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侥幸存活

    与上夜班的医生交接完工作,温小婉收拾东西,走出了医院。

    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路灯又十分昏暗,朦胧的灯光只能照射到眼前的一小片路面。温小婉走入空无一人的小道,心里有些紧张。

    寒风凛冽地吹过来,似乎又要下雪了。她裹紧外衣,快步行走,准备去乘坐最后一班地铁。

    但没走多远,温小婉就听到身后隐隐有脚步声。那声音远远传来,刚好保持着和她相同的频率。她加快脚步,后面的脚步声也变得急促,她慢下来,脚步声也放缓速度。

    在经过一个路口时,温小婉偷偷转过头,但只看见路灯下的一道黑影,无法确定跟踪者的样貌。这让她越发慌张起来,连忙绕路走入一条宽阔的马路。周遭多了几个人,她的心里放松了一些,但身后的脚步声仍徐徐传来。

    然而,行人是逐渐越来越稀少了,路上也没有出租车经过,温小婉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这时,一道强烈的灯光从后方照射过来,接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她的身侧。

    温小婉本能地向旁边一闪,越野车副驾驶一侧的车窗缓缓打开,从车内传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医生,你刚下班啊?”

    一个英俊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是东河区刑警队的队长尹禹!

    “是啊,我刚下班。”温小婉的心里瞬间放松下来。她几步走到车边,笑着攀谈起来,“尹队长,你在执行任务啊?”

    “不是,我也刚忙完,正准备回家。”尹禹说到这儿,扫了一眼冷清的街面,然后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温医生,要是方便的话,不如让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谢谢你,尹队长。”温小婉一阵欣喜。她不忘刻意地向身后又望了一眼,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尹禹耐心地等温小婉系好安全带,才稳稳地开动汽车:“温医生,你经常这么晚下班吗?”

    “我们是三班倒,我上中班,要从下午4点上到凌晨12点。不过我每次都拜托接班的医生早点来,好去赶最后一班地铁。”

    “温医生,那你还真是辛苦!不过……”尹禹说到这儿,皱了皱眉,“下次下中班或是上夜班的时候,你还是坐出租车吧。现在……你也知道,卫市不是很太平,你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夜路还是不太安全……”

    温小婉闻言,笑道:“坐出租车的话,不也是我一个人吗,有什么区别?”

    “这……”尹禹微微一愣,想了想又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干脆以后我来开车接送你吧。”

    这下轮到温小婉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顷刻间红了脸:“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尹队长?”

    尹禹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哪儿的话,既然你是胡桃的朋友,那我们大家就都是朋友,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那……谢谢你了,尹队长。”

    “咳……什么队长不队长的,温医生,你又不是我们局里的人,就直接叫我尹禹吧,听着倒舒坦些。”

    “那好呀,不过你也不是我的病人,也不需要叫我‘温医生’啊。”温小婉抓住了尹禹的“语病”,笑眯眯地回敬了一句。

    尹禹一时语塞,只好点了点头。只是这时,他看到温小婉灿烂的笑脸,忽然觉得心脏漏跳了半拍,连忙回过神,集中精神开车。

    汽车渐行渐远,很快就拐出了这条幽静的大道。

    待黑色越野车走远,站在暗处的秦观海才现出身影。他盯着汽车离去的方向,脸上一阵冰冷,双眼也射出了凶狠的目光。

    ***

    隐形文身的出现,无疑为凶手的搜查缩小了范围,而尹禹也适当地调整了对凶手的心理画像。

    这个人的舒适区就在东河区,很有可能是生活或工作在东河区。男性,年纪在25到35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三左右,内心冷漠,具有掌控力,并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凶犯本身具有一定的医学知识,或受到了专业人士的指导,有文身技巧,有可能就正从事与文身相关的职业。

    另外,三名受害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社会关系,但王阅枚和戚美美却同在一家地下论坛进行了注册。而从凶手对三名死者的了解程度来判断,他并不是在随意选择行凶的对象,所以这人有可能是管理员,或者是那些实名用户中的一员。

    但目前管理员信息不全,尹禹就让周布籁和胡桃筛选地下论坛上的实名注册用户,找出其中在文身店工作或是与文身相关的人。

    经过了两天的排查和核实,他们查到其中三个男人嫌疑最重。一个叫康多力,是一家私立医院的医生,还是一个民间组织“刺青文化协会”的会员。一个叫贾关,自己开了一个文身馆,而他大学所学专业恰巧就是临床医学。

    最后一个人名叫樊儒,今年33岁,是地下论坛最早通过审核的那批人中的一个。他在论坛上注册时登记的职业是保健医师,使用的头像却是《古惑仔》里陈浩南的海报,凸显了郑伊健从右臂一直延伸到前胸的过江龙文身。

    虽然把樊儒也算进来似乎有些牵强,但目前情况严峻,任何一个线索都不容错过,更何况这人还是胡桃特意挑出来的。

    胡桃看完樊儒的头像和资料,立刻就认为这个人很有问题。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从头像上看,至少她自己认为樊儒绝对很喜欢文身,而他的职业又是保健医师,肯定也具有一定的医学知识,这两条内容就是凶手的心理画像里最重要的两条!

