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李麦群被邻居发现，送到了小镇上的医院，经过抢救，他总算是挺了过来。就这样，他在病床上，躺了足足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他一直在做噩梦，他无数次地梦到自己正在和李雪妮过着幸福的生活，而山本武却在梦境中无数次地打破这份难得的美好。他一度想，自己为什么要挺过来呢？为什么不随着妮妮而去呢？
三个月后，李麦群终于出院了。
他离开了岛上小镇，回到了陆地上。他回了一趟上海，却发现早已是物是人非。他的房子，他的一切，早就已经没有了，他是一个真正无家可归的人。
我该何去何从呢？
李麦群这么想着。
他开始了环球旅行，他并不是想借助旅行来冲淡内心的伤痛，因为他深知，这种伤痛，是没有任何反法减轻的，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沉重，沉重到令人无法呼吸。他知道，唯有死亡，才能令这一切得到彻底的解脱。也许，环球旅行的过程，正是一个寻找死亡归宿的过程。
一年里，他去了许多国家，在瑞士，他购买了一把瑞士军刀，便一直随身携带。直到最后，他终于又一次来到了法国。这次，他没有去普罗旺斯，没有去圣雷米，而是去了一座名叫奥维尔的小镇，那座小镇，就位于巴黎郊外。
那座小镇，还有个独特的名字--“梵高小镇”。
因为那是梵高生命的终点。
那天下午，李麦群在奥维尔小镇的一家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傍晚的时候，他来到了梵高墓前，为梵高这位伟大的艺术家献上了那束鲜花。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梵高饮弹自杀的那个麦田去看看。
他沿着小镇道路独自走着，夜幕降临，笼罩了整个大地，他终于来到了那片麦田。
麦田里的麦子，长得老高。
他闯入麦田，惊起了一群黑色乌鸦，乌鸦四散飞去，消失在了深色的夜空中。这令他不由得想起了梵高的着名画作《麦田群鸦》里描绘的景象。
他站在麦田中央，仰望着夜空。
突然，他感觉夜空开始发生变化，那片星幕逐渐变得扭曲起来。很快，星辰犹如延时摄影照片一样，连成了一条又一条密集的银色丝线，这些银色丝线如同在水中散开一样，跟随着水波的流向，蜿蜒而来，游走而去。此刻，月亮大得犹如一张摊开来的鸡蛋饼，在水波一般流动的深蓝色夜空中闪烁。
星空！
梵高的星空！
原本平静的夜空，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幅在宁静中沸腾的印象派油画，而这幅油画，正是梵高的着名画作--《星空》！
此刻，李麦群终于明白了钥匙的含义。
死在星空之下，星空，并不是指那幅悬挂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内的油画。
而是一片真正的，只存在于梵高梦境中的星空。
他回想起了马海恩的【白日梦魂】，也许，梵高才是第一位酿造出【白日梦魂】的酿梦师。
他拿到了钥匙，所以，来到这里，便触发了梵高的梦境世界。
他突然明白，梵高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自杀。
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回想起梵高书信里的那句话--
“我想要创作一个更大的世界。每一个人，都能够在那个世界里找到自己已经离世的所爱之人。”
他抬头向往着那片星空，他仿佛在星空中看到了李雪妮的脸，看到了陈彤的脸，随后在波纹中淡淡消散。
或许，这里便是最终的归宿。
他从兜里掏出那把瑞士军刀，弹出锋利的刀刃，对准了自己心脏。
而后，他默默地念出了那句如同咒语般的话--
“死在星空之下。”
（完）
番外：奇怪的液体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被人囚禁在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
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笼子，笼子里面有一只狂躁的猴子正在疯狂地吼叫着，它一边吼叫，一遍抓挠着自己，抓得鲜血淋漓。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一个男人朝他走了过来，白色的灯光十分刺眼，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喝了它！”
男人将一管奇怪的液体递给他，逼迫他喝了下去。
他咽下了那难以下咽的液体，感觉自己喝下的是致命的毒药。
他就要死了。
然后，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病房的观察室里睡着了。
1
