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倒v】重逢
楚钰去睡觉了, 陆苍苍依旧呆在天台。她双脚悬空地坐在天台边缘，不时晃荡几下纤细的小腿, 找到被寒风吹过来的雪花将它们顶在脚尖上。
玩腻了这个游戏，她仰面倒下, 一双碧色的美眸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天空中明亮的星辰。
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了属于人类的辉煌灯火, 因此夜幕异常深沉, 星辰也格外醒目。
她对源自西方的星座不太熟悉，倒是对中国的星宿分布知道得很清楚, 因为余修平座下的魔将就是以二十八星宿命名的。他父亲幽冥魔君创立了十八星宿魔将，到了余修平这里, 他将魔界发展得更加鼎盛，十八星宿魔将也发展到了二十八位。
有一次他很晚了才回天远殿，她等得生气了不愿意理他，他就强行把她从被窝里拖出来抱到了屋顶上, 指着天上的星宿给她看，说只要她不生气了他就把二十八星宿的故事全都告诉她。她生性好奇, 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快，于是便亲了亲他的脸，告诉他自己不生气了。他把她拥在怀里, 用低沉的声音给她讲起二十八星宿的故事。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让人安心，她听到第七个星宿的故事就睡了过去。
那剩下的二十一个星宿的故事是什么呢，已经没人告诉她了。
她已经做错过一次了。
当时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生命必须靠着杀死无辜的孩子来延续, 也无法接受余修平变成了残酷狠辣的魔王, 于是便亲手了断了自己。她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因为小蜻蜓说的是在异世界的身体死了她的灵魂会返回系统空间，但是没说过魂飞魄散以后她依然能回去。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余修平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她没来得及去考虑。
她为什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话，人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天命之子怎么可能是个人类。
“算了，装作不知道好了。”她伸开五指，握住星辰，语音轻松又愉快，完全听不出她刚才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你知道了什么？”浓黑的夜色中，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后，安静得如同天上撒下的星辉。
陆苍苍猝然一惊，慌张地撑着身子站起来，脚下却不慎踩了个空。眼看她就要跌下天台，一只冰冷的大掌抓住了陆苍苍的手臂，将她拉入了自己怀中。
他低下头用那双安详又静默的眸子看着她，再一次出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你，你是谁？”陆苍苍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嗅到活人的气息，断定他是个丧尸。她生怕惊动了楚钰，特意压低了声音质问。
“我是谁？我就是我。”他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似乎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上面的皮肉筋骨飞快地消失，直到消失的程度达到了手肘才停下来。他用那只残缺的右手在陆苍苍面前晃了晃。“在川楝树下，你救了我。”
那个智障丧尸！陆苍苍退出他的怀抱，退后几步打量着他那俊美的剑眉星目，眨眼道：“你进化了？”
他摇了摇头，纠正陆苍苍的说法：“是恢复。楚钰差点杀死了我。”
哇，她就没见过楚钰失手，这只丧尸一定很厉害吧。他这么晚来这里，难道是想偷袭楚钰？陆苍苍脸上露出了防备的神色。
“我听说楚钰身边一直跟着一具碧眼的女丧尸，我觉得很可能是你，就过来看看。”他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学着刚才陆苍苍的样子坐到天台边缘，将双脚悬空，仰面躺倒，星星像是浮在牛奶上的香草屑一般落入了他白色的眼睛中。“你刚才在看星星吗？”
陆苍苍没在这具丧尸的身上察觉出恶意，又知道他不是为了杀楚钰而来，心防放下大半，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也就是他的身边，回答道：“对啊，它们很漂亮。”
他直起身来看她，认真地说：“你比它们漂亮。”
“嗯。”她深表赞同地点着脑袋，“我也觉得自己最漂亮了。”
他笑起来，那温和恬淡的笑容完全不像一只曾经跪倒在食欲下的丧尸能露出的表情。笑过之后，他的嘴唇张了张，将她的名字含在口舌中默念了几遍才真正喊出口：“苍苍，它们听到楚钰这么喊你，这是你的名字吧？”
“是啊，你说的它们是？”陆苍苍对他的消息来源起了好奇心。
“这是我的异能，手给我。”
陆苍苍迟疑了一下，将自己小小的手掌放入丧尸大大的手掌中。丧尸的五指交叉过陆苍苍的五指，掌心贴掌心地握住她的手掌。然后她的耳中开始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积雪从树梢上倾泻而下的声音，冰块在河流中撞击的声音，以及各种各样的说话声！
“那里藏着一只变异狗，这里的三楼是他的窝，因为楚钰在这里的缘故他不敢回家，只能睡在冰冷彻骨的雪地里。你听……”丧尸指向花丛中的一团阴影。
陆苍苍将注意力集中过去，听到那只变异狗正在大骂楚钰赖在这里不走，害他大冬天睡雪地得了风湿。
“虽然能听懂生物的声音是很棒啦，不过战斗的时候起不了作用吧。”
他呼出一口气，立刻便有一股冰凉的寒风吹来，将陆苍苍整个人托举到什么都没有的夜空之中。