    尹禹没有提出异议,算是默许了胡桃的分析。为了加快案件的进度,他将三名嫌疑人分配给自己、周布籁和胡桃,分别进行调查。

    就在他们即将出门时,刑警队突然接到一个报警电话。电话是东河区福松里派出所打来的,报告在福松里大街的一家茶室发生了火灾,火虽然被扑灭了,但发现了两具尸体。

    尹禹命令胡桃带着安琪卓以及几个助手,立即到火灾现场去调查。

    看到二人急匆匆地走了,尹禹从桌上拿起原本分配给胡桃调查的樊儒的资料,放进了自己的手包里,准备一并去调查看看。

    尹禹先到康多力所在的管辖派出所调出了他的地址,但调查之后才发现,他就职的那家所谓的私立医院其实是一个牙科诊所,康多力也算是有一些医学知识,但充其量不过是精通人类口腔结构而已。至于“刺青文化协会”的会员就更不靠谱了,因为协会是康多力的表弟申请成立的,康多力报名入会不过是为了凑个人数。

    而周布籁这边也没有进展,贾关的文身馆因为不景气早就关门大吉了,现在他还沿用当初的门脸开了一间烤鱼馆,生意不好不坏。至于被问到大学的专业,贾关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才承认学历是他从网上买来的。

    看到贾关笑着露出的一口黄板牙,以及厨房案板上的死鱼,周布籁不由感到一阵恶心。他忍住恼火和失望,转身走出了小饭馆。

    对这两个人的调查都不是很顺利,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而胡桃这边却得到了一些线索,虽然与连环案的调查没什么关系,却是非常惊人的发现。

    胡桃和安琪卓到达火灾现场时,发现火情很重,整个茶室一片狼藉。

    这个茶室很大,分为上下两层,而且是木质材质构建,看起来极其易燃。胡桃站在外面的街道上,打量了一下茶室的结构,然后看向那些进出的人群。

    消防员还在忙碌,救出之前被困在里面的顾客,随救护车赶到的医护人员也正在救治在火灾中受伤的人,而在这些人之中还夹杂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身影注意到两位刑警到了,立即向她们这边跑来,边跑边大声呼喊:“胡警官,你来了啊!”

    胡桃对秦观海夸张地挥了挥手:“秦警官,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今天本来约了两个同学过来喝茶,谁知道刚喝到一半,茶室里就起火了。我见火越烧越大,就让同学回家,自己留下来帮忙了……”

    “胡桃姐,我先去看看尸体了。”安琪卓对秦观海点了下头,对胡桃说道。

    “好的,小安,你先过去,待会儿我叫人过去帮你。”胡桃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名顾客向他们走来,之后对秦观海不住地道谢,而秦观海只是笑笑,叫来了医护人员,帮这个人医治身上的擦伤。

    胡桃打量着秦观海的模样。这个巡警的脸上布满粉尘,身上的夹克衫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她看着秦观海的模样,脑中不由浮现出这个人在火场中穿梭救人的画面,心里觉得十分钦佩,脸上也不自觉红了起来:“秦警官,这次你又帮了不少忙!”

    秦观海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作为一名警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胡警官,我只是一名巡警,跟你比不了,你以后就直接叫我小秦吧……”

    “好,那我就叫你小秦。不过警察工作不分三六九等,既然我们都平等,那你也不要总是警官警官地叫我了,听起来好严肃啊。你就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桃子也行。”

    “好的,桃……桃子……”

    胡桃顽皮地点点头:“不过能碰到你真是太好了,比起询问那些普通群众,找你做笔录一定省时省力。毕竟你比他们专业多了,一定可以把事情概括得全面细致。”

    “嗯……其实我也没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秦观海挠了挠头,脸色又有些羞怯,“我和同学正聊着天,茶室里面突然就着起火来,火苗蹿得很快,我站起来的时候发现眼前都是一片火光……”

    胡桃连忙做起了记录:“之后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出现?”

    “特别的……”秦观海想了想,“对了,我护送同学出了茶室,又返回来救人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两声爆炸。”

    听到“爆炸”两个字,胡桃的神情立刻严峻起来。从火势范围判断,茶室的火灾应该有多个起火点,而从火焰燃烧的速度判断,很可能在起火点还有助燃剂,这极大地说明了火灾有可能是纵火造成的。至于爆炸声,则证明纵火者选取的助燃剂是一种十分危险的制剂,或者是两种制剂的混合造成的爆炸。

    想到这儿,胡桃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尸检的安琪卓,迅速指挥两个助手过去帮忙,又指挥另两个助手去找现场的顾客做笔录。然后她谢过秦观海,准备带着剩下的人进到茶室里去调查现场。

    “桃子,我可不可以……也跟你们一起进去看看?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刑警,但我最后只做了一名巡警……”这时,秦观海小声地问了一句,因为这个提议,他被熏黑的脸膛竟现出了一片绯红。

