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赏赐
日落西山，残阳凄艳如血，忽然一声枪响，惊飞了树上的老鸦。
低头看着被子弹穿过的心脏，郁绫音惨白的唇蠕动了下，缓缓看向那个无情的男人，不敢相信他刚才还在与她谈论婚礼上的细节。
“没有为什么，你应该死在这一天。”
辛慕辰缓缓放下枪，看向她的眼神蕴满了温柔和心疼，仿佛他不曾对她下杀手。
郁绫音常说，她最喜欢辛慕辰的眼睛。可此时看着他，郁绫音只觉得浑身冰冷，过去十多年的依赖和信任轰然倒塌，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废墟。
是啊，杀人要什么理由！
她只需知道，辛慕辰背叛了她，这就够了。足够了！
可感情哪里是说舍弃就舍弃，郁绫音的眼泪像珍珠般滚落，美丽的脸庞写满了悲戚和哀伤，注视着辛慕辰的目光依然像热恋中少女看待心上人。
“我那么爱你！”她凄然说道，“就算你……杀我，我也无法恨你……”
“呵，天真！做你我这行，谁信有情饮水饱？恨我的人多了去，你恨不恨与我何关。”辛慕辰冷笑，怜悯说道，“下辈子学聪明点，谁都有可能背叛你，包括我。”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没有看到郁绫音唇边的一抹诡异微笑。
下辈子？太遥远！
郁绫音从不期待下辈子，从未想过重生，她有仇，只会当面报。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辛慕辰，也模糊了郁绫音的视野。
……
“啪！”
突然而来的一巴掌甩在脸上，郁绫音被扇得飞出去，吐出一颗带血的牙。
敢掌掴我？胆子不小！
郁绫音迷迷糊糊地睁眼，视野昏暗模糊，如近视者戴上老花镜，只能看到几条人影和斑斓刺目的色彩。
“贱|人！”有个尖利的女声在骂，“卑鄙无耻，死不要脸的混账！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居然有胆子觊觎四皇子！”
什么四皇子……
郁绫音仍是晕乎乎的，头脑很不清醒。
她伤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浑身疼痛难耐，想伸手揉眼睛，但四肢不听使唤。
使劲地眨眨眼，郁绫音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小姑娘抬脚踢来，那动作虎虎生风，仿佛她不是活人，而是一只足球。
“废物还不去死！”
“砰——”
可怜的郁绫音虎落平阳，就这么被踢了个正着，脑袋撞上柱子，感到剧痛传来，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她是被哭泣声吵醒的。
“阿蛮……阿蛮，求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呜呜……都是娘的错，娘该守着你，寸步不离……呜呜……”
阿蛮？阿蛮是谁？
郁绫音记起自己似乎有个小名叫阿蛮，可她又没死翘翘，用得着哭这么伤心？
郁绫音仰躺在榻上，睁眼看到结满蜘蛛网的瓦片屋顶，傻了两秒钟，侧头看向暗淡光线照进来的窗。那木窗样式古旧，美感独具，再看向床前嘤嘤哭泣的古装女人，她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荒诞。
这哪？这谁？我真的是阿蛮？
陌生的记忆陆续涌出，充斥着郁绫音的大脑，告诉她这里不是地球，而是一个类似于古代华夏的玄幻世界，武道昌盛，强者为尊！
阿蛮是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庶女，今年十二岁，生活在大庆国的国都四季城。她的生父梁国公是大庆国着名将军，受封梁国公；娘亲是南域小部落酋长之女，名叫霜鸾，住进梁国公府没多久就被人毁去容貌，宠爱尽失，连妾的名分都没有。
而且，阿蛮的丹田封闭如磐石，根本不能修行武道，在梁国公府的地位与下人奴仆没什么两样，一年四季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挨骂干粗重活。
昨天是花神诞，阿蛮见到了英俊帅气的四皇子，跟他说了几句话。可她很快就被别人推下高台，摔成重伤不说，今天还被表小姐和她的丫鬟找来，拳打脚踢，各种侮辱谩骂……
也不知怎的，郁绫音就上了阿蛮的身，她对阿蛮的经历没感触，草草翻过一遍也就算了。但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被扇了一个耳光，还被踹了一脚，当时浑身痛，现在更是没有一处地方觉得舒服。
