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传说中的下马威

    这人怎么这样,人际交往还讲究一回生二回熟呢,见面不到三分钟就俨然一副老子训孙子的架势,舒念忍不住腹诽,但仍旧不卑不亢的迎着他的目光。

    “...我知道了。”

    “第一天实习?”

    “恩。”

    “以后请穿正装,我希望你能够记住,在我这里只有简单的黑白配,想要做花蝴蝶的话我劝你趁早另谋职业。”

    “不是,我这一身衣服干干净净的也没花花绿绿啊,怎么就成花蝴蝶了呢?”

    舒念全身上下被邹寒屹冰冷的眸子扫过,她还沉浸在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之中,那声音的主人又毫不客气的给她当头一棒,简直要将她燃起的全部热情和斗志悉数扑灭。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在学校没学过基本的服装礼仪么?律师的着装是什么样的还需要我来教你么?你以为随心所欲一尘不染就能树立自己良好形象了么?”

    邹寒屹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偏偏脸上面无表情,和个面瘫似的,但从见面那一刻开始说话却一点都不近人情。

    舒念暗暗扫了扫自己雪纺衫胸前簇拥的绣着一团又一团的白花,水洗白的牛仔裤,还有些地方隐隐约约捅了几个窟窿,此时只觉得凉飕飕的。

    “...师父我知道了。”

    “还有。”

    “什么?”

    “你的头发,不会扎就剪了。”

    “...”

    舒念拿着档案袋立在床边,一路跑到三楼,此时仍旧有些气喘吁吁,人还没有缓和下来,却接二连三被邹寒屹挑肥拣瘦说的一无是处,她简直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怪不得刚刚那些师兄师姐们都用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目光送别她,邹寒屹这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洪水猛兽,她此时有些想念那不靠谱的宋律师。

    “麻烦帮我

    叫一下护士,我床头的呼叫铃坏了。”

    她低垂着头走神间隙,邹寒屹终于换了稍微缓和一点的口气求助,她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点滴瓶里的液体见了底,于是将手里的档案袋放在床头柜上去护士站叫人。

    护士拿着新的药液进来帮他换上,临走不忘了嘱咐。

    “最后一瓶了,家属帮忙盯着,病人最好不要移动。”

    舒念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哪门子家属,亏得她命好,父亲和善,母亲慈祥,亲朋好友也一个个慈眉善目,绝不会见面不到十分钟就对一个女孩子抛出如此不近人情的话。

    邹寒屹没有说话,看着护士关门离开就和做贼一样接过舒念手中的档案袋,他倒是身残志坚,用缠着绷带的那条手臂按住袋子自己将绕着的线一圈圈解开。

    “去找个椅子,时间来不及,我需要你手写点东西。”

    “哦,好。”

    舒念扫了扫邹寒屹,他吃力撑着身子翻阅资料,脸上线条绷得紧紧的,她本着不与伤者计较的宽大胸怀善意提醒。

    “师父,这个案子下午开庭,能赶得及么?要不申请法院延期审理?”

    “我伤的是手,不是脑子。”

    舒念忍着一巴掌呼上去的冲动,几乎是咬牙切齿搬来了椅子放在床边,然后按照邹寒屹的指示将另一个文件袋中的资料取出,然后又不大忍心他别扭的样子,好心好意支了小桌子摊在他面前。

    “带实习证了么?”

    “恩,带了。”

    “下午我开庭时候你跟着去。”

    “好的。”

    邹寒屹用扎着点滴的手翻资料,一页一页翻得实在吃力,但却不要求舒念帮忙,边看内容还能边与她聊天,一心二用的绝活玩得真是炉火纯青。

    “以前旁听过庭审么?”

    “大二时候在中院实习过一段时间,旁听过几次。”

    “有

    什么感想?”

    舒念接过他筛选出来的资料扫了扫,是个债权纠纷的案子,她抿着嘴唇考虑该不该实话实说,实在有些担心一句话说完她又被嫌弃的喷毒液。

    “能畅所欲言么?”

    “在我这里,任何人都有言论自由。”

    她撇了撇嘴,实在觉得邹寒屹这句话说得太过冠冕堂皇,言不由衷,但还是乐于将自己的见解分享出来。

    “我感觉很多律师在庭下做的准备不是很充分,敷衍了事的成分居多,忽视细微的事实证据,而且很多法理运用不纯熟,说白了就是拿了人家的钱却不好好出力,我觉得我做得会比他们好。”

    “口气倒是不小。”

    “我只是实事求是,况且是你说的言论自由。”

    “你觉得你有什么优势?”

    “认真,耐心,踏实,善于学习。”

    “还有呢?”

