旁见到过的那样。
此时的麒麟山已经是秋意渐浓。火红的枫叶随风摇曳,几片落叶飘落在她的脚下,风一吹起,又飘向流水,随流愈行愈远。
她很冷,很累。忍不住靠在一旁的树下休息,她打开自己简单的行李,拿出并不多的干粮——两个玉米饼。她吞了吞口水,就在犹豫要不要吃下它们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不远处的溪边,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一个受伤的年轻人。年纪约莫二十岁上下。她跑过去,将那人扶起,拉起他的右手,按向他的脉搏。他的脉搏很微弱。
这个人受了很重的内伤,可奇怪的是,他似乎中了一种剧毒,却又已被化解。
好在还有救,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离水边。可是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只能将他挪出很小的一段距离。她将身边所带的用来治疗内伤的丹药给那人喂了一粒,又去生了一堆火,希望那人能尽快苏醒过来。
“咳、咳。”那人终于醒了,他受了很重的水汽,虚弱地咳着。
“你醒了?”女娃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你为什么会昏倒在河边?”
那人忽然清醒,却又如同呆滞了一般,眼中空洞,泪却流了出来:“柔儿……姑姑……爷爷,父亲……”
她听着他呼唤着自己的亲人,心碎欲绝,顿时也被勾起了一段伤心,怔在原地,哭了起来。
“我在哭我的亲人,你在哭什么——”那个人蓦然回头,呵斥着她,却又语出无力。
“我也在哭我的亲人……我的师傅,还有南风,他们都死了。”女娃说着,哭得更痛。
“南风——”那人闻言蓦然一震,伸出手来,用尽气力起身,抓住她的肩头,咬牙道:“你认得我的弟弟,慕容南风?!”
耳际隆隆有声,一阵阵马车车轮碾过冰凉的地面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耳膜。
在颠簸摇晃中,少年醒来,赫然发现自己的面坐着一个陌生的老人。那人披散着头发,发丝银灰,肤色惨白,眼睛因为修练邪异武功而微微露出可怕的红色,更可怕的是,他的双腿已废,不能动弹,衣摆下露出丑陋不堪的蹩足。他的手中,扶着一根乌亮的铁杖。
“你是谁?母亲……我母亲在哪里——”
“小子,你醒了?你母亲还在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回家。”老人不无慈祥,却令慕容南风惧怕莫名。
“回家?回哪里的家?!我只有一个家,虽然我不喜欢那里,可是我只有遮幕山庄一个家……”少年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
“小子,你不喜欢那里?哈哈哈,正合吾意。你的亲人,除了你母亲之外,已经全都死了。你以后,再也不用回到那里了。”
老人的声音十分沙哑刺耳,此时的笑声更是飘忽可怖,让他只觉全身寒栗。方才那老人说,他的亲人,都死了?少年完全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他想要难过,却又哭不出来;可是冥冥之中他又觉得,他失去了十分重要的什么。
“你到底是谁?是你把他们都杀死了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我母亲呢?你们是不是把她给抓起来了?”少年怔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诡异老人,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哈哈。小子,你很快就会见到你母亲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慕容——南风?”
“我叫卓南风。我不姓慕容,我姓卓。”少年对那个姓氏竟似十分抵制愤懑。
“卓南风。卓南风。好!很好。”老人再次笑了起来。“睡吧。再睡一会儿,我们就到家了。”老人伸手轻轻摸上面前少年的眼。不知为何,他顿觉眼皮生涩了起来,身体后仰,沉沉睡去。
马车继续前行,缓缓使进一座山城。山城中的小路上,人来人往,山城中集市井然,竟然十分地热闹。最后马车驾驶进了一座巨大的依山建筑。这时有人上了马车,是一个紫衣打扮的人,他用黑布将南风的眼睛蒙上,将那少年抓了出去,提在半空中,拐过了不知多少个弯,不知走了有多久,那人方停下,将少年往地上一丢。少年恢复了知觉,未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拿掉眼前的黑布,向四周一看。
只见不远处的一座巨大的石椅上,赫然坐着那个面目可怕的老人。而在高台下,数不清的石阶蜿蜒而下,金银紫碧色衣衫打扮的四个人正跪在石阶下,旁边,还有他的母亲。
“母亲!”少年正要奔向母亲,突然双足之前一道寒光,那可怕的老人一记掌风,几片纤小的冰韧,陡然向他发来。那冰刃就落在他的脚前,惊的南风跌坐在地。
“还请宫主,手下留情!”看到此景,月姬不由地惊呼出声。
慕容南风自幼生长在武林世家,耳濡目染,对各个门派的武功招数都有所耳闻。此刻看到这可怕的老人招数中处处透着诡异,不由地惊呼出声:“无相神功——魔教。你是逍遥宫的人!”
