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008

    烛台切光忠的大冒险

    那是樱庭苍从地狱回来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 让我们略过,现在把镜头对准锻刀室吧。

    锻刀室一片安静,连刀匠都不在。

    倒是二号锻刀炉的自动唤醒工具一闪一闪的发出提示光,上面还有个倒数计时,看样子是距离里面刀剑苏醒不久了。

    “滴答滴答——”

    电子倒计时模仿着古老机械运转的走时声音,随着时间的临近,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锻刀室外面, 然而他并没有踏入, 仅仅只是站在门外。

    他看着锻刀室内即将倒数归零的计时牌,随后又背过门去, 颓然的望着天空。

    “啊……真不想你醒来面对这一切啊。”

    随后, 他转身离开了锻刀室,身影消失在了远处的走廊……

    倒计时终于归零,被提前设置好的装置, 自动唤醒了锻刀室里的刀剑。

    ——自动唤醒装置一般来说,是用于审神者在无法及时回到本丸时所准备的, 不过随着普及,也成了标配之一, 审神者们顺手都会设置上。

    室内一阵白光闪过,三朵樱花绽放在刀剑身后, 太刀·烛台切光忠降临在锻刀室中,一身笔挺版衬的黑色西服映衬出他的细腰长腿。

    独眼的太刀还没意识到现状, 下意识的摆出帅气的pose, 希望露出自己最帅气的一面, 给审神者,试图给新审留下一个定型的帅气印象,那样的话,就算是他以后怎么样在厨房拿着围裙拿着菜刀,他也是最帅的一振刀。

    这么想着的烛台切,满怀着对新本丸的期待,还刚锻出来闭着眼的时候,他就在念着出场台词:

    “我是烛台切光忠,是伊达……”

    念着念着,他一睁眼发现锻刀室内并没有一个人。

    既没有审神者,也不存在来带领新人的前辈。

    “唉?”

    等等,那他刚刚岂不是白念了?pose也白摆了??

    奇怪的状况令烛台切有些遗憾的同时,也令他一头雾水。向着左右四顾检视,只有平板无波的刀解池,安安静静的锻刀位,刀匠也看不见……?

    当然比较让他在意的还有似乎若有若无的臭味……

    这股臭味……

    这个本丸的锻刀室是建在了便所,还是马厩旁边?

    审神者是没有注意到锻刀室周围的环境布局么?

    困惑的烛台切等了半天,四周只有时而吹过的疏风夹杂着树叶摇动的声音,但总之是没有一点儿人声,也不见人前来,最终他不得不抬脚自己迈出了门。烛台切谨慎的扶住门框,探出身体左右看了看,四周无人,而且相当安静。

    不存在人活动的声音,脚步声、说话声、歌仙兼定拍打棉被的声音、闹腾的胁差短刀打闹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而出了门后,他发现之前那股臭味不减反增,反而更加浓郁起来了。

    甚至凭借着厨房天赋,烛台切敏锐的辨认出这股臭味……似乎有着肉类腐烂的腐臭味夹杂着一股鱼腥味???

    ……?

    左右两边并没有马厩也没有便所,所以这股臭味到底是哪儿来的?

    然而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奇妙的臭味在弥漫,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烛台切忐忑的迈出了脚步,皮鞋踏在外面的石板路上,鞋底接触在石板时发出了清晰的碾磨声,石板路离近锻刀室的一旁是草坪和一些灌木类,偶尔有两朵野花开在草坪上,另一侧则是低垂着枝条的乔木类,相当的高大,似乎是日本少见的品种。

    一阵风吹来,野花在草坪上无辜摇曳,阳光透过一旁茂密的树荫投下点点光斑,颇有一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情景之感,然而烛台切却立刻捂住了口鼻。

    ‘好臭!’

    他被臭风熏得一阵头晕,脸色发青。

    “怎么回事儿,这个本丸的味道……大型垃圾场么?”

    然而四周风平浪静连个大型垃圾都看不见,也没有垃圾堆叠的情况。

    石板路在门前延伸出两条岔路,一条似乎是通向庭园,另一条似乎是通向后院的田地。

    烛台切没有贸然决定。

    他随后又仔细侦查了周围,刚好门口处的草坪有细微的不自然的分岔,顺着这个分岔看去,这个不自然的分岔没几下就进了左边的石板路上。

    这显然是有人走过的痕迹。

    烛台切选择跟着脚印走。

    “哒哒哒——”

    四周可以清晰的听到他本人的脚步声,但他的脚步声本就不大,这只是能说明四周有多安静。

    这本丸并不是被废弃的样子,而被废弃的本丸也不可能还留有刀剑在锻刀室未曾取出,可人呢?

    这让烛台切心里发毛,不是本丸出了什么事儿吧?