    “基础知识扎实。”

    “那不如你现在帮我分析一下这个案子应该怎么打,其中涉及哪些法律关系,需要适用哪些法律,主要思路和主要方向在哪里?如何才能帮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

    舒念有些愣怔,她确实基础知识扎实,确实不是夸海口,但是那么冗杂的东西放在脑子里此刻却绕成一团乱麻,她思路有些混乱。

    “记住,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只是老师的,并不是你自己的,要是记不住这一点,趁早回去另谋职业。”

    “我的志向就是当一名出类拔萃的好律师。”

    “但愿十年以后你还记得自己今天说的话。”

    邹寒屹对于舒念刚刚的高谈阔论不置可否,但他脸上的神色逐渐趋于缓和,侧脸的线条都看着温柔许多。

    “我们有大约四个多小时的时间熟悉案卷材料,下午3点开庭,带纸和笔了么?”

    “带了。”

    亏得她有先见之明,早上临出门

    的时候背了个双肩包,笔和纸一应俱全。

    “之前学习过写证据清单吗?”

    “...没学过。”

    “我记得Z大有专门开设法律实践技能课程。”

    “我们这一批正好遇上课程改革,技能课删除了。”

    舒念不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更何况寝室中有简晨鸽那个校园百事通。她们这届比较倒霉,遇到了新上任的领导瞎指挥,被执意删除了技能课程的培训,而是给学生增加了一学期的课外实习。

    这在当时引起不少非议,而且事实证明这门课程非常必要,所以这届新生的课程表里又加回来了。

    邹寒屹挑了挑眉也不再继续询问,眼睛仍旧未从手边的资料上移开。

    “我手不方便,我口述你写,将证据清单罗列出来,下午需要给法庭递交一份。”

    舒念撇着嘴巴看了看邹寒屹一目十行阅读的模样,她刚刚才批判了敷衍了事这种可耻的行径,这会儿邹寒屹就身体力行向她做了证明。

    老主任口中的天子骄子也不过如此,与其他坑蒙拐骗不负责任的律师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下午开庭,竟然拖拖拉拉连证据清单都没有准备好,刚刚还好意思对她挑三拣四,果真是厚脸皮。

    她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嘴里藏不住话,终于抓住把柄逮住了机会给他点难看。

    “证据清单不是应该早就准备好了么?”

    “哦,你是觉得我和那些敷衍了事的律师是一丘之貉?”

    “难道不是?”

    “当事人昨天晚上十点多来医院找的我,你刚刚才把资料送过来,你是觉得我应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啊?那下午开庭赶得及么?”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舒念瞪圆了眼睛用看天外来客的目光看向邹寒屹,她刚刚扫了一眼起诉状,诉讼标的在5

    00万元以上,而且案子已经经过一审程序,到底是什么样的当事人,神经粗的堪比河道,这样大数额的案子,如此的掉以轻心,临阵才要磨枪。

    “与其咸吃萝卜淡操心揣摩当事人的想法,倒不如专心研究一下你手头的案子。”

    “...”

    舒念从善如流的垂下头没吭声,心头无数***狂奔着呼啸而过,她前几天培训的时候闲着没事干专门研究了一番律师收费标准,邹寒屹这匆匆一天的时间不费吹灰之力赚了套房子,虽然是在她老家的小县城。

    简直是天理不容!

    一上午的时间飞快的过去,整理完手头的资料舒念抱着饥肠辘辘的胃拿手机看时间,竟然已经是一点多,邹寒屹大发慈悲的告诉她医院旁边的小巷子里有家小面馆,经济便宜又实惠,那熟悉的程度好像他是这医院的常客一样,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感谢二字,就听见邹寒屹限她半个小时之内吃饱喝足在院门口等他的噩耗。

    于是匆匆收拾了东西准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解决自己的生计,但走到门口时候她顿住脚步回头问。

    “师父你不吃么?不然我打包上来一起吃?”

    “药水挂多了,我不饿。”

    “可是...”

    “我换衣服,你还不走?”

    “你下午能出去么?医院好像不让请假。”

    “你还有29分钟。”

    舒念到了嘴边的关心卡在牙槽里转了几圈,然后硬生生咽回肚子里,简直是好心喂了驴肝肺的节奏。

    她直起身子看了看邹寒屹撑着一只手下床,刚刚坐直了身体便抬手揉胸口,他手臂和一条肋骨骨折,昨天下午刚刚做了复位处理,此时应该是伤患处肿痛,看到邹寒屹龇牙咧嘴忍痛的模样舒念心里终于好受一点,像他这种不近人情毒舌又高冷的家伙,活该被人打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