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举
跟礼王高高在上的地位不同,有些小人物的消息,在犄角旮旯里:黄门侍郎石曜因为在豫王府砸碎了御赐的龙凤纹重环玉佩而获罪,被打入大理寺过问。
又是豫王?
这又是怎么回事?石曜公子为人谨慎,怎么会去碰豫王的龙凤佩?但是也没有什么原因,看来看去就这一行字。
顾不上鸣不平,白侍夜发现了天大的好消息:王纯因为背疮发作,被从大理寺放出来,回家养病……
可是父亲白正大怒:“这个王八蛋!把屎盆子全都扣到我和礼王身上,他图了个轻省!”
这简直不要太妙!白侍夜心里一直堵着的一块大石头被挪开啦!笑嘻嘻说:“老王是想着,反正咱们也回不去了,不如就让你背着。这样挺好的,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救他呢?”
白正一把夺过邸报,证实了这消息,愤怒到把它撕得粉碎!
父亲气急败坏,白侍夜伸伸舌头,反正不想顶也顶了,她打心眼里替老王高兴。
撕完了邸报,估计又该轮到邪报,这是民间私印,并被官府禁止的,但是大家都爱看,它总是敢说一些真话。
白家如今“炙手可热”,官报私报上说的都是这家里的事。
吴娴看到了三女儿白喆的未婚夫婿锦鹏的退婚声明,后面还缀着一行小字,已经另娶王氏之女……
虽说是令娶,可是也太快了吧,心里极不痛快,不过,本来这门亲事就是胡凑合,也罢了。
希望得到关于四女儿白双的婚讯,这是她最担心的,因为对方的父亲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宰执石谙。
那石曜公子会不会也像锦鹏一样退婚?
哦,翻了一下,上面真有,但不是退婚声明,而是有人打报不平写的消息,上面说,豫王逼迫黄门侍郎石曜退白家四小姐的婚,但是被他一口拒绝,并表示:对白家四小姐至死不渝。
因此被诬陷砸碎了重环九龙佩而获罪,关进了大理寺的牢狱。
吴娴本来红着眼眶看,此时居然笑了:“石曜公子不愧是全天下都敬仰的石谙之子,大有乃父之风。”
最后,从报上看到了二女儿白林发了断绝关系声明:从此不是白家的女儿。
放下报纸,吁一口气,怎么说呢?刘亲家胆小怕事,怕被白家牵连。
刘不举呸!照例口头禅,世风日下礼崩乐坏地骂自己的亲娘老子。
这时候,白侍夜才觉得不对劲儿,其实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跟着来了?”
她看了一眼二姐夫刘不举,他大概二十岁,发际线高到天际,估计不到三十岁就会半秃,这使他天生自带一股子市侩猥琐气质,尤其是其标志性的似笑非笑表情,但他永远正儿八经的严肃,而且,是看一眼就使人什么干劲儿都没有了的那种人。
刘不举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岳父岳母,似乎不想说这事。
但没办法,一本正经说:“是这样的,你二姐姐她和我吵架,把我赶出家门,我没地方去……”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二姐姐和你吵架,把你撵出来,你回她娘家?”
刘不举捂着半边脸,像牙疼:“我不是……不举吗?所以你二姐姐嫁过来这一年,三天两头闹。”
这样子也说不过去吧,白侍夜想了想,“不是新婚之前会有侍夜的丫鬟过去吗?她侍寝了就没和二姐姐说你不行?”
刘不举,“我给丫鬟塞了一百两银子!她回去说姑爷特棒!”
白侍夜大怒,杀了你这个混蛋!
刘不举吓得躲到岳母身后,“亲娘救命!”
“别犯浑!你二姐姐嫁都已经嫁了……”吴娴喝住白侍夜。
事已至此,白侍夜一拍大腿,“是不是你这名字起坏了?把不字去了,不就举起来了?”
“那怎么可以?这是按家谱取的。”刘不举怪叫一声,像被掐了。
“那就离!你一不举,耽误我姐姐一辈子!”
“那怎么行?你知道为了娶你姐姐我们刘家多少钱?现在要和离?真是世风日下,礼崩乐坏……”
哦?白侍夜看着母亲……
唉!吴娴叹气,解释说:“你也知道,你大姐姐嫁给礼王的时候,咱们家那是买了全部祖田才凑够了天大的嫁妆,那到了你二姐姐,只好择富,只图刘家聘礼丰厚,谁让咱们和皇家联姻,皇亲国戚,那是黄连木做罄锤,外头体面里面苦。”
这个比喻……白侍夜都乐了,还是觉得刘不举害事:“我家都成逃犯了,你还黏着阿?”
