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疑心(二)
“那个一直与他狼狈为奸的术士也失去了踪迹,本以为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但这般想来,或许是分头行动也未可知……”冯冶背着手,皱眉思索,“他诈死脱身,是为了摆脱我们去做什么?”
冯冶与郭行虽然并非师承一人,但同属武道,常常交手,以他的认知,郭行从不是个胆小怯懦之人,不会因为对手强大便退缩遁走。
他还记得,少年时一场比试,郭行即便是对阵掌道人也面不改色。
那时郭行不过十四岁,说是个少年都尚算勉强,身骨单薄如竹,手执一柄无名薄剑,以自悟的剑招,击败掌道人,成为最为年轻的掌道弟子。
那十四招,招招狠辣绝厉,被郭行称为,破军十四式。
破军之名,自然不虚,他曾凭借这十四式,自匈奴人的雄雄兵马中,救出过小月氏的首领。
这样的郭行,急于诈死脱身,想来是不耐烦于他们的追踪劫杀,想要遁走,去做些别的什么。
阿皎见冯冶自己陷入了沉思,并不想将自己的时间也浪费在此处,陪他思考郭行究竟是脱身去了何处,她的时间很是宝贵,还要回宫去照看霍去病。
阿皎转身回屋,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回了上林苑。
嫽儿自然是没有带,她本来就体弱,初春冷暖不定,带着乱走反而容易生病。嬗儿也没有带,依旧是让许硕看顾,只是可怜了霍光,这些日子里要日日陪着这个小侄子玩耍。
扶荔宫里地气暖,外间不过是初春浅淡的新鲜气息,而她回来的那日,殿角的几株杏花已经冒出了白珠般的花骨朵,带着蓬勃的生意,好似迫不及待地要喷薄出一树明媚繁花。
她入内的时候,恰好看见正殿的长窗半开着,透过满是花苞的花枝,隐约可见有一双人影立在窗前,扶荔宫内花木扶疏,不闻人声,于是那一声男子的轻笑便十分清晰。
那一声熟悉的笑,压在耳中,便十分刺耳。
阿皎步入殿中,宫人打起重重的帘幕,她瞧见霍去病仍立在窗前,便清了清嗓子问道:“君侯在笑什么,这样高兴,说出来叫我也愉悦一二。”
霍去病听得她的声音,当即便转过身来,露出一丝笑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嘱咐你不必急着回来么?”
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神色倒很是愉悦,笑得眉眼舒扬,可见真心。
阿皎心底这才舒服些许,但瞥见一边侍立着的汝香,口中依旧问道:“你方才在笑什么呢?”
霍去病察觉到她那小小的一瞥,便挥手示意汝香下去。
汝香低低地应了声是,但还是行了礼退下。
“笑了么?”霍去病疑惑地摸了摸下巴,“我也不知,只是看到这几株杏花,想起去岁春日,杏花开得正盛的时候,我在你的窗前立了一宿。”
阿皎倒是不知道此事,但是回忆起来,去岁春日,杏花正盛的时候,她倒是和霍去病闹过一次别扭。
彼时你不知我心事,我不知你心事,当时惆怅百转,现在想来,倒的确是可笑的傻事。
阿皎眉眼一弯,“真傻。”
“是有些傻气。”霍去病也笑了,走过来,头轻轻低下来,抵着她的额,“杏花影里等过,晴雪夜里也等过,当时觉得心中难过,夜色无尽,只一墙之隔却再靠近不得,现在想来倒实在是傻,明明我走几步,就能将你拥入怀里。”
阿皎半垂着目光,蝶翅般的睫毛轻轻扇在他直挺的鼻梁上,声音也不自觉柔软下来,“是啊,那时候为什么这么傻,明明心里难过,却不肯对你讲。”
霍去病吻了吻她玲珑的鼻尖,“那日后阿皎有了难过的事情,就要对我说。”
“好,什么事情都对你说,叽里呱啦地烦死你。”阿皎心中如同春风拂过,春草绵密生长,轻轻地便笑起来,“你还好么?伤口可还痛?”
“痛。”霍去病将右肩微微一低,唇角勾起调笑意味,“你亲亲便好了。”
阿皎作势便张大了嘴要咬下去。
霍去病倒是不怕,反而将肩往前一送,阿皎倒是不好下口了,只能张着口,眼睛瞪得圆圆的,明显是不曾想到他这样以进为退。
霍去病看见她眼睛又大又圆,好似杏子,心中一动,低头便吻了上去。阿皎还未来得及闭口,便已经被他欺入口中。
她低低唔了一声,还未伸手推他,他就先严肃认真地低低道:“疼。”
阿皎觉得荒谬,明明她连碰都没碰到他,他居然恶人先告状。
他很快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离开些许,又凑上来亲了下,“几天没见了,想得很,旁的也做不了什么,亲亲总行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怨,阿皎倒是高兴起来了,他身上有伤,除了借着伤痛哎呦几声博她心软,还有什么力气欺负她?这么一想,顿时得意起来,她欢快地笑着,双手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拉扯,“旁的?你还想旁的?旁的有什么呀,好好吃药吧你。”
在霍去病又要靠近的时候,阿皎一掌拍在他面上,毫不顾惜他高挺的鼻梁和英俊的眉眼,“消停些吧,再胡闹的话,我这便去给你的药里再开两钱黄连。”
霍去病日日几顿苦药,听见黄连便觉得腮帮子一抽,连忙示弱,“谁胡闹了,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还不成么?”
霍去病到底是年轻人筋骨强健,她不过离开几日,再见他已经是生龙活虎了。他在榻边坐下,阿皎怕自己和他挤着,一不留神又碰到了他的伤处,便随意扯了片坐茵坐在他对面,听见他问,“听闻冯曦生产之时很是凶险?”
“双生子,心绪不稳,生育的时候不仅气力不继,还差点血崩。”阿皎想来仍旧是心有余悸,“幸好师兄及时赶到……”
说到此处,她不禁狐疑地看向他,“说来也实在是太巧了,明明师兄师姐都是游历在外,无拘无束之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到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