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惊魂
“回殿下，这是罴。”小黄门便跟在他身后，颤声解释道，“罴力大无穷，体型硕大，遇到人时便会人立而起，穷追猛扑，因此又称作人熊。其性猛力强，可掠取牛马而食，连双臂合围的树木都能连根拔起……”
赵破奴也看清了那巨兽是什么，诧异道：“他们竟然还真的捕来了一头罴！瞧这身量大小，怕不是头母罴。”
“幸而今日他们有些分寸，没将这庞然大物放入场中去，否则怕不是死伤无数。”霍去病整了整自己小臂上绑的护臂，好整以暇道。
那猛兽本来安静地囚于樊笼之中，不知是不是被话语足步的响动惊动了，渐渐地暴躁不安起来，以掌拍击樊笼，发出怒吼。
小黄门的声音便越发颤抖了。
太子便笑，“此兽竟如此凶悍，连你都胆战心惊……”
他话音未落，突然那罴不知为何便暴动起来，一掌拍在樊笼的门上，霍去病被这罴暴躁的响动吸引过目光去，悚然一惊，那缠绕在门上的粗实铁链不知为何竟只松松绕了一圈！
母罴暴躁之间，以掌拍击笼门，一掌之下，竟真的将笼门拍了开来！
罴挥动前爪，连野牛的脊背尚且能够击碎，更何况是这相当于虚掩的笼门！
霍去病敏锐的神经一跳，电光火石之间只来得及厉声道：“让开！”
猛兽脱笼而出，高嚎一声，一掌挥起，便将惊声尖叫的小黄门甩了出去。
太子毕竟是孩童，震惊之下手足皆软，在霍去病厉声呵斥之下，半步也挪不开去，甚至连求救都发不出声音。眼见着体形健硕，肩背隆起的母罴撞出了笼门，身上的骚臭味道顺着浓郁的被毛散发开来，惊慌绝望间，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珠中完全映出了母罴一掌拍下——
那掌风都要拂到他面上时，突然感觉到右臂被一股大力擒住，慌乱间以为是什么凶兽咬住了，却不想下一刻便被那股不容拒绝的力道一把拽开。
他睁大眼，惊喜道：“表兄！”
霍去病伸手护住他的头，借着冲来的力道，看准时机，二人一并自母罴挥起前肢的时候，自它腋下滚到了它的身后。
母罴一掌拍空，更是暴怒，将冲上来的禁卫和宦侍一并扫了出去，转身便要去寻自它面前轻易逃脱的那两个猎物。
“赵破奴！”
赵破奴自然知晓霍去病的意思，当即便命集合到此的太子禁卫弯弓搭箭，“发箭！”
箭矢飞去，泰半被母罴挥落，剩下几支羽箭扎进了它的腰腹，但过冬之后，罴膘肥体壮，皮糙肉厚，这区区几支羽箭扎入它的皮肉之中，连血都不曾见。
身边的禁卫是不曾学过兽搏术的，见箭矢都不能伤它分毫，不由得冷汗涔涔，而赵破奴只是意图将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好叫它背后的霍去病和太子能够脱逃。
母罴嚎叫一声，并不恋战，意识到羽箭对它产生不了什么危害，便又调转方向去寻逃脱的霍去病和太子。
霍去病刚扶着太子站稳，母罴的掌风又至，他挟着太子一个腾跃而起，衣角还是被利爪狠狠撕裂。
太子低泣道：“表兄……”
腾跃躲闪之间，霍去病还能分心，“不必哭，有表兄在，你怕什么？”
话是这样说，形势却极是严峻，他携着太子一路奔逃，身后是母罴暴怒的追赶，他实在是匪夷所思，此猛兽为何会突然暴起，对着他们紧追不舍？
正思索间，一支羽箭斜斜射来，差点射中他，他偏身躲过怒斥，“赵破奴你干什么吃的！连声东击西都做不到！”
母罴背后传来赵破奴委屈的声音，“非是我不尽力，倒不如你扪心自问，为何引得母罴倾心于你？”
霍去病暗啐一声，飞快扫视四周，均是低矮花木，并无可以借力之处，只能冒险转身，看准母罴挥起前肢的时机，故技重施，又是一个折身，自它腋下穿梭而过。
母罴不知是吃一堑长一智，还是暴怒之下的自然反应，见猎物又从自己的掌下溜走，怒吼一声，便换了一掌拍去。
霍去病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暗道不好，连忙高声道：“赵破奴接着！”说着便将太子抛手而出，赵破奴简直吓得魂不附体，未来的九五之尊便被他像是个木偶似的扔了出来，连忙下令停止放箭，飞身前跃，一把抓住了太子背上衣衫，顺手又将太子扔给了身后的禁卫。
霍去病将太子抛出的那一瞬，迅捷地翻过了身，奈何母罴那力敌千钧的一掌还是狠狠地击在了他的右肩之上。霍去病几乎能听见自己右肩骨骼清脆碎裂的声音，喉间一热，他勉力忍住，一个翻身躲开的时候才将那口血无声地吐在了一边的草丛之中。
赵破奴亦是心惊，正欲出声，却见霍去病已经迅速翻身而起，扯动地上那本来用于束缚笼门的粗实铁链，赵破奴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对身后的宦侍怒吼，“取铁链来！”
罴性凶猛，即便是濒死之际，仍要奋力一击，绝难以力相搏，只能靠智取。
他一个前翻，拾起那铁链的另一端，嘶声对身边禁卫道：“扯铁链！”身边的一名禁卫闻言，立刻执起铁链另一端。霍去病擦了擦唇边的血，勉力而起，往前而去，但已是踉踉跄跄，步伐难支。母罴见他仍能动弹，又是怒吼一声，人立而起，向霍去病拔足奔来，霍去病扶住右肩，嘶声道：“射它双目！”
听得他号令，羽箭齐发，直取其双目。禁卫的射艺倒是毫不含糊，双目皆中，母罴爆发出一阵似悲似怒的哀嚎，前肢乱挥，赵破奴与那禁卫拎起铁链往前而去，母罴失明不察，重重绊倒跌地，尘土飞扬，但后面的人也不敢迟钝，一拥而上，执起铁链，死死缠绕母罴的脖颈和前肢。
小黄门们更是直接取来粗长铁钉，钉入其厚实的前掌，以防其再暴起伤人。
霍去病只觉得胸口一阵血气泛涌，太子和宦侍们连忙迎上来，托住了霍去病即将软倒的身子。
太子吓得魂不附体，见如战神般的霍去病此刻伤重如此，更是惧怕不安，还未开口，泪水已经决堤，哽咽道：“表兄……”
霍去病苍白的脸上不以为意地勾出一抹笑，“殿下明白了么？”
话音未落，人已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