霍桑看着导管中回流出的那几毫升琥珀色液体，再一次陷入到疑惑当中。那到底是什么呢？
此时，在他面前的病房里，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六十岁老大爷。
老人得了脑癌，正在接受一项手术。他的后脑勺被开了一个针眼大的小孔，一根透明的导管通过小孔直插大脑。
药液顺着导管，缓慢地涌入老人的大脑当中，这是时下最流行也是最有效的脑癌治疗方法，那些药液可以定向消灭病患大脑中的癌细胞。
霍桑盯着显示器，屏幕上是老人的脑电波图。再一次地，脑电波图开始发生波动，这些波动意味着，老人正在做梦。
这种波动大概持续了一段时间，霍桑注意到，和过去一样，老人后脑勺的小孔内，有琥珀色的半透明液体向导管内回流了出来。
那些琥珀色的液体究竟是什么呢？
这项手术，已经经历了二十年的时间，自2025年发明以来，所有执行过这项手术的医生，都注意到了这一奇怪的现象，但从来没有人深究过，那些奇怪的液体到底是什么。
几乎所有的医生都认为，那应该是脑脊液和患者脑内病变所产生的浓水的混合体。
但霍桑并不这么认为，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下一次发生回流的时候，将液体取出，进行化验。
回流又一次发生了，霍桑已经在病床前等候多时，他伸出手，将导管从老人的后脑勺拔了出来，然后迅速将那不到十毫升的琥珀色液体挤进了试管里，然后将导管插回到了老人的后脑勺内。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违反了规定，甚至是违反了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但是，为了弄清液体的成分，他认为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零点的时候，他的同事来接班，霍桑下班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试管内的琥珀色液体直接去了检验室。
他提取了两毫升的液体，放入仪器
当中进行检测，检测结果需要第二天才能出来。将液体存放在医院的检验室里，他对此并不放心，于是，他将剩下的液体带回了家。
霍桑的妻子刘曼迪是一位全职太太，他们育有一子，名叫霍让，****，还在念小学二年级。
霍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此时，霍让早已经陷入熟睡，刘曼迪还没有睡，她一直在等待自己的老公回家，她咳嗽着说：“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不是十二点就该换班了吗？”
刘曼迪一边说着，一边帮霍桑脱掉了外套。
霍桑道：“半夜急诊科来了个病人，要动手术，忙到现在。”
刘曼迪又咳嗽了两下，问：“我让你帮我带的咳嗽药你带了吗？”
霍桑道：“带了，一会儿给你，有吃的吗？肚子饿了。”
刘曼迪道：“菜早就给你准备好了，都冷了，我去给你热一热。”
她说罢，转身朝厨房走去。
霍桑坐在沙发上，用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他倒在沙发上，此刻的他，既疲惫又兴奋。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一定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正沉浸在这种兴奋当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得赶紧把液体放进冰箱冷藏！
于是他赶紧起身：“老婆，我外套你刚给我脱下来放哪儿了？”
刘曼迪在厨房里热着菜：“哦，就在卧室的衣架上。”
霍桑立马疾步走进卧室，翻了翻自己的外套，却发现，装了琥珀色液体的试管并不在外套的荷包里！
不见了？难不成是落在车上了？
他焦急地又翻找起来，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了妻子的声音：“老公，你给我带的咳嗽药该怎么吃啊？”
霍桑焦急地翻找着，快速回复道：“哦，全部喝掉就行！”
就在这时，他突然定住了，咳嗽药还在我包里，我没有给她啊！
难道说？！
霍桑立马冲出卧室，穿过客厅，冲进了厨房。这时，刘曼迪已经热好了饭菜。霍桑道：“你刚才喝了什么？”
刘曼迪一脸茫然：“你给我的咳嗽药啊！”
霍桑道：“咳嗽药在我包里，我还没有给你！”
刘曼迪微微一笑：“老公，你一定是忙忘了，我是在你外套里找到的！”
霍桑道：“是一个试管对吗？琥珀色的液体……”
刘曼迪点了点头。
霍桑道：“试管呢？”
刘曼迪指了指垃圾桶，霍桑立马蹲下身，将试管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试管已经空了：“你全喝了？”
刘曼迪咳嗽道：“不是你让我全部喝掉的吗？”
霍桑急了：“你怎么乱喝东西呀？！喝之前不知道给我看看吗？！这不是止咳药！这是……”
