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里需要个农民
事情是由亲戚们争相购买家电引起的。
当然，家电不是普通的家电，是“家电下乡”的家电。政府出台了惠农政策，凡是农业户口买家电的，都可以享受政府补贴，补贴13%呢。听说有这样的好事，孟家的兄弟们都打上了小算盘。农民成了唐僧肉，谁不想扑上来咬一口呢？可是，孟家除了老大以外，其余的兄弟们，早就“农转非”了，早就不是农业户口了。怎么办？只好回到老家来，找孟老大商量了。
“大哥，就以您的名义，帮我家买台超薄大彩电吧。你侄子结婚，等着用呢。”孟老二说。
“大哥，我想买一台全自动洗衣机，您可得帮我这个忙！能省几个钱，就省几个钱嘛！也就是用用您的户口本、身份证嘛。”孟老三说。
“大哥，我那台旧冰箱早就该换了，准备买台大冰柜。说好了啊，您以农民的身份给我买一台啊！”孟老四说。
“大哥，我家的空调，也该换了！您替我买台柜机，拆下来的旧空调给您！”孟老五说。
……
孟老大没吭气。没吭气就是不表态，不表态就是不愿意。
“大哥呀，长兄如父。爹娘死得早，您将我们一个个拉扯大，我们永远都忘不了您……”孟老二的眼眶里含着泪。
“大哥呀，当年您省吃俭用，供我们读书。我们有了工作，在城里安了家……”孟老三的声音哽咽了。
“大哥呀，我的城市户口，还是您给掏钱买的呢，啥时候，我都忘不了您……”孟老四柔腔柔调地说。
“大哥呀，我们咋报答您呢？将来，我们一定为您和嫂子养老送终……”孟老五动情地哭出了腔。
……
孟老大还是没吭气。没吭气就是不表态，不表态就是不愿意。
“大哥呀，我们都知道，您当了一辈子农民，不容易！面朝黄土背朝天，起早贪黑种庄稼！不过，我们也觉得，当个农民还可以，吃粮不用买吧？吃菜自己种吧？不用像城里人那样，按月交卫生费吧？”孟老二说。
“大哥呀，二哥说得对。当个农民，时令蔬菜吃不完。自己种的韭菜，自己养的鸡下的蛋，都是绿色食品啊。韭菜炒鸡蛋，又香又环保！”孟老三说。
“大哥呀，您总是惦记着我们，红薯下来送红薯，黄瓜下来送黄瓜，下来什么，您就往城里送什么。都是您自己种的，没上化肥，没任何污染！”孟老四说。
“大哥呀，您自己舍不得吃，有了新鲜东西，总想着我们，总要先带给我们尝尝！”孟老五说。
……
孟老大还是没吭气。没吭气就是不表态，不表态就是不愿意。
“大哥呀，你怎么不表态呢？说您点什么好呢？总不能让肥水壮了外人田吧？我们不就是想借借您的光，买几台好家电吗？”孟老二不耐烦了。
“大哥呀，您看着我们过上好日子，不高兴吗？”孟老三放了一炮。
“大哥呀，我们知道，您当了一辈子农民，受委屈了。可咱毕竟是一家人啊，砸断骨头连着筋呢。您的‘家电下乡卡’，我们用一用不行吗？”孟老三循循善诱。
“大哥啊，您就答应了吧。血浓于水，咱是一家人啊。说实话，咱家总得有人当干部吧？总得有人开汽车吧？总得有人做医生吧？总得有人当教师吧？说白了，家里需要个农民啊！就算让您当一辈子农民，又咋了？”孟老四急歪歪地说。
“大哥，老四说得没错。过去，也不是没给您提供过机会，想给您弄个城市户口。可是，您不愿意啊。这也好！那咱就当一辈子农民！谁说农业最危险？谁说农村最肮脏？谁说农民最辛苦？要我说，农业最光荣，农村最美丽，农民最伟大！”孟老五语调激昂地说。
……
孟老大终于说话了：“你们说的，我都理解。不管咋说，家里需要保留个农业户口，不能都吃商品粮。这，我也懂。你们说了一大堆好话，不就是让我安心当农民吗？不就是想沾沾我这个农民大哥的光吗？我就让你们沾，又能咋样？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为农业作过什么贡献？”
孟老二孟老三孟老四孟老五面面相觑。
孟老大又说：“你们啊，本来就是农民。说到底，现在还是农民！懂我的意思吗？”
孟老二孟老三孟老四孟老五如坠云里雾里。
孟老大拍着桌子说：“别怪大哥骂你们。拿城里人的话说，提高点素质行不行？不要总是怪乡下人没素质。城里人呢？你们呢？都想从农民身上刮油，都想挂靠农民，这是什么素质？”
孟老二孟老三孟老四孟老五脸红了，红得像猴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