    “这个嘛……”胡桃看着前面已经走远的助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好吧,不过你一定要听从我的命令,不要乱动现场的东西。”

    “你放心吧,桃子,进去之后我保证不乱说乱动,我只是想跟着感受一下你们的工作。”秦观海连忙保证,还顺手从胡桃手中抢过了勘验箱。

    ***

    一股浓烈的焦味蔓延在空气中,胡桃皱皱眉,四处看了看。茶室里面的木料被熏得一片漆黑,屋顶纷纷掉落,用作支撑的柱子虽然还勉强直立着,但也岌岌可危,像是很快就会倒塌一般。

    她在楼上和楼下各转了一圈,发现起火点都集中在了一楼。不过遗憾的是这个茶室没有监控摄像头,她只能边走边模拟,人工还原当时的状况。

    虽然茶室变得黑漆漆的,但在一楼进门的盆栽处、收银台后方、洗手间门口以及居中的一个餐桌边却各有一块地方烧得更为严重,木材已经烧成了灰烬,这几个地方应该就是纵火点。

    胡桃将身边的助手叫过来,指导他们勘验那些地方,并择取样本,带回去准备进行检测。

    在胡桃四处查看时,秦观海一直紧紧地跟在女孩身后。他认真地聆听胡桃所说的每一句话,仔细观察胡桃指出的每一个疑点,将整个刑侦过程暗暗记到了心里。他始终表现出一种对刑警侦查案件的惊奇,但双眼飘散出来的目光却显得十分冷漠。

    现场勘测结束后,胡桃才注意到身边还站着个秦观海。由于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她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秦观海的身上,这让她的脸上微微一红。她带着秦观海和助手走出茶室,看到安琪卓已经做好了初步尸检,于是便告别秦观海,收队回去了。

    回到警局,安琪卓立刻和法医严熙忙碌起来,其他助手也纷纷忙活着分类现场的取证,只有胡桃坐在座位上,身披阳光,对着窗外的枯枝发起呆来。她的脑中不断回荡着秦观海矫健的身姿和憨厚的笑容,忍不住沉浸在对刚才的遐想之中……

    而这时,尹禹和周布籁约在一起碰了头,互相诉说了一下侦查结果,然后找了间小餐馆坐下吃午餐,打算下午再一起去查查樊儒。

    虽然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但他们其实对樊儒的调查并不看好,又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两个人低着头,默默地吃饭,心事重重,一顿饭吃得沉闷又寡味。

    饭后,他们按照樊儒身份证的归属地先去了当地居委会,了解到樊儒搬了家,但具体地址不详。而樊儒的职业确实是保健医师,工作地点就在檀墨休闲艺术会所。他们记下会所的地址后匆匆赶了过去,但又扑了个空—前台小姐告诉他们,樊儒没有辞职,却突然不来上班了。

    “我们这个会所主要做文身艺术,这个樊儒啊,明明只是个保健护士,仗着自己会一点文身,总对外说自己是会所的顶级文身师,所以大家都不愿意理他!”前台小姐身材纤瘦,说起话来却底气十足,“他人缘不好,又不会讨好上司,所以他离开后也没人关心他的状况,相反经理反倒乐得他不再出现,起码可以省下之前未发的工资了。”

    “那樊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上班的?”周布籁掏出本子,做起记录。

    前台女郎拿出柜子里的考勤记录,翻来翻去:“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来了。”

    半个多月?周布籁算了一下,然后望了尹禹一眼,悄声道:“队长,这个人很可疑,半个月之前不就差不多是王阅枚遇害的日子嘛……”

    尹禹点点头,从前台那里获取了樊儒现在居住的地址,然后开车带着周布籁一路赶到了樊儒家。

    进门前,尹禹先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门,但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响动。四周静悄悄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他吸了口气,对周布籁做了个手势,然后从腰间掏出了手枪。

    周布籁微微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专用工具打开了门锁,轻轻地拉开了房门。

    尹禹端着枪,率先走了进去。周布籁也掏出枪紧随其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二人进入后看到房子空间不算小,但地上堆满了准备换洗的衣物、床单以及吃剩的快餐包装盒,显得极为凌乱,空气中的臭味就是从这些东西中散发出来的。

    二人互相看一眼,慢慢向里面的卧室走去。

    “你可算来了,把饭放到桌上,先帮我收拾一下房间吧。”躺在床上的樊儒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照顾他的护工到了,背对着房门,懒洋洋地伸手往桌边一指。半天没听到回答,他才转过身,一下子看到面前有两个黑黢黢的枪口,吓得瞬间缩进了床角,抱住头,大叫起来,“别杀我,别杀我!那边柜子里有钱!”

    “别胡说,我们是警察!”尹禹对着樊儒拿出证件,大声制止了他的吵闹。

    樊儒胆怯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证件上的“公安”两个字,安静下来,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警察,你们终于来了,是不是找到撞我的人了?”

