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998年1月28日,阴历的大年三十。

    漠南1998年的春节,天气晴朗,满大街充溢着过年的喜庆。夜晚华灯初上时,鞭炮声震响了整个城市的上空。

    我们家也是一片新年新气象,爸爸妈妈忙了一下午,做了丰盛的年夜饭。这期间,远方的叔伯姑姑们不停地打来电话拜年,还有爸爸妈妈的同事学生,电话不断,欢乐也不断。我们的春节过得如此热闹温馨。

    晚上6点,年夜饭准时开始,爸爸妈妈都穿了新衣,我更是从头到脚一身簇新。爸爸像往年一样,倒了四杯酒,宣布年夜饭开始,我端起另一杯,将里面的酒倒进的我杯子里,然后将空

    杯子装进衣服口袋里,端起来起身敬酒给爸爸妈妈,祝他们二老新年快乐,健康长寿。

    爸妈对视了一眼,也端起酒,一饮而尽。

    有半支烟的功夫,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脸上堆满了新年的喜庆笑容。我快乐地品尝着各色各样的年夜饭,大声地称赞爸爸的手艺比去年又精进了许多。电视上国家***在对全国人民做着新年祝辞,新闻结束后,电视屏幕上的烟火混合着漠南市上空的鞭炮声,热闹喜庆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

    我一直陪着爸妈守夜。

    12点钟声快响起时,我的同学董菲打来了电话,给我们全家拜年,我从心里感到歉

    意,说自己一直想抽出时间来和高中的同学们聚一聚的,结果太忙没有时间,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董菲说:“没事的汪小童,有时间了大家再聚,只要你工作顺利就好,不要像我,没有工作,大年三十晚上都要被父母唠叨。”

    然后口气便有些沉闷。

    我立刻转移了话题,问到另外几个要好的同学的近况,结果董菲告诉我,除了几个有家庭背景的同学没考上大学却进了机关单位上班外,班里其他同学都没有什么稳定的工作,好几个去了南方发展,也暂时没有消息了。在漠南的同学中,最近有十几个联合起来搞某化妆品的**,天天晚上在平房

    里讲课。她被拉去听过两次,但是也没有多少兴趣。她觉得大家都过得很迷茫,年轻、有梦想,像攒足了劲的狮子,却找不到奔跑的路径。

    我和老同学叹着气挂断了电话。

    随后,我在北京、上海和南方城市的同学也纷纷打来了电话。这些名校毕业的天之骄子们个个都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对我回到漠南表示了深刻的惋惜,其中最要好的同学安予静在电话里不顾大过年的忌讳,再次痛骂了我,骂我背信弃义,不和她一起开创中国最强大的律师事务所。

    接完电话,我在鞭炮声中,让自己安静地想这个世间的得意和失意,繁华和落寞。

    1998年

    的除夕夜在热闹与寂寞中慢慢过去了,和任何一年的春节一样,热闹,喜庆,阖家团圆,但是我知道在漠南的某几个家庭里,却深藏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中国人的春节是一个概念性的东西,许多窘困的人、孤单的人会当它是一个坎,因为在浓烈的喜庆团圆情绪之下,许多悲伤的情绪会更加凸显出来。古人已经写过“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诗句,但是“思亲”其实只是一种文人情结,太文艺了,有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浮浅轻狂味道。真实的生活里,比思亲更残酷的,还有贫穷、失意,以及更深的欲说还休的伤痛,会在举国欢庆的时候愈加地无法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