见老公深色紧张，刘曼迪知道自己肯定是喝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于是慌张道：“老公，我到底，我到底喝了什么？”
她一着急，大口大口地咳嗽了起来。
霍桑深吸了一口气道：“跟我去医院，现在！”
2
霍桑拉着刘曼迪直奔医院，在医院的急诊科里折腾到了天亮，也并未发现刘曼迪的身体指标出现大的异常。
霍桑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目前看来，那液体对人的身体并不会造成伤害。二人回家的时候，是清晨六点，儿子霍让还在熟睡当中，没有醒来。
刘曼迪一回到家，便倒在床上睡着了，而霍桑则顶着一夜未睡的黑眼圈，去了医院，上午医院还有个例行会议要开，他不能缺席。
开完了上午的会，霍桑向院里请了一下午的假，他实在是太困了，必须回家睡觉。回家之前，他突然想到，昨晚的检验报告应该已经出来了，于是，他立马前往检验室，拿到了报告，报告结果令他既疑惑又欣喜。
疑惑在于，报告结果中，有些元素，仪器显示无法识别。
欣喜在于，正因为无法识别，才能说明，液体中的某些元素，是以前从未被发现过的。
这是一个新的发现！
霍桑带着检测报告回了家，一路上他都很兴奋，这种兴奋几乎浇灭了他的睡意。但车刚到楼下，他又突然感到颇为困倦。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电梯，上了楼，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撑不下去了，只要一闭眼，就会昏睡过去。
可是，回到家后，家中发生的一切彻底冲散了他沉重的睡意，眼前的画面想必是会令他永生难忘。
他看到自己的儿子霍让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布满了密集的刀口，猩红色的血向外淌了一地。
沙发上、茶几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全都染满了飞溅的血迹，满目狼藉。
霍桑感到自己的胸口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阵难以遏制的窒息感令他差点晕厥过去。
他突然想到，妻子还在家里！
他立马高喊着妻子的名字，快步冲进了卧室，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浑身是血，躺在床上。
心跳陡然加速，他立马跑到床边，推了推刘曼迪。
没想到刘曼迪身子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她一脸茫然地看着霍桑，睡眼惺忪道：“怎么了，老公？”
霍桑松了口气，因为刘曼迪还活着，但他发现刘曼迪身上并没有半点伤口，也就是说，她身上的血，并不是她自己的，而只有可能是霍让的血……
此刻，霍桑有了一个推断，这是一个令他无法接受的推断。
最后，警方证实了霍桑的推断。
法医检查出，霍让的身上一共有十五处刀伤，而凶器是家里的一把西瓜刀。通过死者死亡时间，排除了霍桑的作案嫌疑，而屋内并未他人闯入痕迹，所以，杀害霍让的凶手，只有可能是刘曼迪。
审讯室里，刘曼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哭得很厉害，不停地抽泣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会伤害霍让……我的孩子……我是不会伤害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不记得了……”
从测谎仪显示的结果来看，刘曼迪并不像是在撒谎，她是真的不知道。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将霍让杀害的。
霍桑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悲痛一度冲乱了他的思绪。他终于想到，刘曼迪喝下了那管琥珀
色的液体，也许正是那液体的作用，导致自己的妻子精神失常，于是杀掉了自己的儿子！
他立马驱车赶回到了医院。
此时，那位老人依旧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对他的脑癌治疗还在持续进行着。
霍桑再一次悄悄取到了从老人大脑中回流出的琥珀色液体。想要弄清到底是不是这液体导致妻子杀掉自己的孩子，就必须找到实验品，喝掉这液体。
于是，他决定在猴子身上做实验。
他将液体喂给了一只母猴，然后将这只母猴和她的孩子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他想要看看，喝了液体的母猴，会不会精神失常，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在猴子身上反复做了五组这样的实验，都没有发生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霍桑感到很失望，难道说，妻子杀掉自己的儿子，并不是由这液体导致的？他不甘心，猜想大概是液体在猴子身上不起作用，于是他决定干脆直接一点，在人身上做这种实验。