    尹禹这才注意到樊儒从被单里露出的双腿都打着石膏,床边还立着一副拐杖。看来樊儒是受了腿伤,而且还伤得不轻。他收起枪,指着樊儒的伤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唉……”樊儒叹了口气,“被车撞了嘛,那车逃逸了。哎,你们不是交警的人啊?”

    “交警会带枪来你家吗?”周布籁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也收起了手中的枪。

    “那你们是?”樊儒见来的这两个警察与他的被撞案无关,顿时有些失望。

    “我们是刑警!”

    “刑警,你们来干什么?”樊儒闻言,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知道了,你们是听了隔壁报警才来的吧?咳!别听他瞎说!我这里是臭点,但绝对没有死人,我这不是行动不便,没有办法嘛……”

    听到这话,周布籁一下子火了。他瞪起眼睛,指着樊儒大吼:“你少跟我这儿装糊涂!”

    樊儒一时愣住,虽然内心胆怯,但还是眨着眼睛,以一副无辜的表情望向尹禹和周布籁。

    尹禹拍了拍周布籁的后背,示意他先不要着急,然后上前一步,和颜悦色地问道:“樊儒,我问你,你是哪天出的车祸?”

    樊儒歪着头,想了想:“12月20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本来要去相亲,结果刚出门就被车撞了!听说那姑娘长得还挺漂亮,你说谁这么缺德,撞了我就跑啊……”

    “别说这些没用的!”周布籁忍受不住樊儒的絮絮叨叨,“把你出车祸的具体地点说出来……”

    樊儒立刻唯唯诺诺地点头,照实说出了地址。

    而尹禹则陷入了沉思,从樊儒家里的状况和他的卧床情况来看他不像是在伪装受伤,而如果他真的是在12月20日被车撞伤,就不可能在两天之后制造连环案,连续入室杀害王阅枚等三人,更不可能在重伤的状态下还留在现场给尸体文身……

    尹

    禹心里一阵失望,看来他们果然是查错了方向。他叹了口气,最后打量了一下樊儒的卧室,却赫然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台智能行车记录仪。

    这东西为什么在这儿?尹禹略一沉吟,伸手拿起那个记录仪,斜卧在床上的樊儒惊呼一声。他转过头,看到樊儒表情有些尴尬,眼睛紧盯着他手上的记录仪。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尹禹立即打开记录仪,查看里面的路况记录。周布籁也凑了过来。他们翻过几段路线记录之后,果然找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看过那条视频,尹禹绷着脸,语气严肃地问道:“樊儒,拍摄这段视频时,是你在开车吗?”

    樊儒垂下头,不敢直视面前的两个人,口中嚅嗫道:“嗯,这个嘛……”

    周布籁猛地把记录本往床头柜上一拍,大声道:“老实交代!”

    由于视频里已经录下了樊儒说话的声音,情况不容他狡辩,他只得承认下来,但还是诸多推诿:“是,是我在开车,但是那天我心情不好,所以才……”

    没等樊儒继续辩解下去,尹禹先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面色冰冷地说道:“心情不好不是暴行的理由!这个记录仪我们要带回去。”

    “那可不行!”樊儒急忙想要制止,但无奈身上有伤,没办法从尹禹手中夺回记录仪。情急之下,他狡猾地转转眼珠,“你们没有搜查令,没有权力拿走我的东西。”

    樊儒说的是事实,他们现在确实没有这个权力。周布籁马上拨通手机,让留在办公室的助手即刻去办理对樊儒家的搜查令。因为事态严重,樊儒的情况又与连环案有着一定的联系,所以对这个申请做了加急处理。

    这时,尹禹想起了那个地下论坛,于是拿出论坛其他注册成员的名单,问道:“樊儒,我问你,注册这个论坛的是你吧?你好好看看这份名单,还认不认识其他的人?”

    樊儒拿过那张纸,端详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我不知道什么论坛啊,警官,我这里根本就没有上网的条件啊!”

    周布籁查看了一下房间里预留的网线,确实没有连接,而樊儒的手机竟然还是老式的诺基亚,根本上不了网,但他又不相信樊儒的话:“老实交代,你在会所里也没上网吗?”

    “我哪有时间干别的啊!我在会所里是保健医生,所有会员和员工身体不舒服都来找我,每天累得要死,但我这一病,一个来看我的人都没有,真是世态炎凉啊……”

    接下来无论尹禹和周布籁怎么问,樊儒都摆出一副岔开话题的无赖样,不肯正面回答问题。两名刑警无奈之下,只得先离开。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个樊儒并不简单,但目前又无计可施,只有耐心地等待搜查令批准下来。

    ***

    从樊儒家离开之后,尹禹和周布籁按照地点去调查了一下樊儒车祸的情况。在该地辖区交通队,他们查到了车祸确实发生过,而肇事车辆也已经找到了,但车主表示车子在案发前被偷,没过几天又被还了回来。

    失窃的车辆是一辆老旧的低端车,车主根本就没想到这车竟然也会被偷。但换个角度去想,却可以发现肇事者偷车的行为不过是为了金蝉脱壳,用与他无关的车辆去行凶,而他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樊儒……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尹禹让周布籁赶往樊儒就诊的医院,获取他的全部诊治报告。

    周布籁离开后,尹禹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快4点了,这里又离东河中心医院不远。按照温小婉的排班周期,今天应该是她上早班的日子,如果现在开车过去,正好可以赶上她下班。

    算准了时间,尹禹没再多想,开车直奔东河中心医院。他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温小婉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尹禹把车开过去,清清嗓子,唤了一声:“小婉……”

    温小婉回过身,看到尹禹的车,心里不禁一阵欢腾,马上跑了过去:“尹禹,这么巧啊?”