逍遥子怪笑两声,忽然用乌铁杖一点,身子飞出高台,复又落下,片刻间数道掌风已向月姬扫去。月姬措手不及,忙运掌加以阻挡,才发现逍遥子掌风虚晃,只为试探。
“小子!那你看看,你母亲是何门何派?”老人笑了起来。
少年惊呆了,看着母亲的眼睛一动不动。他从来不知母亲原来会武功,而且武功竟如此高强。
月姬表情十分痛苦地低下了头,她无法面对儿子质疑的目光。
“月姬,你这次在攻打遮幕山庄一役中的表现非常好。说吧,你想要师父赏你些什么?”
“月姬不敢居功,只求师父能准徒儿带着南风离开逍遥宫,从此隐退江湖。若师父能恩准,月姬将不胜感激。”月姬跪在地上,语气与哀求无异。
逍遥子忽然目露凶光:“月姬,你当真要背弃师父么!”
月姬一惊,忙道:“徒儿不敢。可是徒儿不敢隐瞒,师父,经此一役,徒儿实在是失去了太多,力竭心死。如今,徒儿只求与我儿远离江湖是非争斗,平淡度过此生!”
“哼。月姬,你以为,你现在就可以全身而退么!”
逍遥子不知为何,忽然一掠而起,鹰爪探向那惊慌失措的少年,抓起他,继而一点乌铁杖,又向后殿略去。
月姬见状,心中大骇,再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追了上去。
月姬追至后殿之内的一间密室,却只看见逍遥子双掌抵在南风后背。一阵骨骼的断裂声响起,少年痛苦地大叫一声。
霎时,逍遥子又抓起南风下颌,在他口中放了一颗药丸,吩咐手下:“来人,将这小子锁在寒冰室中!”
“宫主……求宫主饶我儿性命!师傅,您曾答应过徒儿的!”月姬痛不可当。
逍遥子冷哼一声:“他已中了我的催魂掌,筋脉尽断,所练的催风剑法也就此化为乌有。你不是不知道,催魂掌,这世上,只有师傅能解。”
月姬听完肝胆俱碎:“师傅……你怎么能——”想到南风那瘦小的身躯竟要忍受筋脉尽断之苦,月姬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倒流。
情急之下,月姬长身一跃,化掌为刃,招招狠绝,同逍遥子战在一处。
“哈哈哈哈!月姬,你不要忘了,你的武功是为师教的,想要赢我,简直是痴心妄想!”逍遥子言语之间,月姬已经连中数掌,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从口中流出。
“月姬,你可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这个人的江湖,又向来是强者当道。”逍遥子看着自己的徒儿,忽然目光一谂。
“你若想扞卫自己心中所想,就必须要让自己比别人强大百倍甚至千倍!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一众护法使者之中,属你最具天资。只要你肯听为师吩咐,将来必定大有所为!”逍遥子看着月姬,冷酷地道。
“求师傅放徒儿和我儿离开……”月姬无力地哭出声音,除了自己的孩子,此刻她已再无他想。
“月姬,为师有心栽培你成为我这逍遥宫的主人,不想你竟要背弃于师傅!”逍遥子手中的乌杖一顿,十分愤怒。
逍遥子坐在椅上,一时又道:“罢了。今日你我师徒二人且就坦诚相对。有件事,为师今日就告诉你也无妨。你的丈夫慕容枫,其实并不曾有负于你。”
月姬蓦然睁大了双眼,惊呆在原地。
“七年前,那一夜风流的慕容枫不过是我命人乔装假扮的结果。”逍遥子淡淡地道。“怪只怪,你爱那慕容枫太深,才会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仅因为慕容枫在你心中过于完美,你不能容忍他有丝毫不轨。为师正是利用了你的这一点软肋,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间隙,便使你与他反目成仇,离开他的身边。”
“师父!”月姬如遭雷击,歇斯底里地痛呼出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以为你爱上了慕容枫,就可以抛却逍遥宫的一切过往,和他双宿双栖了么!你险些坏我大计!你以为你以内力不够为由拖延修炼天魔大法的时间,为师便不知道个中的因由么!你不想杀他。即使是为师用计令你二人生了间隙,你也还是整整拖延了八年!我岂能容你将我毕生的心血尽数毁去!”逍遥子怒目圆睁。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原来她一直以来为之相思成狂,为之悲伤流泪,为之空耗下八年最好青春的男子,并不曾辜负自己。
原来他一直都曾信守他们之间的誓言,他一直都是那么的爱他。
可是如今,她又做了什么?