在实施这一计划的过程中，霍桑是格外紧张的，这种紧张倒不是源于他害怕被发现，而是源于一种强烈的道德谴责感。
一开始，他想要在自己的同事身上实施这项计划，但他做不到，他无法对自己认识的人下手。于是，他开始在大街上、在咖啡馆里，在一切的公共场合寻觅合适的陌生人。但他发现，对陌生人下手，并不能减轻他的罪恶感。
他还是下不了手。
最终，他决定把自己当成实验品。他想看看，如果是自己喝掉了这液体，会变成怎样。
那天晚上，他去了一家宾馆，开了间房，将那管琥珀色液体喝下之后，便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他做了一个梦，那场梦在之后的许多时日里，一只反复地出现在他的梦境当中。
他梦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以前从未去过的房间，自己的妻子倒在沙发上，双眸紧闭，像是在沉睡。
他以第一人称视角，走到妻子跟前，伸出手，在妻子身上抚摸，然后手脚笨拙地脱掉了她的衣服，或许是在梦里，他感觉那好像并不是自己的手，一切都是那样不真实，却又是那样真实。
3
“那之后，你就经常梦到自己在一个陌生房间里，和自己的妻子**？”心理医生这么问道。
刘曼丽被判处无期徒刑后，霍桑经常去看心理医生，他已经看过各种不同的心理医生了，但几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霍桑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并不指望这位心理医生能够给他什么太大的帮助。
心理医生道：“这说明，你很想念你妻子。”
霍桑道：“这我也能想到。”
心理医生道：“至于为什么每次在梦里，你都在和你妻子**，我想大概是因为你曾经说过，很早以前，医生诊断你有生育障碍，也就是说，你很难让你妻子怀孕。于是你和你妻子反复做了很多的尝试。我觉得，这是你内心最基本的渴望导致的梦境。”
霍桑道：“但我妻子还是怀上了，我们有孩子。”
心理医生道：“我知道，我只是说你有生育障碍，并不是绝对不能生育。所以，你在你妻子怀上孩子之前，曾经做过无数次尝试。而这些尝试，成为你潜意识里不可磨灭的一部分，以至于反复地出现在你如今的梦里。”
霍桑有些泄气道：“事实上，当时医生判断，我完全不具备生育能力，也就是说，我是觉得无法让我妻子怀孕的。但没想到，她还是怀上了，我一直认为，那是上天馈赠给我们的礼物。另外，即便你这套分析是对的，这也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你能有什么办法，让我摆脱这场梦吗？”
心理医生想了想，然后问：“在梦里，你还看到什么了，比如，房间里的一些独特的东西？”
霍桑眯起眼睛，回忆了片刻，然后道：“一张照片。我看到墙上，挂着一张照片。”
心理医生问：“谁的照片？”
霍桑道：“一个男人的，至于那个男人是谁……我不认识……”
心理医生问：“那男人看上去多大年纪？”
霍桑道：“四十来岁吧。”
心理医生道：“你再仔细回忆一下，那个男人，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你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霍桑拧紧眉头，努力去想，然后摇了摇头说：“有点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那个男人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心理医生道：“希望你能仔细想想，也许，这能够成为你摆脱这个梦境的突破口。”
霍桑从心理医生那儿离开后，心中的郁结非但没有因此解开，反倒愈发难缠了。他开始思考起以前从未思考的问题，梦里墙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男人究竟是谁呢？如果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那么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中呢？
他回到家后，倒头便睡，紧接着，他又做了个那个重复的梦。而这一次，在梦中，他更加仔细地盯着墙上那幅照片看，可是，他却怎么也认不出那照片中的男人究竟是谁。
“嘟嘟嘟嘟！”
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他从梦中惊醒，他摸起床头的电话，接了起来，是监狱打来的，说是他妻子刘曼丽想见见他，和他说几句话。
