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每逢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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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5日,刮了几天的风停了,天气转睛,空气中有了越来越潮湿的暖意。
在我以为马上要进入紧张的凶案侦破工作的时候,我们的“漠南系列切颈杀人案”专案组却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陆树斌和他的助手还在忙碌地准备着向省厅以及公安部上报的勘验资料外,专案组的每个人基本上都很清闲。
我的工作就是把相机里的照片洗出来给陆树斌,并且担任了绘制凶案现场图的任务,但是只是绘制1月16日和1月19日的现场图,1988年和1994年的图是在档案里就有的,很粗劣,仅是个大概,为此我将1994年的现场图重新绘制了一次,成为四幅现场图中细节最为详细清晰的现场图。
我和陆树斌的合作中很少有交流。他很沉默,可能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拍照片的小民警而已。
但是大家都知道,案件毫无头绪。专案组按照方远山提出的侦破思路,做了大量的摸排侦查工作,似乎有许多收获,关于受害人的特征,生活习性等,在石岳副队长的带领下,可以说做到了无一遗漏
,但是即便这样,依然没有非常明确的嫌疑目标。凶手犹如我画的“梦中人”一样,概念和轮廓都很模糊,没有任何令人惊喜的收获。
还有一个原因,马上要过年了。所有漠南的市民,包括我们警察,和所有中国人一样,都身不由己地沉浸到过年的气氛中去了。虽然按照规定,警察在所有节假期间必须要值班,但是,在中国人春节情结的感召下,警察也是要过年的。
这一天是休息日,还有三天就要过年,爸爸妈妈已经买齐了所有的年货,开始烹炒煎炸,年货多半是按照我的喜好来购买的。我想到厨房去尽量帮他们干一点活,但是总是被爸爸赶出来让去看电视或者看书。
我突然想起来,应该也在过年时候整理一下我的藏书,于是我将房间里所有书籍全都搬出来开始整理。不知道为什么,整理书的时候我想起了江谦,因为他也是在整理自己的书的时候,意外涉及到那起“1998.1.19”凶案里。我和吴迪再次询问完他之后,周吉峰命令我们让他回家过年,但是有一个条件,不许回老家,只
能回叔叔家。
江谦,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我突然想试着用我所学到的知识去描述一下这个人。
年轻,清秀,文质彬彬,内向,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忧伤气质,但同时却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从容和平静,当我和他交流关于凶案的问题时,我竟然会有一种感觉,觉得他和我想着一个同样的问题:凶手在想什么,他要什么?
思绪飘散,我机械地整理着书、思考着问题。突然手边的一本书吸引了我:《金赛性学报告》。
我也有这本书,吴迪那里也有一本,就是被江谦看过的那本。
和这本书放在一起的,还有两本书,一本是《海蒂性学报告·女人篇》,另一本是《海蒂性学报告·男人篇》。这是我上大学时去旁听犯罪心理学课程,导师梁教授特意赠送给我的。他说,这些书似乎跟犯罪心理学没有太多的关系,但是所有犯罪心理,都是放大了的正常人的心理而已,想要掌握犯罪心理,首先要掌握最普通人的心理。还有,他告诉我,人性是最复杂,但是也是最简单的,你要了解他,他就很简单,
因为人类是靠思维决定行动的。
那么“漠南系列切颈杀人案”的凶手,他靠什么样的想法和心理来支配他的行动?他要通过这一系列凶案来达到什么目的?泄欲?复仇?或者……
“小童!”妈妈突然敲门喊我,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忙起身开门,妈妈推开门说:“小童,看谁来咱们家了!”
站在客厅门口正在蹭鞋底的是吴迪,他的脚边放着一只塑料袋子,包得很严实,但是有一股腥膻味道从里面散发出来。
我很意外:“吴迪,你怎么有空来?”
吴迪理了发,脸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的便装也是新换的,样子像个换新衣过大年的小孩儿,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他此时倒腼腆了,可能第一次到我家的缘故,一脸通红,有些手足无措,还一次次将鞋底在客厅门口的垫子上蹭,不肯走进客厅中坐下。
我赶快过去拉他:“别蹭了,赶快坐吧,你手里拿的什么?”
吴迪坐到沙发里:“昨天晚上去县区出差,顺便在那里从老乡家买了一只羊羔子,刚六十多天,十几斤重,过年够吃了。”
爸爸也
从厨房里出来,和妈妈一起表示感谢,又说:“家里就三个人,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
吴迪突然很勇敢:“没事,叔叔阿姨,要是不嫌弃我,我过两天就到家里来帮你们做,也帮你们吃。”说完后,他侧头冲我扮了个鬼脸。
一下子,轮到我脸红了。
爸爸和妈妈对视了一眼,满脸的惊喜。爸爸于是二话不说,将那只装在袋子里的羊羔拎进了厨房。妈妈也给吴迪倒了茶端了水果后跟着爸爸去到厨房。
我瞪着吴迪叹口气:“你这是搞什么呀?”
吴迪此时和在单位时的一脸严肃判若两人,他凑到我身边,嘻嘻笑着说:“你闻我身上是不是有一股羊膻味?”
我躲开他,打趣说:“有一股狐腥味!”
吴迪不明白:“怎么?”
我说:“你像一只狐狸一样狡猾,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我们家。”
吴迪嘿嘿笑了:“嗯,真是有点!哎,管它羊膻味还是狐腥味,反正能顺利进你们家的门,看看叔叔阿姨,我的心意就尽到了。”
我无奈地看着他。
他是如此直接的一个人。虽然让人有些意外,但是却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