霜鸾哭得两眼红肿，心中又恨又痛，恨自己当年一颗痴心全部给了梁国公，痛阿蛮无辜遭殃，下场凄凉。
哭着哭着，霜鸾把手指伸入口中，咬破指腹，正要用鲜血画下替伤咒，却见女儿睁着一双黑珍珠般漂亮的大眼睛，神情透着懵懂。
霜鸾下意识地擦了擦眼，发现不是目中所见幻觉，顿时又惊又喜：“阿蛮！我的阿蛮总算醒了！呜呜呜，阿蛮还活着……”
郁绫音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高兴得大哭，心里也涌起一抹难得的感动和柔情，不禁轻轻地喊了一声：“阿娘。”
霜鸾此时的情绪波动极大，没有听出郁绫音和阿蛮的不同，边哭边笑边说话：“都是娘的错，阿蛮比这世间的任何一切都重要！娘这就给阿蛮治伤。”
她执起郁绫音的手，用涌出血珠的指腹画下一个朱红色文字。
郁绫音顿时感觉到一股微凉的气息从掌心涌入，流向身体各处，疼痛犹如春雪般消融，摔断的手臂和腿迅速痊愈，缺了一颗牙的牙床有新牙冒出，就连晒得又黑又红的皮肤也跟着白皙细嫩了些。
但，随着她的好转，霜鸾的黑发开始褪色，皱纹和斑爬上她被毁的脸，竟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
来自现代的郁绫音被吓得差点蹦起，这什么见鬼的邪术！
她猛地一甩，扔掉霜鸾的手，再狠狠抹去掌心的神秘图案，惊怒道：“你在干什么！”
霜鸾没有回答，两眼一闭，软绵绵地倒在床榻前。
“……”她才穿来，原主的娘就死了？
郁绫音小心地摸了一下霜鸾的手，皮肤是有温度的，动脉大血管在有力地跳动，让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人没死。
就在她坐起来的时候，吵闹熙攘声在外面响起，其中一个公鸭嗓特别响亮：“砸了！全部砸了！这烂屋子也给推倒，不能留下一件完整的东西！”
“你、你们别…别过来……”
被霜鸾安排守在门口的丫鬟小宛大惊失色，慌忙张开双手拦在门前，试图阻止气势汹汹的来人，却被一手扫得倒在一边。
“腌臜乞丐也敢拦我，呸！”公鸭嗓斜睨着小宛，表情轻蔑。
他踹开陈旧的木门，出现在郁绫音面前，正准备开口讽刺，却看到她冷冷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像猫盯着鼠，又像蛇盯着青蛙，嘴里的话忽然间说不出来了。
“找我有事？”郁绫音沉沉道。
公鸭嗓懊恼自己竟被唬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抬头看向郁绫音，鄙夷道：“你这小杂种果然是贱人贱命，摔了一回没死，被表小姐赏了一顿好的也没死，现在还敢拿眼睛瞪我！小心我把你的眼睛挖下来泡酒！”
郁绫音眼睛微眯，顺手捡起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
这公鸭嗓长得矮小丑陋，却是一位初光境四层的武者，霜鸾和阿蛮平时见到他，都要喊一声高管事。
郁绫音不知道公鸭嗓有多厉害，但是她有绝对的把握干掉他。
高狗儿的反应不慢，挥手将飞来的杯子打落，一个箭步上前想扇耳光，不防郁绫音又扔出药碗，嘭地一声在他的额头碎成许多片，留下难看瘀青。
“你居然砸我！”高狗儿瞪圆了眼睛，神情凶猛如捕食的毒蛇。
“有何不敢！”郁绫音下巴微抬，眼神睥睨，声音锵锵如金石相撞，“我是国公爷的女儿，流淌着国公爷的血，谁给了你胆子跑来拆我的房子？”
高狗儿原先就吃了下马威，此时面对异常强势的郁绫音，被吓得打了个哆嗦，退后两步放下手掌，底气不足地嚷：“你是小姐，我哪有本事打你，别误会……”
“说！是谁派你来打砸？”
郁绫音惯会拿捏人心，高狗儿露怯，她立刻端起架子，坐姿威严端正如松，目光凌厉锋利如刃，冷酷的神情不容置疑。
与郁绫音相比，高狗儿那点子作威作福的经验实在不够看，这边还没有回过神来，那边已经把话老实交待了：“是表小姐和燕儿小姐！”
表小姐？
郁绫音立刻想起醒来时听到的骂声和那一巴掌，怒从心头起。
把原主打骂死了还嫌不够，如今又要拆房子砸东西，一切的起因竟是争风吃醋，简直不能更过分！
郁绫音扫了一眼跟在高狗儿身后的人，没看到跟在表小姐身边的丫鬟，也懒得与高狗儿计较，轻慢道：“带上你的小狗，安静点，滚远！”
高狗儿是一条恶犬，他的手下们当然是小狗。
气势被压了三回，高狗儿也怒。
但此时的郁绫音，她与唯唯诺诺的阿蛮大不相同。
顾忌着她，他勉强露出谄媚巴结的笑脸。
“狗儿多谢小姐赏赐，狗儿马上退下！”一边说，一边拿眼角余光留意着郁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