在电话中预约好了时间，霍桑挂断了电话，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裤裆很凉，他将手向下一抹，摸到了一股湿腻感。
他知道，自己梦遗了。
几天后的周六，霍桑独自驱车来到了监狱。他在监狱的会面室，见到了妻子刘曼丽。二人隔着防弹玻璃，相对而坐，用对话机对话。
刘曼丽看上去十分憔悴，精神状态很是不好。
霍桑对刘曼丽杀掉霍让的事情耿耿于怀，他本不想来，可是，他总感觉，刘曼丽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于是他冷冷道：“你找我有事儿？”
刘曼丽道：“我想起来了。”
霍桑问：“你想起什么来了？”
刘曼丽道：“你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霍桑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掉我们的孩子？”
刘曼丽笑了笑，霍桑从那笑容中看出了几丝嘲讽的意味：“他是怪物！”
霍桑没听明白：“什么，怪物？你管我们的孩子，叫怪物？”
刘曼丽
更加神经质地笑着：“我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是那怪物的味道！我无法忍受那种味道，所以，我杀了他！”
霍桑被刘曼丽的言行举止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道：“你疯了。”
刘曼丽笑得能加狰狞：“我能够闻到，我身上，也有那怪物的味道，怎么洗也洗不掉，怎么洗也洗不掉……我讨厌这种味道……我讨厌这种味道……”
霍桑心如死灰，他淡淡了吐出两个字：“怪物。”
然后便挂断了对话器的听筒，转身快步离去了。
不多久，他便得到消息，刘曼丽在监狱里，撞墙自尽了。
4
经过长达半年的治疗，老人的脑癌终于被彻底治愈。老人是一家企业的老总，可他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儿，并不是回到公司打理生意上的事务，而是吩咐自己的助理向警方报了警。
他向警方自首了。
很快，报纸上刊登出新闻。
这位老人向警方交代：“我卧病在床这段时间，脑子里一直在反复地做着一个梦，那场梦一直折磨着我。”
警察问：“什么梦？”
老人答：“我梦回到了八年多前，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来我这里面试……然后……”警察问：“然后怎么了？”
老人说：“然后我在茶水里下了药，趁她昏迷了过去，就把她给……”
警察问：“受害人没报警？”
老人道：“她不知道。”
警察问：“那你为什么要在八年后把这一些说出来？为什么要自首？”
老人道：“因为那场梦，那些梦令我的良心收到了谴责，我一直为此感到后悔，只有说出来，我才能摆脱那场梦！”
霍桑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新闻，立马回想起了一直反复出现在脑子里的那场梦。
难道说？
他上网查到了老人的资料，很快便找到了老人比较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四十多岁，面露自信的微笑。
霍桑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怔住了。
就是梦里墙上的那张照片！
紧接着，他找到了老人的微博，他的微博上曾经晒过自己办公室的照片。
一模一样！
一切都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个老人曾经……而他口中所提到的那个女孩就是……
可为什么会这样？
霍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他无法动弹，因为他的身体被五花大绑在了一把结实的铁椅上，而这把椅子是与地面牢牢地固定在一起的。
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笼子，笼子里面有一只狂躁的猴子正在疯狂地吼叫着，它一边吼叫，一遍抓挠着自己，抓得鲜血淋漓。
……
等一下，这不是那天的梦吗？
他觉得自己回到了最开始的那场梦中。
他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他面前，白色的灯光格外刺眼，这次，他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而这张脸，令他再一次确认，这就是一场梦。
因为他看到，眼前这个男人，是霍桑，而他自己，正是霍桑。
他看到了他自己。
他认为自己看穿了一切，于是道：“又是这场梦，我在做梦。”
男人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这是一场梦？”
他道：“此刻，我正在和另一个我对话，这难道不是一场梦吗？”
男人笑了：“看来，你还没从梦里醒来，你以为，你是我？你以为，你是霍桑？”他道：“难道我不是吗？”