    “我……那个……是来接你下班的……”尹禹又红了脸,一阵扭捏,半天才把话说完整。

    温小婉微微一愣,羞怯地点了下头,然后坐进了车里。

    车子慢慢行驶,尹禹专心开车,温小婉托着腮,望向窗外。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有些沉闷,却飘荡着一股暧昧的味道。

    快到温小婉的公寓时,尹禹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型菜市场,于是放慢了车速:“小婉,你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到市场里去买点菜?”

    温小婉却摇了摇头:“不去了,我晚上通常都不吃饭。”

    听到这话,尹禹皱起眉,上下打量温小婉:“怪不得你这么瘦呢!你不要学那些减肥的女孩不吃晚餐,这样不行,一日三餐都要好好吃!知道吗?”

    温小婉不由一怔,定定地看着尹禹,心里忽然觉得暖洋洋的。尹禹的目光很柔和,却也有些炽烈。在这种视线的注视下,她感到晕头转向,心里只知道,尹禹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带有魔力,一下子就让她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然而习惯性的低调没有让温小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她只是垂下眼睑,点了下头,轻声道:“知道了……”

    这时,车子停了下来。

    温小婉下车,道谢之后,转过身默默地走去,再也不敢和尹禹的视线接触了。

    “小婉,等一下!”尹禹突然唤了一声,语气不容辩驳。他动作利落地从车内的储物箱里拿出一盒酸奶和两个苹果,下车追上温小婉,并将东西递到了女孩手里,“我知道你喜欢吃苹果,拿去吃吧,已经洗干净了。”

    自从上次温小婉给过他一个苹果后,尹禹就喜欢上了这种水果的香气。但他吃得不多,却还总是隔几天就买一些放在车里。

    “谢谢……”温小婉也不再推辞,接过苹果和酸奶,垂着头走进了楼洞。她走上二楼的楼梯,才抬起头,脸颊上已经是一片通红了。

    回到家里,温小婉坐在餐桌边,小小地咬了一口苹果。味道起初有些酸,但越是细细品味,口感就越发甜了起来。这股甜味还在慢慢扩散,竟慢慢融进了她的心里。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却又令她十分向往。

    温小婉吃着苹果,体会着内心慢慢产生的悸动。她想起了尹禹的话,决定好好做一顿晚餐。

    她拿出冰箱里的食材,又将配料准备妥当,然后打开燃气,准备烹炒。

    但在看到火苗的一刹那,温小婉的脑中忽然冒出一片熊熊烈火,火焰渐渐变形,变成了她遭遇车祸时,汽车炸裂燃起的火焰。

    她不由一惊,回过神来,在那一刹那,似乎恢复了部分记忆。是她!是她在车祸前和车内的人起了纠纷,在扭打中使车子失控,撞到了护栏上。

    那场车祸确实是一场事故,但又并非是意外那么简单,其实她是被这几个人误认为是齐玟,然后劫持到了车里……

    通过和那些人的激烈对话,温小婉得知他们名义上是在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工作,但合伙开了一家宠物医院。他们抓来流浪狗,抽出它们的血,专门为上门求医的宠物大量输血,事后还将那些失血过多生命垂危的流浪狗直接送往中心自生自灭,而汽车后备箱里的那几只大型犬应该就是失血过多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流浪狗。

    由于宠物医院的生意扩大,他们又开了几家分店,而齐玟通过中间人也投资了其中一家店面,但这些人和齐玟却没有见过面。

    后来他们约好和齐玟在宠物医院内见面详谈,但因为医院内突发的大火而险些送命,而齐玟并没有现身。他们怀疑火灾与齐玟有关,于是来找这位素未谋面的合伙人质问,却阴差阳错地把温小婉抓上了车。温小婉极力解释自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抓到的这个女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之后温小婉在车内开始反抗,导致车子失去控制,撞向了护栏……

    这一切都怪齐玟,还有秦观海—那个男人为了要掌控温小婉恢复记忆的时机,竟然还将她推向行进中的汽车。温小婉想起秦观海的那张脸,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愤恨地眯起了眼睛……

    而此时的秦观海就站在温小婉家窗下的草丛里。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卧室的窗子,看着白纱帘随着窗子漏进的微风轻轻飘荡,看着卧室从一片黑暗到亮起了灯光。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所站的地方也由光亮变为了黑暗,四周慢慢冷了下来,这种彻骨的寒冷渐渐侵入他的体内,让他打了个冷战。

    而内心的寒冷更是让他不住地哆嗦起来,在看到尹禹把温小婉送回家、两人亲密的一刹那,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种危险。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绝不能让温小婉和那个刑警走得太近!