她害了他的家人,用阴谋将他最引以为傲的家族分崩离析,最后,还亲手杀了他。
原来,从头到尾,错的那个人,始终是自己,始终是自己……
她只觉心如刀绞。原来一直以来,只有她才是盲着的。她眼盲心盲,才会背弃了自己最真切的信仰和誓言;如今的真相,如同最凌迟,将她的皮肉片片剥落,继而抽皮扒骨,痛彻骨髓……
她伏在地上,失声痛哭,却又因为打击太大,声音泫哑,呼不出声音。眼泪如雨般挥洒,落在地上,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狠狠地攥着自己的拳头,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去。
良久,她终于止住哭泣。
“师傅……你这样做,如今又告诉我这一切真相,倒不如……杀了我。”月姬语出冰冷,木然地倒在地上,眼神中满是绝望。
缓缓从袖中拿出匕首,她扬手猛然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逍遥子听到了声响,因为不能走动,情急之下猝然挥出一道掌风,内力之大,竟将月姬的身体横打出去,撞在后面的柱子上。匕首锵然落地,月姬自尽未果,却因受重伤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月姬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冰室中。她的脚边有一个黑色弱小的身影。
是南风!她的孩子!她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风儿……风儿……你不能死!你快睁开眼睛,是娘亲啊!风儿……”月姬失声痛哭。
慕容南风在昏迷中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微微地睁开眼睛,却看见母亲伤心的模样。
全身筋脉尽断,南风忍住强大的痛楚,伸出手去,接住母亲的那滴泪。“母亲,别哭。”
月姬牢牢地抓住那少年的手。
“母亲,父亲和爷爷他们是不是……都已经不在了。”少年面色悲怆,无力问道。
月姬默默点头,伤心流泪,眼中皆是痛苦:“是母亲杀了他们,是母亲杀了他们……”
“母亲不要难过,风儿知道,你心中也是不想的……”少年痛苦之中,竭力安慰眼前人。
“风儿,母亲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你……就只有风儿了……”月姬泣不成声。母子两个,依偎在一起。此景此景,纵使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动容。
慕容南风轻轻点头:“风儿不会离开母亲的,永远都不会。”说毕,便又昏了过去。
月姬失声痛呼:“风儿!来人,来人!我要求见宫主!我要见宫主——”
昏暗的后殿。月姬跪倒在师父跟前,逍遥子则静静地坐在一把雕着着金鹰的华椅上,闭着双眼。
“为师只是希望你,待为师走后,替为师打理逍遥宫。”
月姬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逍遥子。思之再三,月姬带着泪痕,断然道:“徒儿从命。”
“好。我要你从今日起,就进入清风洞开始闭关修炼我逍遥宫的掌门大法,无相神功。三年之后,你闭关有成,就是解救南风之日。你去罢。”逍遥子面上柔和了几分。
月姬骇然。“三年!师傅,三年那么久,风儿如何能够坚持到那个时侯!”
“为师废去南风武功的时候,在他的体内留下了一道我的无相真气,可保他短时间之内不会陨命。只要你肯听为师的话,为师答应你的,必会做到。我不仅会救他性命,还会教他绝世武功。去吧,清风洞大门已开。三年之后,你便是这逍遥宫的主人。”
“徒儿领命。”月姬别无选择,挥泪伏地再拜。“月姬拜别师傅。还望师傅代我好好照顾风儿。”语毕,她步履艰难,走出殿门。
月姬走后,逍遥子便命人将那少年带出冰室。不一时手下们抬来一张软椅,慕容南风还在昏睡中。
逍遥子将少年放置一旁的床榻上。运掌护住他的心脉,开始顺由数大要穴,将南风的筋脉一一接起。少年受了强大的真气,全身难受无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了下来。恍惚之中看到那让他觉得害怕的老人,他竟是在救他。
不知昏睡了多久,少年幽幽转醒。他所受的催魂掌,已被解去了一半。窗外阳光明亮耀眼,虽然他的身体还是很难受,但是已经比在冰室的时候好了很多。他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醒了?”角落阴暗处的轮椅上,声音响起。是逍遥子。
“母亲呢?你把我的母亲怎么样了!”少年见到是他,骤时大喊。
逍遥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驱动轮椅来到他面前问道:“我震碎你经脉的时候,一定很痛吧?”
