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吾王不可能这么可爱13

    “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她微笑道,“以您现在的状态,我会死的很漫长。也许不慢,几秒钟的时间。但这点时间足够我叫醒守护在外面的——厉鬼。您不了解他们,那群……”像是说不出口,她耸耸肩。露出无奈的浅笑,“他们比您还要难缠,请不要怪罪我贬低了您,我这是大实话。”

    “相反,我可以给你带来许多补给品。例如:一件全身黑斗篷,一双鞋……以及鲜活的血肉。你需要的,对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特意瞟了眼‘不速之客’身上挂着的缕缕肉丝——类似风干无数年的纸张一样干瘪松脆,一碰就碎。

    墙角站着的来客不发一言,黎明前的黑暗完美遮盖了他一身腊肉,但腐朽的尘土味依旧暴露他的存在——伊莫顿,才复活不久的埃及大祭司。他如何从亡灵之城来到霓虹的她不管,她只管‘送’走他。

    嘎嘣……咯嘣咯嘣,连绵不绝的咀嚼声从阴影处传来,那是圣甲虫从他身上爬出来,然后被一口咬碎吞掉的声响。坚硬外壳被牙齿碾轧、压碎,放到后槽牙胡乱嚼几下,吞下肚,化成身上正在生长的血肉。

    “亡灵黑经不在我这,”她说,右手慢慢探入床垫下,寻找武-器。她舔了下嘴唇,再度微笑(如果她在看书,旁边有位爱慕者叽叽喳喳不停说话。她拔刀捅下去的时候,脸上也挂着这种微笑)“唤醒你的人也不是我,亡灵黑经在他那,他叫辻井双一,就住在黑涡镇边缘的树林后面。”

    他说话了,“……%¥&*王@%……”嘶哑且苍老的嗓音,语速不紧不慢,并带着微微诧异与释怀的语气。

    富江的表情凝滞了片刻,她只听懂一个王字。

    文盲……听不懂别人说话的话真踏玛糟心。

    伊莫顿走出阴影,她下意识眯起眼睛……伤眼,真的伤眼。人形腊肉的身体挂着条条缕缕的黄褐色布条,被咬空的脑袋只有左边是完好的,琥珀色松脆的外皮脑壳好像一层糖浆裹在上面,轻易就能剥掉。脑壳里面黑糊糊的,时不时响起圣甲虫爬行的悉索声。在干尸的身体上有个部分特别的不协调,就是他的眼睛,干瘪萎缩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活人眼,活灵活现的狡黠与无伤大雅的小邪恶,看着莫名的熟悉。

    他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口中诵咏着陌生优美的词句。然后右手放在胸前,微微颔首,朝她深深的弯腰——一个大礼,大祭司对于最高统治者表示尊敬的礼节。

    新装的眼睛是深度近视患者的吧?!

    她暗暗咬牙,心里又气又觉得好笑。别开玩笑啦,鞠躬?当她是那位被戴绿帽的法老王赛提啊,当不起,也不想当。别开玩笑!愚蠢自负的法老王,傲慢可笑的法老王,死的极其窝囊的法老王。

    她——富江?被别人戴了绿帽?!别开玩笑啦,真真不好笑好吗。认真的,她没有给别人戴绿帽的喜好与兴趣,但要是能有人给她戴上绿帽……她会去拜访那人的,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女人能无视她的魅力去喜欢别人。

    “你认识我?”她咬紧牙关,勉强微笑着问。

    伊莫顿含糊的应了声,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他后退几步,突然转身,化作一阵咆哮着的风沙,然后冲向窗外,打破窗玻璃飞到远方。在他飞过的地方,很快来了阵黑雾,仔细看去,原来是吃饱喝足的吸血虫。他们争先恐后着,你争我夺着嗡嗡叫着追过去。

    大概……是想给伊莫顿补充些血肉。

    碎掉的玻璃片洒了一地,晨曦微露,雾霾渐渐能看的清。烧掉保险丝的路灯在雾气下若隐若现好像一个个触礁的大船碎片,几只流浪猫倏地穿过街道,谨慎的喵几声,然后无声无息的消失。

    穿过墙壁的贞子迅速飞到窗外,懊恼的拧着眉头,几乎要落泪。“有没有受伤?哪里被碰到了?我是废物,彻头彻底的废物!居然都不知道,我……你有没有被欺负?那东西做了什么?他走了?跑哪去了?现在追还来得及吗?我这就去追!”

