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厚重的乌云层层挤压着,天色昏暗得像乌鸦的黑得发亮的羽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直窜鼻子的血腥气味。战争的号角终于吹响了。那钟声虽然息微,如同午夜的蜘蛛的吐丝声,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所有人都屏住呼气,但气氛此刻仿佛冻住般,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对真正的战火纷飞,却是不一样的。

    战争犹如一声惊雷,打破了国家以往的平静,巨大的轰动让凯撒大帝自身大吃了一惊。如同时针总是按照人们的安排往规定的方向走,事件也按着计划走向。一颗颗爱国的心在燃烧,全国上下被鼓动起来。

    伴随着召集令出现,一列列军队前赴后继地奔赴战场。所有参战人员,不论是银行家、木工还是教授、屠夫,都穿上了本国的军装,戴上了硬实的头盔,伴随送别时车站的吻别保卫家园。惨烈的炮火声成为战场的主旋律,成批的轰炸机的轰鸣不绝如缕,每一次的轰响重重地打在战乱地区的人心上,留在难以抚平的伤痕。

    此时,“H21”玛塔·哈丽正从柏林市格尼格鲁古拉街的间谍总部赶赴巴黎,因为她接受了迫在眉睫的命令。无论采取哪种手段,她必须获得法国内阁的某位阁僚的充分信任。由于这次任务的紧急性和重要性,玛塔·哈丽对这位人物做了一个极为全面的剖析。她就像一个处心积虑的蜘蛛女妖,除了预谋好接近前面这位人物的方法外,甚至还谨慎小心地计划了如何吸引其他也处于高位的人物,期望海军陆军、民间海运的高位人物被她的美人丝缠住,无一例外掉入她张好的烈焰红唇里。

    她采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将美丽的身体吸引他们,从沉迷于温柔乡的他们的口中挖出有用的资料,然后就此进行详细的汇报。

    在这刻不容缓的命令中,总部另外还对任务增加了一个禁锢,下达了必须遵守

    不能忘记的提醒:

    “H21,请必须记得,不管任何情况下,均不可透露出对某阁僚打听的迹象。勿忘!”

    对于这个提醒,但玛塔·哈丽深深叹了口气,她根本不能理解这不符常理的要求。生命是美好而又脆弱的,她就像一个亡命的赌徒,将自己唯一的性命作为了重要的赌注。追加的提醒,就像是让你跟人交流,却又不让你跟人说话,这无疑极大地增大了任务的难度。而如果任务失败,后果又将难以想象。

    和以往一样,玛塔·哈丽默认地点了点头,接受了上方下达的命令。

    作为合法的荷兰市民,玛塔·哈丽冒着战火纷飞,就像在跌跌撞撞的孩子,磕磕绊绊地穿越了看守严密的国境线,到达了目的地—巴黎。

    她之前也曾在巴黎活动过,作为脱衣舞者,接近过在这些法国首府政商界的大人物们。这些大人物都是些什么人呢?他们在后方无所作为,却恣意妄为地发布指令的大资本家,肆意决定着抱着强烈的爱国心奔赴前线的战士的生死。

    此时,寂寞的他们对迷人的玛塔·哈丽翘首以盼。

    在纽林,她拥有着一所精致漂亮的公寓,就算在晚上也如同夜明珠般闪闪发光。即使是在战争时期,它的灯火仍摇曳着魅惑的舞步。随着玛塔·哈丽的到来,许多巴黎人就像一群肥胖的蜜蜂遇到鲜花,为其倾倒。于是,以玛塔·哈丽美人花为核心,而上演了一场场追逐游戏。在这位美人面前,她的裙下之臣谁也不肯低头让谁,疯狂地追逐美人。谁又会想到,这位迷人放荡的女人,背后其实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呢?

    法国宫廷里的实际掌权人,在法国内阁中处事的某阁僚,正是她这次任务的最重要的目标。他自然也没能逃过这朵美人花,毫无意外地也成为玛塔·哈丽的裙下之臣和庇护者。

    等内阁会议一结束,这位阁

    僚便急不可耐地赶回温柔乡,驱车前往纽林。但是他却也是一个对工作极为负责的人,有关内阁的所有工作内容被他完美地藏了起来。玛塔·哈丽只能默默地等待着,为了不让他起疑心,她从不主动问什么,他也从对她不说什么。因为在交往的接触中,如果一旦谈论战争的事情,只会打草惊蛇,所以两个人的话题点很少落在战争方面。

    可是这样该怎样完成任务呢?玛塔·哈丽不得不另辟蹊径,从其他人那里获取情报。

    这一次,她瞄准了那些热血方刚的盟军的将校们,这些愣头青一样的猎物,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收集了足够多的信息。玛塔·哈丽对这些愣头青说,她曾经与一位英国士官结婚,并共同在印度生活—但这却也不是谎言。她在热血方刚的军官面前表现出天真烂漫的一面,让这些紧握军事机密的军官对她毫无戒备心。在她单纯的笑容的掩护下,她就像土里暗地挖泥的老鼠,挖掘着那些在军事上有着至关重要作用的问题。