“不只是生物，也不只是听到的程度。我可以控制所有能够被我感知的东西。”他在指尖凝结出一朵冰晶玫瑰，插入陆苍苍浓密的乌发中。
她好像知道天命之子到底是谁了_(:3)∠)_陆苍苍晃着腿要求丧尸将自己放下，好奇地问道：“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被楚钰打败，还退化到了那种地步？”
丧尸神色复杂地开口：“他碰到我了。”
……楚钰那个比外挂还要过分的异能是碰到了别人就能复制别人的异能，而且他能将复制的异能使用得跟原主一模一样，甚至更好。陆苍苍很好奇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天命之子战胜了大魔王，换来了丧尸世界的新生。
丧尸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星星，又低下头来看陆苍苍，踌躇地问道：“我也想有个名字，你能帮我取一个吗？”
陆苍苍望着他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将余修平曾经念给她的诗念了一遍。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
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我的名字在这首诗里，我也用这首诗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嗯，我想想，你叫松风好不好？姓的话，我觉得自己的姓最棒了，你就跟着我姓呗。陆松风，这个名字好听吧。”
“陆松风，陆松风……我喜欢这个名字。”他的眼睛虽然是丧尸的白色，但是却并不显得狰狞可怕，反而给人一种宛如羊羔一般温顺驯良的感觉，此刻因为欢喜而透出明亮的光芒，让陆苍苍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两汪被层层柳枝包围的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清潭。
他按住陆苍苍的肩膀，直直地望进她的碧眸，直到她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后才沉声开口：“苍苍，跟我走吧。楚钰已经疯了，他迟早有一天会对你下手的。”
陆苍苍还以为陆松风要说什么大事呢，没想到是这种话。她笑着摇了摇头；“我跟他已经约定好了，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他杀光这个世界的丧尸，然后杀了我。”
“杀光丧尸？”陆松风脸色冷淡地重复了一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就算是杀光我们，他又能改变什么？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类已经死完了，人类的纪元早就结束了。”
“死光了？可是楚钰说……”她捂住嘴，生怕自己吐露出那个地名让陆松风知晓。作为身体是丧尸，灵魂是人类的她所站的立场一直很奇怪，她既希望人类能够继续存续，又希望楚钰能够停止猎杀生出情感的丧尸的行为。
可是那个地名却被陆松风轻而易举地叫破了。
“你是说禹州基地，那个楚钰一手创立的基地？”
“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她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陆松风却不答，将唇抿起来道：“我知道他要带你去禹州基地，你看到那个地方就会明白了。”
次日。
楚钰在一片焦糊的味道中皱眉醒了过来，他洗漱过后来到客厅，发现那股味道是从饭桌上传来的——三盘黑漆漆一团看不出本体是什么东西的菜肴和一碗白生生的米饭热气腾腾地摆放在桌上。
“你起来啦。当当当，你看！”陆苍苍做了个亮相的动作，双手指向桌上的黑暗料理。“我特地为你做的早饭！”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楚钰忐忑地瞥了陆苍苍一眼。
“你在说什么呀，人家才没有生过气呢。”她装得跟真的一样亲亲热热地拉住楚钰的双手，将他按到椅子上，又殷勤地往他手里递了一双筷子。“快来吃饭，我知道你一定饿啦。”
楚钰瞪着那三盘焦炭状散发着死气的东西，又偷觑了一眼陆苍苍期待的神色，犹豫再三，终于沉重地举起了筷子。
这种又苦又涩又甜又辣又酸又咸的味道！楚钰赶紧捂住嘴，免得自己干呕出来。
“那么好吃的吗，我看到你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双手捧腮，脸上露出得意又天真的笑容，漂亮的碧眸弯成两个可爱的月牙。
“……”就当是在吃馊水好了，反正他小时候又不是没吃过。楚钰坚强地咽下了口中堪比味觉□□的食物，刨了口看起来正常的米饭压了压惊。米饭没有熟，夹着生，但因为原料只用了米和水，所以味道怎么做都不会太过猎奇，比起陆苍苍做的爱心早餐简直就是珍馐一般的对比！楚钰赶紧夸奖陆苍苍的米饭做得非常棒，棒到他都不想吃菜光想吃米饭了。
“不要啦，你一天这么辛苦，要多吃一点菜才能保证营养均衡。”陆苍苍给楚钰碗里夹了一大筷子打着马赛克的不明物体。“你不知道我多怀念人类的食物呢。”
“……”楚钰默默地吃了一口菜，强制镇定地开口，“我们今天还要赶路，不适合吃得太多。”
陆苍苍一想也对，又看着楚钰吃了几口，跑到楼下堆雪人去了。
楚钰松了口气，赶紧端起盘子跑到厕所，想要把这三盘黑暗料理全都毁尸灭迹。当他正要将黑暗料理倒进马桶的时候，他的脑海突然浮现出了陆苍苍那张因为给他做早饭熏得黑黑灰灰的脸蛋，他动作一顿，又将黑暗料理放回了桌子上，表情扭曲地吃起来。
吃完了所有的菜，楚钰觉得整个灵魂仿佛都腾空了。他双目空茫地倒在沙发上缓了缓，扯了张纸巾擦去嘴角黑乎乎的食物残渣——看起来跟煤渣没什么区别，味道也是。扔纸巾的时候，他注意到垃圾桶里躺着一支栩栩如生的冰晶玫瑰。
这是苍苍雕的？怎么扔了？他弯腰捡起那支玫瑰，手指甫一接触到玫瑰便从上面感知到一股令他厌恶的味道——那只妨碍了他两个月的超s级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