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她死了
（小鹿男/文）
01
“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一直都接受不了的，即使它真的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有啊。”
“什么事？”
“奶奶的去世。”
……
真的挺久了，将近七年。初中，高中，再到大学，我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轮又一轮，像割麦子一般，一茬又一茬。可我还在计较着那个人没有一直陪着我，来分享我的各种情绪，好的坏的，有的没的。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走走停停，兜兜转转，络绎不绝，我依旧没学会告别，更别说接受你已经离开的事实。
02
那时候的我怎么能那么作。
北方的夏天，从来都是蝉声聒噪，热气弥漫，一不留神就要蒸发，这个时候是很适合抱着一颗瓜安静地度过整个下午的。
院子里的凉棚下聚着一群老人侃大山，人老了天太热就很难睡着。我在屋子里面，在他们的一片嘈杂声中入睡，能听着他们的谈话声，会让我睡得很安稳。
当我睡醒，莫名就听不到他们发出的任何声音了，总觉得他们趁着我睡着的空当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十有八九我是被遗弃了。
这个时候，我就装哭，而且哭得很大声，我是想让奶奶听到，让她慌慌张张赶回来看看我。
拐杖声越来越近，清晰又遥远，才能给我安慰。
明知道她肯定在院子里，还跟老朋友们聊得很起劲，我却装出一副受了委屈、受了惊吓，需要亲亲抱抱才能好的样子。真是够了。
同样的招数我用过很多次，只要睡醒看不到奶奶我就哭，戏很足。
我可以感觉得出来，奶奶是真的觉得我是梦到了什么，也总是匆匆赶来。甚至是，聊天聊到一半，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到屋里坐在床边等我醒来，不曾烦过我。
还记得院子里有一只公鸡，霸道又张扬，每天的乐趣就是带着它的小伙伴等我经过。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了，就去找奶奶哭诉，运用了大量比喻、夸张等修辞手法罗列了这只公鸡的罪行。最后，故事以公鸡的死作为结果，我不愿意吃它的肉作为尾声……
实话说，我被奶奶惯坏了。以至于很多年后，那份安稳的依赖感，我再也没有找到过。
后来，跟别人相
处，找人帮忙，日常小心翼翼，生怕会招人烦。
03
“你有没有哭啊，或者很难过，就是在毕业的时候？”朋友这样问我。
“没啊。”我一脸的难以理解，然后对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于毕业没有任何感触的我，曾经也是一个矫揉造作的小姑娘啊。
放学后接到奶奶的电话，眼泪总是比语言来得要早。
那种见不到的难过，就像玻璃杯掉落的那个瞬间，慌张害怕，凌乱的碎渣全部扎在了心上。
一年也就相处两个月而已，回家的时间总被我拖到开学前一天晚上。虽然迟早都要离开，可和奶奶多待的那一两天，甚至是一两个小时对于我来说都是意义重大。
奶奶目送着我离开，看着我越走越远，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心情。而我的心情就是那只玻璃杯掉落的瞬间无限延长，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整整一小时的车程，我都在哭。一个小孩，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角落里哭泣，想必内心很有戏。
那种眼巴巴盯着时钟，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的离别情绪，早都没有了。
后来的离别，跟那时候的感情比起来，都太轻太轻。
当你经历过很真诚的感情之后，即使也遇到了很多事，更多人，假意或真心，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04
“奶奶去世了，你怎么办啊？”这是病重的深夜搂着我对我说的话。
怎么办啊，我从来没想过。即使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没想过。
我忽然后悔起来，前几天还对她发了脾气，而她在生命的尽头担心的，只有我。我想道歉，然而道歉终究意味着疏远。所以，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病痛太难熬了，奶奶终于不再坚持了，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离开时我不在她身边。
“对不起，奶奶真的不能再陪你了。”再也没有人陪我写作业到深夜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人不得已要走。
越是长大，越是责备我没有好好珍惜，那份遗憾总是越来越深刻，变得更加的难以释怀。
我没有办法原谅当初对奶奶恶语相向的我，那个不听话的我，我开始厌恶自己的脾性。
有点理解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了。
“这倔强留给我的只有痛悔，丝毫
没有骄傲。我真想告诫所有孩子，千万别来这套倔强，我已经懂了，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与地坛》还在，我与母亲却再也难以相见。所以，对亲近的人，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
嗯，对周围的人，也请耐心一点，真诚一点。
05
短短几个月，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那种对现实的无力感困扰了我好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跟每个人好好相处，努力让自己成为性格很好的人，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做到，尽力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不过是希望我可以有能力留住我想留住的人。那种浑然天成的交集，错过多可惜。
而我留不住，我谁都留不住。
仿佛历史重演。
喜欢一段关于失去的描述——
在你的人生里，留到不能再留，就只剩下离开。离开之前，让我们好好相爱，离开之后，让我们永无怨忧。
接受不了离开，那就不要逼自己接受了。毕竟，接受与不接受，都不影响我们的选择。
除了生死，想留住的人，也可以继续追求。
我们，依旧，可以，好好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