“不,一点都不疼!”那声音里满是倔强,听得逍遥子不由得一怔。想当年,自己的双腿被慕容长风所废,而今日,他也差点废了这个孩子全身的经脉。逍遥子又是一阵长笑:“果然还有几分慕容子孙的样子。好得很。”
他的双手再次拍上少年的肩头,一股真气缓缓输入。“风儿,你的母亲现在正在清风洞闭关,只要你肯叫我一声师公,我就将你身上的催魂掌的毒性尽数解去。”
少年却挣扎着从床上跌了下来:“我不是慕容家的子孙,我姓卓,我叫卓南风!我也不要你来救我性命!”
逍遥子这次被激怒:“小子骨气倒是挺硬,那就让我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来人,把他关进地牢!臭小子,我要你求我来救你!”
两名黑衣手下走了进来,将那少年一提,一路走下来,最后将他丢进一间地牢。这里,四处一片漆黑。
少年缓缓地扶着墙壁站起来,过了许久,眼睛才开始适应黑暗中的环境。忽然感觉到手下压着一个硬硬的东西,那东西所传来的触感让他觉得一阵战栗,因为那是一个森森的骷髅头。
他惊叫着跌倒,那副骷髅的骸骨便哗哗地散落一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少年听得骨头都酥了起来。巨大的老鼠,眼睛发着幽幽的绿光,从那骸骨上四处奔窜。
忽然,在地牢深处,在他视线的尽头,他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那里微微地动着,还有一阵若有似无的声音。
他走了过去。他听清楚了,那是一个人微弱的□□声。
他再次走近,看到的那一幕让他呕吐了起来。
那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他的双手和双腿已被砍掉,身上血肉模糊,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是一群老鼠在啃食他的血肉的声音。
那人微弱的喘息着,眼睛正朝向少年这边,还在股碌碌地转。他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我……”
少年大叫一声,转身冲向身后浓重的黑暗里——
“禀宫主,那孩子脾气相当的硬,在地牢里已经三天了,至今不肯不进一粒水米。再这么下去,只怕……”
逍遥子心里叹息了一回:好个卓南风!虽然你不肯姓慕容,可是你的身体里毕竟还是流着慕容一族的血,小小年纪便有此一身傲骨。
“去将他带出来吧。今后,将他与本宫安排在一处,本宫会亲自来□□他。以后,你们都要称他为南风公子!若有人敢对他不敬,欺他年幼,本宫定不轻饶。”
逍遥子命人将奄奄一息的卓南风抬至清风洞。经过连日来的高度惊吓,再加上水米未进,少年已经有些病态,求生的意志在慢慢地被磨光。就在这样的时刻,他看到那老人指着山洞中的一块巨大冰凌,对他道:“风儿,你看那是谁?”
在山洞里,少年循着逍遥子的指引,看向山洞中央的一块巨大冰凌。只见真气流转,明明灭灭之间,冰凌之中,一个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母亲……”少年顿时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知道,你最挂记的,就是你的母亲,对么。”逍遥子看着少年没有回答又接着说:“如果有一天,你的母亲面临大敌,有人要杀她,你会挺身而出来保护她么?”
“谁敢伤害母亲……我定会第一个杀了他!”少年盯着那老人,只道是他要迫害母亲,一时情急,说的又快又狠。
逍遥子本就是个极善攻心的人物,此刻对那少年循循善诱:“好,现在我告诉你一个法门。我有让你练成绝世武功的方法。我知道你有着奇佳的根骨,只要你肯用心,什么绝世武功你是都可以学得会的。江湖险恶,要杀你母亲的人很多,很多,不止我一个。你只有练成了绝世武功,才能保护你的母亲。只要你肯,我不会再要你母亲的性命,还会让你们母子在三年之后相见。你可愿意?”
“我愿意……”少年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