男人掏出一面镜子，将镜面对准了霍桑的脸。
霍桑看到镜面里自己的脸，那并不是霍桑的脸，而是……那个老人的脸！
男人道：“看清楚，你是那个**犯，而我，才是霍桑。”
老人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不明白，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我变成了你……”
霍桑道：“我让你进入到了我的梦里。”
老人没听明白：“我……进入到了，你的梦里？”
霍桑道：“还记得梦里出现的琥珀色液体吗？那不只是一场梦，那些都是真实的回忆。我从你的大脑里提取到了那种液体，喝了它，我梦到了你当时梦到的画面。我看到你，**了我的妻子。”
老人感到大为吃惊：“那个女孩儿，是你妻子？！”
霍桑道：“我妻子也喝了那液体，做了相同的梦，那场梦让她发疯，让她杀掉了自己的孩子……换句话说，是她和你的孩子。”
老人道：“她和我的孩子？”
霍桑道：“我是不具备生育能力的，我妻子生下的那个男孩，是你的。她生前曾经说过，她在那孩子身上，闻到了怪物的气味，她说的那个怪物，就是你，她忍受不了那种气味！”
老人道：“我已经接受过惩罚了。我主动向警方自首了。”
霍桑冷笑道：“惩罚？你毁了我的家庭，毁了我的一切，仅仅在监狱里蹲了三年，你管这叫做惩罚？”
老人道：“那你还想怎样？”
霍桑道：“我原本以为，我提取了自己的梦境，让你喝下去，让你在梦中成为我，让你直面我的遭遇，让你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我原以为你醒来后会真诚地向我道歉，哪怕是说句对不起，呵呵，现在看来，我高估了你的人性。”
老人急了：“你到底想怎样？杀了我？！”
霍桑道：“杀了你？那不是我的目的。我要让你承受精神上的折磨，我要让你在精神上彻底忏悔！”
他说着，搬出一个保险箱，箱子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试管，试管内装满了琥珀色液体：“这些可全都是好东西。我走遍了全国的精神病医院，专门挑选了数十名比较典型的精神病患者的梦。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些梦的内容是怎样的。两天前，我给一只猴子尝过其中一支……然后……”
他说着，看了眼身后笼子里的猴子，那只猴子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它几乎咬断了自己的左手，到处都是血。
霍桑微微一笑：“不如，也给你尝尝？”
他说着，从保险箱里抽出一根试管。
“不要！不要！不要！”
老人痛苦地挣扎着！
霍桑用力掰开老人的嘴，将试管里的液体，一股脑全都灌了下去。他的复仇成功了，他成功地将这个老人变成了一个疯子。
当人们次日在街头发现这位
老人的时候，他已经浑身***倒在地上，身上被自己抓得没剩一块好皮。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最后，他被检查出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被送到一家精神病医院接受强制性精神治疗。
5
霍桑给老人喝下的那管琥珀色液体，来自于一位十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三年来，霍桑因为他的发现，一举成名，甚至成为了诺贝尔医学奖的最热门候选人，有杂志预测，霍桑应该会在今年获得诺贝尔医学奖。
而琥珀色液体，也以他的名字，被命名为“霍桑液”。
霍桑液的出现，成为了精神治疗的福音，很快，霍桑组建了医疗团队，走遍全国的精神病医院，提取患者脑内的霍桑液。
霍桑液提取之后，会在霍桑的指导下，由患者的主治医生喝下。这样，主治医生就能梦到那位患者所梦到的画面，然后对患者的精神世界做出更为具象的分析。
换句话说，就是变相让医生走进了患者的内心世界。
但这是十分危险的，所以，医生在进入患者梦境世界的整个过程，都需要霍桑团队的陪同以及仪器的严密监控，一旦发现不对头，霍桑团队就会立刻将医生唤醒。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名医生，在服下霍桑液，进入到患者梦境之后，出了事儿。
那名医生在喝下自己一名患者的霍桑液后，开始进入睡眠状态。大概三小时后，仪器显示他已经进入深入睡眠状态，并且脑电波显示他开始做梦。
这种做梦的状态大概持续了不到十分钟，这名医生就开始浑身抽搐，仪器显示他的脑电波图发生了剧烈紊乱性波动。