    但这也没人回答他……

    而随着前进,那股异常的腥臭味也越加的浓郁,六月初的阳光已经变得强烈了起来,那股味道当中渐渐还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这股味道已经变得越加的挑战人的生理底线,如果你真的要他形容的话,这股味道就好像是腐烂的臭鸡蛋混合着腥臭的烂鱼虾,陪着一个星期没洗的胖次放到臭水沟的污水中陈酿一个月……

    当烛台切走到厨房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股味道的浓郁版,久处异味之间,他甚至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有些闻不出这味道了。

    发现这个事情的烛台切,颤抖着右手捂住了口鼻,压住翻腾的呕吐欲,他的左手按在了厨房门上,这里是味道最强烈的地方,味道的根源很可能就在这里,这可能也是导致本丸无人的原因。

    手的颤抖是来自于对强烈异味的抗拒,这是人的自我保护功能出于对身体的保护而产生的情况,痛苦、恐惧都是人体的自保提示,这意味着门背后的事物可能并不是那么美妙,冰晶臭味的本身也是一种来自自然界的警告,身体不可能将之置之不理。

    但烛台切下定了决心,这是源自对真相的探求欲。

    于是他无视了生理上不适,无视了来自身体本能的警告,他打开了门!

    “啪——!!!!”

    门被关上了,前后差距不过两秒,然而在那两秒的瞬间已经足够他感受到很多东西了,非常非常非常多的“东西”。

    那门后……

    是一片地狱。

    烛台切立刻狂奔了出去,在跑到味道淡了许多的水塘地区,他终于忍不住一口吐到了池塘中。

    “呕——”

    难以想象那厨房的景象,几个罐头被打翻在桌子上,漫天飞舞的豆大绿苍蝇,盘桓在空中犹如黑色的迷雾一般,由于数量众多,甚至产生了一种肉耳站在门口都可以清晰听到翅膀震动的嗡鸣声。

    而打翻的罐头一坨白色的物体,这一刻,烛台切唯一痛恨的是为什么自己是独眼龙形象,而不是睁眼瞎。

    因为那只视力极好的眼睛此刻清晰的看到了那团白色的物体是什么,那是一只只乳白色的蛆虫,不知道覆在什么上面,细长的身体和同伴们纠缠在一起不停的蠕动着,他们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蠕动着。

    烛台切刚刚来到这个本丸,本身也没什么可吐的,仅仅只有一些酸汁。他的胃部丝毫没有好受起来,太可怕了,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本丸没人了,话说到底是在厨房做了什么才能造成这种景象啊?!

    无力的靠在树上,他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保持自己的形象了,太可怕了,他能申请调换本丸么???

    跳刀解池的心情他现在都有了。

    “你……还好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朦胧的人影遮住了光,声音很熟悉,那种如果对方在本丸的话,百分百是他来接新刀的声音。

    “压切长谷部?”

    烛台切问道。

    对方没多说什么,只是皱着眉递过来一瓶水。

    “喝点儿吧,说不定会好点。”

    烛台切漱了漱口,冲淡了嘴里的酸味,随后又喝了点儿下去,食道的灼烧感也好了许多,这样一口气用掉了半瓶水,长谷部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长谷部你知道本丸人去哪儿了么?”

    “不,”

    长谷部说到这里,单手捂住了脸,他一身战装穿得整整齐齐的样子,也并不是因为出阵而是因为:

    “我也是刚刚被召唤来的,只是比你早了几个小时,你是中午,我是早上。”

    “是么……”

    烛台切听到,又喝了一口水,长谷部看见又皱了皱眉,似乎不是很赞同的样子。

    一瓶水?

    “怎么了?”

    烛台切举着水瓶问道。

    “……烛台切,你知道我们现在面临了什么情况么?”

    “唔嗯……本丸的人集体出行,审神者忘记了锻刀室的我们么?啊,也难怪,现在锻刀时间改了之后,经常出现这种事情。”

    “那你知道审神者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么?”

    长谷部很是凝重,声音低沉,脸色漆黑,背光的他此刻莫名显出一种压抑而恐怖的感觉……

    “不知道……?所以?只有我们两人等在本丸,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然而话刚说完,烛台切好像隐隐约约注意到了什么违和感,但是却好像隔了层窗户纸一样,始终无法想起到底是什么违和。

    “不,这个问题非常大,”

    长谷部断然否认道烛台切的直观思维,没错,他来的太早了,还没有意识到可怕的地方到底在什么。

    “你要知道,这个本丸的规模我估计一下,并不大。”

    “而你……”

    ——“应该见过了‘那个’的样子了吧?”

    烛台切登时僵立原地,啊啊,他知道违和感到底在哪里了,小规模本丸的话,只会有一座厨房,而那个厨房的样子……

    这几乎意味着食物的断绝,而在没有审神者的命令下,私自出阵远征都是巨大的违规问题。

    而直观的结果就是:

    ——未必有足够的食水支撑着他们等到审神者和同僚回来……

    长谷部显然也是去看过厨房惨状的人,他身上此刻冒出了一种圣光,悲苦、怜悯、慈爱等等气质交织在一起,配上战装的神父样式,使得他看上去充满了一种奇妙的神圣(gun)感: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清理厨房,当然我也会帮你的。”

    “……”

    烛台切掉头就走。

    ‘真要去清理厨房?!那可是要命的啊!’

    长谷部一把拉住烛台切,急忙喊到:

    “你冷静一下,烛台切!”

    “不,我很冷静。”

    烛台切平静的说道。

    “那你???”

    烛台切转过头,对着长谷部露出一个绝望而惨淡的微笑,惨白的脸色,配着飘忽的声音:

    “没关系,我只是打算跳刀解池冷静一下。”

    长谷部一把架住烛台切,喊道:

    “你等等啊!这一点都不冷静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