    “贞子,”她平淡的叫住她。

    贞子不安的飘回来,呐呐说道。“对不起,什么都没有帮到你。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守在这里的,我只是想,刚才……发生那么多的事。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把我当什么了?”富江摆摆手,打断贞子的话。

    贞子抽泣着抬头,眼睛发红充血。她局促的抿紧嘴巴,慢慢摇头。然后才像是确定似的用正常速度摇头,湿漉漉的眼睛像狗、像羊、像一切面对人类时无能为力的圈养动物。

    “我不是神父,没时间听你语无伦次的忏悔。”她双手环于胸前,不耐烦的说。“后悔的话给我乖乖咽到肚子里,还是说,贞子,你就是想看我安慰你,怜悯你的样子?”

    “不……”

    “闭嘴,”她说,“你怕什么?”

    “怕……你。”

    富江眯了眯眼睛,“你会变成花子那样疯癫无用的废物?或者像伺机报复我的美代?还是说……你想做的是肢-解我的恋慕者?”

    “不是!”贞子喘着粗气,“我没用,我——”

    “那些埃及人呢?”

    “在医院里。”

    “带过来,”她俯身靠近贞子,语气是近乎于哄骗的温柔。“冷静下来,变回以前安静沉默,随叫随到,我信任的狗。狗是最忠诚的,你想做的对吧。我最得力的助手,我称手喜爱的武器。”

    贞子的胸膛剧烈起伏,明明是鬼,她却差一点以为贞子会因为紧张而晕倒。贞子眼睛闪闪发亮,连忙点头,怕她不知道就重重的嗯了几声。

    (不详的痴迷)

    她脸上的微笑淡了些,但不会被贞子发现。她鼓励的望向窗外,又看了看贞子。贞子便鼓足了力气,像狂热信-徒自以为得到神灵启示而去烧杀抢掠般带着全权信任与忘我似的神情飞出窗外。她这幅模样,即使她要贞子毁掉世界,贞子都会义无反顾且心甘情愿的去完成她的命令。

    不详……

    等到这份痴迷在长久的得不到回应,不能满足他们心愿的情况下。会变成恼怒的怨恨,他们恨她不会永远看着自己,恨她有了自己外还要接触其他人,恨她的一颦一笑,恨她吸引自己的魅力也在迷惑着别人。

    得不到就毁掉。

    不详的想法。

    富江心里沉甸甸的,喘不过气的压抑感笼罩全身。她注意着,时刻注意,可她能怎么办?不用贞子?也许一开始就该杀了她,不管杀几次都要杀了她。贞子入魔了,像以前要杀她的人一样入魔了。

    该死,叛徒!她背叛了她给予的信任与期待。

    ……解决吧。

    等伊莫顿的事情解决掉,就轮到贞子了。

    “嘿……我不是哦,”从窗台冒出来的花子跳进来,咬着手指,含糊不清的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我,我可伤心的很呐。富江……我不是哦,她跟一只趴在地上流哈喇的老狗一样,谁丢给她一块骨头,她就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啦。

    我嘛,富江……嘻嘻,我喜欢你这双眼睛。你啊,就是爱视而不见,”她牙齿用力,嘎嘣一声咬断指骨。舔了舔流下来的血,她嘿嘿笑道。“没关系,我能等。等到那只老狗被你杀了炖汤。”

    “贞子是狗,”她莞尔一笑,斜睨着花子。“你是什么?专爱吃腐肉的乌鸦?”

    “哎呀呀,我是疯狗嘛。”

    “疯狗也该知道什么人能咬,什么人不该咬。”

    “咿——咬主人的狗才叫疯狗呀。”

    “美代呢,她在做什么?”