霍桑团队立马采取强制唤醒措施，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将这名医生唤醒。这名医生开始不断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抓得鲜血淋漓。不得已之下，霍桑团队只好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最终，这名医生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霍桑从头到尾都没能见到那位患者，尽管他很想见，但是，都被院方拒绝了。就在这时，他突然得到了那位**他妻子的老人出狱的消息，于是，他绑架了那位老人，将那位患者剩余的霍桑液全部灌到了那个老人的嘴里。
他实现了他的复仇，可是，这更令他对那名患者产生了好奇。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患者，做的梦，能够使喝掉它的人，全都陷入到精神分裂的状态当中呢？
他向那家医院再度提出申请，要求面见那位患者，但是，都被直接回绝了。
不得以，他只好以医学研究的名义，向世界卫生组织申请到了特权，由此，在那家医院见到了那位患者。
在会面室里，二人隔着一道铁栅栏，相对而坐。
霍桑看着眼前的这位患者，他戴着一个面具，似乎并不想将自己的相貌展示给他看。
霍桑开口道：“你好，我是……”
面具后面传来了一个故意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你是谁，你是猴子。”
霍桑一脸疑惑：“猴子？什么猴子？”
面具人并没有回答关于“猴子”的问题，而是自顾自道：“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霍桑也不想绕弯子：“我提取了你脑子里的霍桑液，你知道霍桑液吧。”
面具人笑了：“我当然知道，我再清楚不过。”
霍桑道：“很好，我把你的霍桑液给了你的主治医生，他喝过之后，疯掉了。然后我又在猴子身上做了实验，那猴子喝过之后，也疯掉了……我想知道……为什么？”
面具人道：“你故意说漏了一个。”
霍桑一怔：“漏了一个？”
面具人道：“那个老人，你给他喝了，为了完成你的复仇。他**了你的妻子，对不对？”
霍桑浑身如过电一般：“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没对别人提起过！”
面具男又笑了，这是一种像是对待动物般轻蔑的笑：“因为……我才是霍桑！”
他说着，摘掉了面具，露出了霍桑的脸。
霍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和自己一模一样，彻底呆住了，他下意识地问了句不属于他的歇斯底里的话道：“如果，你是霍桑，那么，我又是谁？”
面具男敲了敲铁栅栏道：“我已经说过了，你是那只猴子！”
就在这时，霍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缩小了，眼前的铁栅栏变成了笼子，将他的身体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四周的灯光亮起，他受到了惊吓，开始疯狂地吼叫起来。他看到笼子外，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敲了敲铁笼子。
他想要说话，可是，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如何说话了，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吼叫声。他急了，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抓得鲜血淋漓。
只见笼子外的男人微微一笑道：“又一只疯掉的猴子。”
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对那个男人道：“霍桑先生，刚才世界卫生组织打来电话，说我们对猴子的实验，违反人道，要求我们暂停，您看……”
男人道：“暂停？开什么玩笑？这项目一开始也是得到他们赞同的！”
女人道：“可是霍桑先生，您当时只是说，霍桑液是人脑潜意识作用下的凝聚体……”
男人道：“没错！实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猴子喝下这种凝聚体，在梦境中获得人类的潜意识，而当这种潜意识根深蒂固的时候，猴子就很有可能可以具备像人类一样思考的能力！”
女人道：“可是现在，已经因此牺牲了数百只猴子了……”
男人道：“实验总是在第一百零一次才成功的！”
女人道：“可是……”
男人道：“没有什么可是的，实验必须继续下去！”
女人道：“可是，这只猴子该怎么办？如果让卫生组织知道又有一只猴子疯掉了，恐怕……”
男人道：“那就杀掉它，别让外面知道。”
女人道：“好的，先生。”
他被困在笼子里，无法听懂外面这两个人类的对话，他只能疯狂地吼叫着，他觉得，这可能是证明他存在的最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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