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以国做陵

    武明远没能杀成,因为有人闯了进来。

    “白笙,就当我求你了!你饶他一命吧!”元昭满面戚然,猛地跪在了地上。

    “起来!”

    “起来!”白笙与武明远齐齐厉喝。

    白笙快步走过,将他踢倒在地,却仍是气的浑身发颤。

    “你给我记住,你现在还是我云晋的六皇子!”他指向武明远:“你这一跪丢的不是他的脸面!是你重病将绝的父皇!”

    “六皇子?父皇?”元昭惨笑:“我到底不是他亲子,所以他才传位给七叔。”

    白笙大惊喝问:“谁告诉你这些的?!”

    “白笙,他知道了是不是?他介意,他不想我污了皇室血脉,是不是?!”他癫狂大笑,热泪滚滚:“什么恩养之情?还不是不抵血脉承袭?!”

    响亮的巴掌抽在他脸上,白笙满眼失望的收回手。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惑于亲情,才会再三犯糊涂。”白笙冷下神情,“直到今朝我才看清,你的心思有多狭隘。”没有再说,却不言而喻。

    面失血色,骤转苍白,元昭连连摇头:“不会,不会的!父皇明明有意传位我,七叔也不想坐皇位…”他像溺水者抓到浮草:“对!七叔不愿为帝!”

    “若江山万民有需,当弃个人喜恶。”白笙叹道:“你却连这罪人也舍不下!”

    “你们都在骗我!都是假的!”元昭崩溃大吼:“父皇,七叔,还有你齐白笙!你们都骗我!”

    “昭儿!”武明远急急喊道,便要上前,却被纪长空封住。

    “是你自己迷失在了皇权争夺里,如今的你,和肃王有何差别?你真是教我,失望!”白笙合了合眼,抹去不忍。

    “我什么都不要,也不和七叔争,只求你放过他,可以吗?”元昭怔怔望着他,满眼期冀。

    白笙摇头:“天理公道难容!”话已至此,白笙也不想再和他废话,当下便要唤人将他请出去,可就在这时,良卿来了。

    “白笙,你,你出来一下。”

    “怎么了?”白笙走出,轻声问道。

    “你,看看这个。”她迟疑着将手上的东西递过。

    她近些时日一直待在史馆中,前任主官沉积下的杂务,几近堆满了整间屋子,想要接手只能费尽人力物力开始清查,于是,发现了此物。

    纸张发黄陈旧,两边木轴沉重,是幅画卷,白笙皱眉展开,却在看清时愣了愣。

    白衣猎猎,青丝翻飞,月华如水洗练剑身,画中女子策马而来,侧边题字:清泉山亲睹谪仙陨落,叹!叹!叹!人间自此再无绝世姿!

    “这是谁?”白笙不解。

    “是公主慕薇…”

    他手上稍紧,问:“史馆中找到的?”

    “是,我去问过前任主官,他说,说这是萧故寄在那的。”

    萧故,先帝时期宫绘师,亡于大衍三年秋,留传世画作近百幅,堪称画道大家。

    “清泉山,清泉山!”白笙苦笑,皇家避暑之地,慕薇持剑出现在那——

    “你送元昭,我回府,问问炽楼。”他说着,手上又紧了紧。

    “我陪你回去吧。”良卿有些担心。

    “不,这是,是我和他的事。”

    倾颐院中的老树已有怀抱粗,暖阳自枝杈中挤进,垂落斑驳,藤椅上一人一狐皆合眼听曲儿,姿态悠闲。

    白笙顿足原地,迟迟没有动作,直到那抹亮眼金色向他扑来,他才张臂由着那物扎进他怀中,信手揉了揉。

    金子眯缝着眸子,肉爪勾在他衣襟上快速爬着,直至脖颈,才探出粉嫩舌头舔在他脸上,又极为亲昵的拱了拱脑袋。

    “好了好了,不闹了。”白笙将它抱开。

    “你个没良心的!爷今冬非把你做成手笼不可!”见它摇头摆尾的跑回来,炽楼没好气的骂了起来。

    看他们闹成团,白笙不经意间漫开笑容,却在瞥见手中物时,快速收敛。

    “狗东西!欺负爷追不上你是不是?!”炽楼咳了半晌,仰头看着躲在屋脊上的金子,哼道:“富贵!把它给我抓回来!”

    “别闹了。”白笙走过,扯着炽楼向屋内走去。

    “怎么了这是?”

    屋内光线有些暗,白笙敛眸静默,炽楼等了会,眼皮不自禁跳了下,强笑问道:“出什么事了?”

    “洛煜,我替你报仇了吗?”

    “是...是啊!怎么?还要我谢你不成?”

    “我只想听句真话。”白笙眸中近乎死寂:“别再骗我了,我猜累了。”

    避开他的目光,炽楼干笑了两声,却没有接话。

    “咱们认识五年了,你瞒我骗我,我猜你疑你。”白笙哑声道:“可性命相付间,我自问,不曾有亏于你。”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炽楼皱眉看向他,心中不安愈演愈烈。

    “你大我十几岁,亦师亦友,更如兄长,我对未来的所有规划中,你也全都在。”风雪夜中相约归隐桃源之语,令本就心绪复杂的二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洛煜,不,炽楼。”白笙自嘲一笑:“不知这五年里,你可有过,半刻真心?”

    “我——”他很想回答有,可真心二字,却梗的他发不出声。

    “是了,你的心该是随她同葬了。”白笙将画卷递过,眸中微光寸寸碎裂。

    接过展开,他面色一变再变,良久,才轻笑出声:“傻姑娘。”他指尖触上,似想替她抚整乱发,“你怎就不肯等等我呢?”

    “她是刺杀陛下而亡的,对吗?”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接近我,与我为友,都是为了报仇对吗?”

    “算是吧!”

    “陛下已然病重,时日无多,你还想怎么样?”

    “他是要整个云晋,都为他妻子陪葬,以国做陵。”自归京便不知所踪的天算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门前。

    木车被抬进门,天算子道:“他已经要死了,你怨也好恨也罢,人死债消——”

    他眉眼染笑,摇头道:“不,我会让他好好活着,看子嗣凋零,看国破家亡!他想青史留名,那我就让他,做个亡国之君!”

    嬉笑怒骂,悲欢离合,诸般过往于白笙脑海中快速闪过,可在眼前人身上,他却再找不到一丝熟悉。

    好似,从未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