    ***

    尹禹回到刑警队办公室之后,看到严熙在仔细研究樊儒的

    X光片和诊断证明,胡桃、安琪卓以及周布籁正凑到一起,讨论刚才那起火灾的调查。

    他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连忙组织了会议,集中分析一下这两起案件目前的调查情况。

    严熙抬起头,有条不紊地说道:“从樊儒的X光片看,医生的这个诊断完全正确。樊儒的伤势非常严重,他的双腿属于完全性骨折,也就是俗称的粉碎性骨折。这绝对不止是被车撞击这么简单,他很有可能是被撞倒后又遭到了汽车的碾压。不过幸运的是,他遭到碾压的部位在双腿上,所以才侥幸活了下来……”

    侥幸?尹禹围绕这两个字进行思索,刚想出一点眉目,就听到胡桃在耳畔边叫他,连忙转过了头:“怎么了,小胡?”

    胡桃一脸凝重地望着尹禹:“头儿,照严医生的分析,那樊儒就是一名受害者了?这种恶意撞人的行为十分恶劣,我们要想办法抓住这个人。对了,那个地方有没有监控啊?”

    尹禹闻言,将自己之前的思绪收回,点了点头:“有,我和小周看到了当时的监控录像,那名司机确实开车碾过了樊儒的身体,事后他还走下车试图接近樊儒。不过后来有摩托车队驶了过来,他就又回到车上,开车逃走了……”

    “下车?”胡桃连忙追问,“这么说,这个肇事者也出现在撞车视频中了,那有没有拍到正脸?”

    “没有……”周布籁无奈地摇摇头,脸上一片灰暗,“当时撞车的地点比较偏僻,凶手始终背对着街边的摄像头,而摄像头拍摄的内容又模糊不清,只能看出肇事者是个男人,中等身高,有些偏瘦……”

    “那太可惜了……”胡桃叹了口气,也是一脸的失望,“不过这样一来,樊儒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可能作案……”

    “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已经申请了搜查令,到时去樊儒家看一看再下定论。”尹禹转过脸,轮流看了看胡桃和安琪卓,“这个案子的线索目前就这么多了。小胡、小安,你们再讲讲火灾现场有什么发现。”

    “是,头儿!”胡桃拿出从现场拍摄的照片,向众人讲解,“我在茶室里发现了四个起火点,都在一楼,而且均有人为纵火的迹象。我分别对从几处纵火点中提取到的木材进行气化,然后通过气相色谱仪分析得出,这些燃烧过的木材中有医用过氧化氢和浓度为95%的医用酒精的成分。这两样东西可以确定就是这次纵火的助燃剂。值得注意的是,在上一次商场纵火案中也在纵火点发现了浓度95%的医用酒精的成分,但并没有发现过氧化氢的成分。”

    “你的意思是这两起纵火案使用的都是同一种助燃剂?这么说,这也是一起连环案?”听了胡桃的分析,周布籁猜测道。

    “是的,我和小安都推断,这两次纵火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只不过这次的案件升级了。”

    “这话怎么说?”周布籁继续追问。而尹禹只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

    安琪卓轻咳一声,接替胡桃回答:“首先经过验尸,我们确定了第二案两名死者确实死于火灾。其次从助燃剂上分析,第一案只使用了酒精,而第二案则在酒精中混合了过氧化氢。过氧化氢本身虽并不可燃,但它分解时会产生大量的氧气,可以造成酒精的剧烈燃烧,甚至还会引起爆炸。这就是第二案比第一案火势更猛更旺的原因,同时也代表了凶手对纵火造成的后果有更强烈的渴望,是案件升级的一种表现形式。”

    胡桃点点头,继续道:“还有,两次的纵火地点虽然并不相同,但所在的位置都属于商业区。而相比第一次纵火的商场,显然茶室的选择对纵火更加有利。茶室有两层楼,但只有一个出口,又是木质结构,不仅易燃,而且不易逃生。这也是凶手意图将案件升级的表象。最后是受伤人数,第一案中由于火势并不算猛,又被及时扑灭,所以受伤的人不多,死亡的也只有金丽丽一人。而第二案中有两人身亡,受伤的人更是达到二十多人,案件性质明显比上次升级了。顺便提一句,我们已经调查了第一案的两名伤者,没有任何共通点,可见凶手实施的确实是无差别纵火作案。”

    尹禹点点头,对胡桃和安琪卓的观点表示赞同,但又隐隐觉得她们好像疏漏了什么。他一时也没有头绪,索性问道:“那你们对凶手有什么看法?”