    即使在她的恋人们中也有是从前线回来休假的军人,但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这位天真动人的女性的唯一庇护者,向她真挚地倾吐他们的心声,讲着不一的情话,根本不会对她产生怀疑。这位看上去天真迷人的单纯女人,常常不动声色地会向军官们提出些令人觉得她可爱但又无知地令人发笑的问题,有时候还会谈到敏感话题。但是这时候的军人们完全放下了防备,一把抓住在这位可爱的情人面前显摆的机会,滔滔不绝地倾诉着那些秘密。第二天,所有的谈话中所涉及的机密内容都被收集成密报,快马加鞭地被送到了柏林。

    玛塔·哈丽的行为非常显眼,虽然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但在战争时期的巴黎,炮火纷纷,没有人在意一个舞女的放荡行为。而在玛塔·哈丽看来,将男人玩

    弄于自己的股掌之间,比做间谍更让她享受满足,她甚至将其视为一份不错的事业,一份既可以享受受人追捧的乐趣而又能得到报酬的事业。在这时间地点人物相交的经典历史点上,玛塔·哈丽似乎遇上了最好的时机,在混乱的历史间谍战中随心所欲地舞蹈。

    夜晚,麦其林餐厅里正举办这一场红十字慈善晚宴。香槟色的灯光显得浪漫迷人,绅士们和淑女们正觥筹交错。

    玛塔·哈丽穿着时下流行的露肩装下,露出大片古铜色的肌肤,显得异常。还是那个光彩夺目的美人,她那性感香艳的微笑,电力十足的眼神,修长的双腿无一不撩拨着诺曼·雷。

    除此以外,她还优雅地摇着羽毛扇,向这位绅士送来阵阵带着她独特香气的风,这魅惑的女人香瞬间就迷倒了这位绅士。

    “漂亮的女士,最近很少有机会一睹你的芳容呢。”真是无趣而又谄媚的寒暄。

    “最近喜欢上西班牙产的青蛙,正忙着全巴黎地毯式搜索呢,真是烦死了呢。”

    “嗯?西班牙的青蛙?这个是你最近的新爱好吗?”

    诺曼·雷的眼神突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面前这位心情不太愉悦的玛塔·哈丽女士平时可没这么好说话,现在因为芝麻绿豆大小的麻烦,居然会撒娇似向自己提要求,这机会可是难得啊!他把因为兴奋而微微翘起的嘴角放下,认真却仍不失谄媚地说:“亲爱的女士,我马上通知巴塞罗那的特派员,让人坐下趟船把青蛙从西班牙寄过来。”

    “真的吗?那真是太棒了!什么时候能到呢?”

    “稍等,让我想想……”他仔细计算着,“克罗拉号会在星期四的午夜从巴塞罗那启程,预计下周的星期三就能到达圣那扎路港,我保证,星期五一定可以送达你的手上!”

    诺曼·雷还在喜形如色地为面前迷人的女士讲着青蛙的事,而玛塔·

    哈丽虽然表面上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只是嘴角带着狡黠的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都拿到想要的信息了,谁还对那该死的青蛙感兴趣?

    第二天,位于布列斯特的玛塔·哈丽的“哥哥”接到了神秘的长途电话。

    “有一个亲戚在星期四夜晚突发肺炎,下个星期三要转入医院治疗,希望能够前去探望。”

    电话另一头,玛塔·哈丽熟练地说出了披上“伪装”的情报。

    消息立即通过电报快速地从电波传达到荷兰的鹿特丹,电文的内容则再次改头换面,套上小酒店订购鱼罐头的外套:数量、抵达时间、运送方式。

    至此,情报悄然传达,而后沉入了海底。

    三天过去,正是星期五的午夜。

    比斯开湾,一艘悄然无声地在翻滚的船海面上行驶,仿佛转眼间就要被大海淹没。从船桅上远远完全望去,风起云涌,乌云密布,云层厚重地压着,海与天空仿佛被压缩成一团,视线被完完全全地阻碍。

    这正是前晚从巴塞罗那湾驶出的克拉罗号,船上载满了盟军所需的粮食,为了掩人耳目,船员们不得不把所有的窗户用厚重的毯子盖住。

    不远处的波峰中,趁着没人察觉之际,一个望远镜的镜头探出了小巧的身影,威力巨大的众多鱼雷已经准备就绪,布置完毕的炮塔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一艘艘潜水艇轰然浮上水面,船舷上的海水不停掉落,如同瀑布一般,还伴随着如同锁魂铃的可怖的声响。

    克罗拉号船内瞬间响起了警报声,但这已经太晚了。这死亡的声响后,便是震耳欲聋般不绝于耳的炮声。十几分钟后,全体船员永远地留在了**之中。

    因为没有拿到西班牙青蛙,诺曼·雷有些担心,他担忧玛塔·哈丽会不会因为希望落空而失落不已。但这时玛塔·哈丽却早完成了她的任务,得到真正想要的了,哪里还想起什么青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