“我这是不离不弃。”
白侍夜撇了他一眼,“谁要听你的鬼话?你放在官商大少爷不做,到底为什么跑出来?”
刘不举感觉十四岁的小舅子并不像小孩儿,倒像个老江湖,只好招了:“哦,是这样,我父亲是上京制造局的官商,所以家中白玉为堂金做马,珊瑚树劈了当柴禾烧……”
“喂喂喂!那玩意儿能烧着才怪呢?你有骆驼不吹牛?”白侍夜心情很好,多说了几句,因为王纯获救的事。
母亲吴娴作证:“他们刘家是穷的就剩下钱了。”
刘不举被丈母娘夸,仰脸朝天地,“可最近,我输得有点儿惨,如今,家里连房子都没了,就连爹娘都不认我了!你二姐把我赶出家门,我无家可归,就一直在她娘家住着。”
出于好奇,白侍夜问:“你输了多少?”
“哦,上京的十座典当行,江南良田千顷,江浙,蜀中所有的织锦院,祖产,宅邸,还有些行园,别馆,总之砸锅卖铁,当了亵裤,终于凑了二百万两银子,债主才放过了我……”
“二百万!!”
白侍夜开始脱了靴子把脚趾头加上十个手指头数数……
刘不举一撇嘴,“穷光蛋,乡巴佬,做梦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吧?”
这把白侍夜心疼的,开始往死里踹刘不举,恨不得把他弄娘胎里重新塑造一番,“败家玩意儿!不举还是个大赌徒!”
打过了,白侍夜忽然说:“你的父亲既然是皇商,一定比猴精,明知道你有这恶习,为啥还把钱给你?”
“两个月前中风瘫痪了……”
哈哈哈!老子辛辛苦苦几十年,儿子两个月败光,早知道,他还不如一开始就在家睡大觉呢。
“即使如此,也不可能输那么多,一定是赌坊有问题吧?掌柜的是谁?居然敢坑白家的女婿?”
白侍夜皱眉问了一句撑腰的话。
哪知道刘不举呲之以鼻:“你乡巴佬啊?真正的有钱人谁到赌坊去赌?都是商会馆,私人开的。”
这些事情,白侍夜当然不懂。
刘不举懒得解释,就说过程:“那是朱雀会馆,北人开的,场子上玩儿的金主,都是上京最有钱的人。一场就能赢一座金山。但是,陌生人他们根本不接待,我是被人引荐的。”
“一开始赢的盆满钵满,后面就一次不赢,一定是一起玩儿的其他三个人合伙使诈,就跟他们说要到南衙去告他们,可是,他们说,白家算什么?这会馆是权葵权大公子的,他是豫王萧墨的亲表哥!别说告到南衙,告到金銮殿,也没用!”
白侍夜心里暗想,这倒没有夸大其词。
其后,刘不举开始往猪屁股上贴羊肉:“豫王萧墨只怕是因为想清除礼王的左膀右臂才加害我的……”
“你可拉倒吧!萧墨知道你是哪根葱!”
刘不举不依,“那就是因为我是白家的女婿遭忌,反正,你们得负责养着我。”
白正听了,更是冷笑:“女儿都不认我们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刘不举叹气:“唉,当今乱世,奸逆当道,世风日下,礼崩乐坏,害的我们这些忠臣良将只好落草为寇了……”
白侍夜给他头上一撇子,“别踏马的把你和我们相提并论!”
真是的,女儿断绝关系了,女婿却天天赖在身边。
刚看到这里,蹲在后面偷看的白出一把抢过去报纸,撕的粉碎,痛哭流涕……
“咦?你也没订婚,也没有未婚夫来退婚,你哭什么呀?”吴娴唬的直站起来。
白出抽抽嗒嗒地说:这什么世道?被球球哥打死的阎驷之女阎惜惜,因祸得福,进了豫王府做了萧墨的妾……本来那是我的位置呢!气死我了……”
吴娴忍无可忍,拎起笤帚疙瘩,“我打死你!咱们这样子是被谁害的啊!你居然还想着给那个人做妾?你是不是要气死娘阿!”
白出被打的满屋子乱跑,“他是坏人,可他的确很美呀?我就想嫁给他,死都想……”
刘不举:世风日下,礼崩乐坏……
白侍夜急忙过去拦住母亲,“娘亲,您打她做什么啊?她还小呢。”
“还小?你们俩同岁,看看你,再看看她!”
被锦鹏狠狠甩了的白喆深受打击,宣布,她一辈子不嫁人了,化悲愤为食量,饭桌上连添了五碗米饭,打算把自己撑死……
被石曜公子狠狠表白了的白双笑眯眯地,举着筷子忘了搛,有情饮水也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