    “她啊,等着喝汤。”

    “……认真的?”

    花子突然笑了,拍着手哈哈大笑。“吓到了?骗你的啦,疯狗怎么会咬主人呢,疯狗啊,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咬其他的狗。不过啊,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漂亮到我想剜下来收藏。

    不是这样的说的吗,年龄越大啊,眼睛就会浑浊发黑,有红血丝啊,黑斑啊之类的。那样的眼睛真可惜啊,早点剜下来就省得后面变丑喽。啊哈哈哈……假的呦,我可舍不得,宝石在容器里才是最美的。”

    富江拾了块窗台上的玻璃,微笑着看向花子。无论花子说了什么混账话,她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花子,过来一下,”她柔声叫道,在花子疑惑的跳过来时,她握着玻璃的手瞬间挥出去,用力插-到花子眼睛。

    花子闷哼一声,开心的笑了,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紧盯着她。“看吧,看吧,你也不是特别冷静的嘛。嘻嘻……不是跟我说好要透明化我吗?干嘛插-进来?很痛的啊。”

    “眼睛很痛?”

    “一点点啦,”花子拔掉玻璃,坏掉的眼球很快长出来。“别想再插一块玻璃让我难受。不过啊,你插-我插的次数最多啊,我数数,一次二次……六次。富江……噗嗤嘿嘿,特殊爱好要不得,小心没人能在你身边熬过一年。”

    富江被她甜腻的笑声与诡异的对话闹的肚子痛,“不是有你吗,你待在我身边小半年了。”

    “是哦……这么久了。”

    她撇了撇嘴,抬头望见窗外飘来十几个缠满绷带的男人。“去接贞子,”“no!”她打开门,回头看着花子。“当疯狗开始咬主人,不管她多么强壮听话,她都会被老狗挤下去。而且,疯狗还没有得到过骨头呢,一小块肉渣都没吃到过。啧,我话说到这,至余疯狗是要啃主人腿然后被主人大卸八块还是得到块面包吃,那就看疯狗是不是真的疯到劲了。”

    “疯狗不想吃面包,”花子一本正经的说,“疯狗想吃的是肉,大块的肉!”

    她耸耸肩,甩上门。

    跑下楼,她急速的步伐停在木乃伊模样的患者面前。“谁是首领?”

    昏暗的客厅内,一排排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木乃伊们呜咽几声,说些让人听不清的话。点燃蜡烛,她走过去一个个的看,但还是找不出。她只好又问了一遍,慢慢蠕动的木乃伊将一位个头高大的黑发木乃伊挪到最前面。剪开下巴部分的绷带,她蹲下去,说。“伊莫顿来过这里。”

    “窝咬莎了塌(我要杀了他),”口齿不清的首领愤恨的说道,“塌呦伤到达人忙?(他有伤到大人吗)”说着说着,他努力绷直身体想坐起来。

    “你的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那位,首领。”

    “啊嘚呗(阿德贝),”他腼腆的笑了,“我粑粑,我夜夜,我叶叶的耶耶都叫啊嘚呗(我爸爸,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都叫阿德贝),补过他们抖丝啦,步涌单芯急魂的(不过他们都死了,不用担心记混的)。”

    “阿德贝,你说要太阳金经才能杀死伊莫顿?”

    “太阳金经……”他移开目光,羞愧的说,“被偷走了。”

    “谁?”

    “嘴里塞着铁钉的男孩。”

    富江眯了眯眼睛,“你确定?”

    阿德贝严肃的点头,因为习惯了这种方式说话,口齿也越发流利了。“我确定,太阳金经就是被他偷走的。”

    “如何偷的?”

    “我不知道,”他努力回想,迟疑的说。“亡灵之城不是我们能进的,即使那里已经变成旅游景点,也不是我们守护者能进入的。您别担心,真的,请您息怒……不,我是说……开发成景点的都是外圈,从来没有触及到亡灵之城的真正所在。太阳金经跟伊莫顿是同一天丢的,不知道那男孩——”

    “你想说,偷走伊莫顿与太阳金经的都是双一?”