    “之前我就和严医生说过,从统计学来讲,纵火犯多为男性,但在第一案中,凶手将女士卫生间也作为了其中一个纵火点,我觉得这名犯人有可能是一名女性。这名纵火犯对社会不满,希望受到重视,才会以纵火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情绪,这个人有可能在近期遭到了失业或失恋的打击。”安琪卓针对这两起案件,做了一个简要的分析。

    周布籁听后耸耸肩:“可这范围也太广了……”

    “我认为这名凶犯应该还具有一定的医学背景。”周布籁的话还没说完,严熙就开口补充道,“现在类似汽油、柴油之类的助燃剂随处可见,但凶犯却选择了酒精作为助燃剂,再加上他第二次纵火时结合了过氧化氢,所以我分析这个人应该具有医学背景,对酒精很熟悉,甚至很依赖,有可能就在医院工作。”

    周布籁抚着下巴,显得有些发愁:“有医学背景的女性,近期失业或失恋,这范围还是太大了啊!而且除了女医生和女护士之外,像保洁员、电梯员、护工这一类工种的人员,她们要是想偷酒精,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那这就靠你了!”尹禹拍了拍周布籁的肩膀,“我看了小胡的分析报告,还发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两次纵火的地点都在东河区内,可见东河区是这名纵火犯的舒适区,而且两次纵火时间都发生在工作日,有可能是她刚失业想在自己工作过的医院附近泄愤或是借工作之便偷跑出来行凶。你赶紧查一下,看看商场和茶室的周围有没有什么医院?”

    周布籁听后,立刻打开电子地图查看起来:“队长,这两处地点重合起来的五公里内,共有三家医院。”

    “好。从现场照片来看,烧毁状况十分严重,助燃剂的使用量相对较高。浓度为95%的酒精因为浓度高,容易烧伤皮肤,一般在医院只用于器械消毒,所以相对比75%的酒精的用量要小很多。可以以这个为基准,先去调查一下这三家医院的酒精使用量。”尹禹看着电子地图上标注的医院,说道。

    “也不排除纵火者个人购买的可能性,好在现在到药店和化工用品店购买这种燃点高的酒精都需要实名制,还是可以很容易查到的。”安琪卓也跟着提了一句。

    “别忘了还有网络购买者!”胡桃也插嘴道,“虽然酒精属于易燃品,禁止快递运输,但这种情况还没有杜绝,还有人从网络上购买得到酒精。”

    “对,对!”尹禹点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布籁,总结道,“小周,一会儿你多带几个人,除了调查这三家医院的酒精使用量之外,再分别到全市各区的药店去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大量购买过这种酒精。另外告诉技术科,让他们调查一下本市网络购买酒精的情况。怎么样,这项任务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这倒容易,就是跑跑腿!”周布籁耸耸肩,对行动胸有成竹,不过对行动的目的却有些怀疑,“但是这样做真的能找出纵火犯吗?”

    尹禹面色沉静地目视了一圈参与会议的人员,然后把视线移回到周布籁的身上,郑重地说道:“我们的调查就是要没有遗漏,这样抓到嫌犯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周布籁连忙点了点头:“是,队长!”

    “另外还有一点,小胡、小安,虽然你们对纵火案的报告已经很全面了,”尹禹看了看胡桃,最后又面向新来的安琪卓,“但有一种情况不能忽略,这名纵火犯有可能还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他在女士卫生间纵火也许只是一种误导行为,为了扰乱我们调查的方向。所以在调查到酒精的来源后,我们还要全面搜查范围内的人员,进一步确定这名犯人的真正动机,再逐步展开对他的心理画像。”

    这时,对樊儒家的搜查令批了下来。尹禹迅速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调查行动,他安排周布籁去化工用品商店开展调查,安琪卓帮着严熙整理现有的检验资料,而他自己则和胡桃一起带着搜查令,要再去一次樊儒家。

    ***

    尹禹猜测樊儒大概会利用申请搜查令的空当将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文件删除,但现实比他想得更糟,樊儒不仅删除了文件,甚至连记录仪都给砸坏了。他看了一眼樊儒得意的脸,没有说话,只是将记录

    仪放进证物袋,交给了身边的助手。

    “头儿,快来,我有发现!”这时,在客厅中搜查的胡桃大声喊了一句。

    尹禹立即从卧室走出来:“发现了什么?”

    胡桃连忙扬了扬手上的棕色皮质手包,将一包东西递给尹禹:“头儿,这个包藏在了衣橱的最里面,包的暗袋里有不少东西……”

    尹禹接过来仔细一看,不禁紧皱双眉。那是一套伪造的身份证件,包括身份证和学历证。他看到证件上使用的照片正是樊儒自己的,而假身份证上的名字和身份证号都与租用空间创建论坛的假身份完全吻合。

    胡桃在他的耳边小声道:“头儿,你看这些伪造的证件,这摆明了地下论坛就是樊儒创建的啊……”

    尹禹也同样轻声回应:“你是说,樊儒用伪造的信息创建了网站,然后又用自己真实的信息注册论坛,隐藏在那些人之中……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身上有伤,不可能去实施犯罪啊!而且樊儒的行为与凶手的心理画像的细节之处也不吻合,凶手是个很仔细的人,不可能这样随意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之前每次上网后都会删除自己的IP痕迹,怎么现在又把这些资料随意放到这么明显的地方呢?”