    “不然还能有谁?”

    富江哑然沉默,无法反驳。双一莫名其妙的精通埃及古语并唤醒伊莫顿,虽然他事后一副迷茫不知情的模样好像被钻进皮肤里的圣甲虫给控制了似的,但一只虫……还不如说他是被伊莫顿给控制了呢。而且,这些人也说是他偷走了金经,他们不认识双一,没必要诬陷他,诬陷他又没好处。不管这些埃及人是不是亡灵黑经的守护者,他们都认定是双一偷走了经书,她无法做到忽视证据而偏袒双一。

    “去找他。”她揉了揉太阳穴,“如果真的是他偷的……”那就简单了,他不是会埃及古语吗,解决伊莫顿就很容易了。

    花子带上阿德贝,美代带她,贞子留下来看家。他们马不停蹄的飞到双一家,没有走正门,直接破窗而入。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连人带被子一起掉到床下,揉着后脑勺的双一坐起来就一通埋怨。

    “岂可休——你以为现在几点,四点,四点!”他一边爬上床,一边骂着。“混蛋,羡慕我的英俊容貌啊是不是,你还不让睡觉啦。讨厌鬼,我的好皮肤长痘了都怨你。嘿嘿嘿,把我变丑了你觉得就能独占伟大的我了吗?嘿嘿嘿,想的美——”

    “把太阳金经给我,”她插话道,目光巡视着房间。

    “什么金经银经,不知道,”他望见阿德贝,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沮丧的唆着铁钉。“切,忘恩负义的家伙,白眼狼,狼狈为奸!他说你就信,混账啊,你把我当什么了。信不信我诅咒你啊……”

    “伊莫顿去我家了。”富江说,看了眼爬起来摸东西的双一,“你找什么?”

    “虫子!我要让他再死一百遍啊一百遍!”他恨恨的说,“咬死他!嘿……你,没咋地吧?啊哈哈,把我欺负这么惨的老巫婆要是被别的什么玩意欺负了,嘁……我的娃娃呢!”

    “太阳金经,”她重复道。

    双一摸索的动作僵住,没敢回头,拘谨的挠了挠头发。“丢了……不过一小块在你那啊!我第一时间就丢给你啦,咿——你不会弄丢了吧?啊哈哈哈,没想到富江跟我一样啊……”

    “藏在蝙蝠里的金块?!”她叫出声,脸色阴沉的盯着双一。

    “是……是啊,凶毛凶啊,你还不是跟我一样粗心大意!”他不爽的坐下去,床垫因此剧烈的晃动几下。“我怎么知道丢到那了啊,那东西屁用没有。看啊,你看我的手,”他举起破了道口子的食指,“大晚上的跑到这凶我,你很牛-叉啊。我还没说什么呢,木乃伊啊,混蛋……我怎么知道啊……”

    “那就没办法了,”富江叹口气,目光真挚的看着阿德贝。“这场灾难我们无能为力……嗯,随他吧。”

    阿德贝惊愕的瞪大眼睛,“可可可……伊莫顿是大人您……咳,问题是,伊莫顿要是统治世界,那大人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事?”

    “她能有什么事!”

    富江与双一同时问出声,话音未落,两人互相看了眼。双一重重的哼了声,用力扭过头。她撇了下嘴,问。“伊莫顿没有想伤害我的想法,我想我是安全的。”

    “咿?那我咧?”双一指着自己问。

    “你?”她随口说道,“你大概会变成伊莫顿身上的血肉吧,他需要很多活人才能从木乃伊变成人类。”

    “咳……其实啊,”双一矜傲的抬起下巴,得意洋洋的瞟了眼富江。“太阳金经我只切了一小块,其他的都在埃及……哎呦,呜啊好痛,富江……你干嘛,我好痛。”

    富江收回与双一眼睛亲密接触的右手,“阿德贝,准备去埃及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