    “如果樊儒的伤只是一种假象呢?而对于他家中的搜索也是他引导我们做的呢?”

    “假象,引导?这怎么讲?”尹禹眯起眼睛。

    “头儿,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交换杀人!结合到我们这件案子里,樊儒的假身份证指向他就是凶手,而他身受重伤则直接证明他无法犯罪。我怀疑有一个人和樊儒是同伙,樊儒负责在网站上寻找目标受害者,而那个同伙则根据樊儒提供的讯息实施杀戮。我甚至怀疑那名同伙就是撞伤樊儒的司机,这其实是个苦肉计,目的就是要给樊儒制造一个不可能去犯罪的铁证。”

    这个想法确实很大胆,但也并非没有可能。而且樊儒的反应也着实奇怪,在他们搜索的时候,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镇定。起初尹禹以为,那是因为樊儒已经破坏了行车记录仪,所以才表现得有恃无恐,但现在看来,说不定记录仪并不是重点,甚至仅仅有可能是樊儒引导他们进行搜查的一个饵。

    想到这儿,尹禹拿着假证件走到樊儒面前:“我问你,这些证件是怎么回事?”

    樊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证件是从这个包里翻出来的,你还敢狡辩!”胡桃上前一步,呛声道,“你使用这个假身份申请网络空间,创建了以杀害动物为乐的地下论坛,对不对?”

    听到“地下论坛”时,樊儒表现得明显有了一丝退缩,但他还是否认了那些证件:“警官,这个包是我的,但证件不是我的,我也没有创建什么论坛。”

    “你说证件不是你的,那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包里,难道是有人用你的照片制作了假证件,再偷偷放进你的包里不成?”胡桃撇撇嘴,明显并不相信樊儒的话。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东西不是我的。”樊儒挺起脖子,大胆地和胡桃直视,一口咬定证件与他无关。

    期间尹禹一直在紧紧盯着樊儒的表情,他发现樊儒在否定伪造的证件跟自己有关系时,面色沉着,语气镇定,毫不慌张,而他脸上闪过的微表情也显示出,他没有在说谎。

    这个反应很不对劲,依照胡桃的推断,樊儒如果想把自己的同伙隐藏起来,那他就应该将假证件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才对。

    想到这儿,尹禹目光一凛:“樊儒,你的手包是一直随身携带的吗?”

    “我上班就带这个包去,然后锁到我的更衣柜里,回到家就直接放到门口的衣柜里……”樊儒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答道。从尹禹的问题中他也猜出了一些端倪,连忙又补充道,“我们的衣柜都是密码锁,是会所统一安排的,按照我们的工号排列的,所以密码也算是公开的……”

    尹禹点点头,表示了解了这个情况。他又四处打量了一圈樊儒的卧室,发现衣柜旁边有一个电脑桌,但上面只有显示器,没有机箱:“樊儒,你的电脑主机呢?”

    “坏了,送到维修店去修理了,本来早就该取了,我这不是去不了嘛!”

    “那你没再买个便携电脑替用吗,笔记本或是平板电脑什么的?现在网购也都挺方便的……”

    “哎,没买,屏幕太小,看不惯。再说我这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哪哪都疼,也没心情在网上看帖……”樊儒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连忙闭上了嘴,不再吭声了。

    尹禹也并没有继续追问。他垂下头,脑中开始思索起来。

    技术科的王树登录论坛管理员的账号后,迅速就被那个管理员察觉,进而删除了论坛的后台数据,又关闭了论坛。也就是说那个人有长期上网的条件和能力,而从樊儒家里的实际情况来看,他并不具备这些,这就可以证明樊儒并非是在****和指定受害者的人。

    不过从樊儒两次听到论坛之后的反应上断定,他是知道论坛的存在的。这个论坛的注册会经过严格的身份检查,如果他人冒充肯定早就被取消会员资格了。所以注册论坛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本人,而他之前的断然否认就是一派谎言。

    得到这个结论后,尹禹没有再继续和樊儒纠缠。他赶回警局,把从樊儒家拿到的记录仪交到了技术科。设备的损坏果然没有难倒技术科,王树想办法恢复了记录仪里的数据,并将视频转到了电脑里。

    除了几条路程记录之外,剩下的都是开车撞击碾压流浪狗的视频,场面十分的血腥和残忍。

    看着那些画面,回想起严熙对樊儒病情的分析,尹禹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樊儒之前已经承认了开车碾压流浪动物的行为就是他做的,而樊儒的重伤也是被汽车撞击、碾压造成的,这中间就形成了一种巧合,不,应该是一种联系才对!”

    “联系?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胡桃问道。

    “小胡,之前你推断樊儒和某个人在进行合作,共同惩治虐待动物的人。当时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现在终于弄明白了。从凶手以往犯下的三件案子可以看出,他对虐待动物的人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恨意,而樊儒本身也有虐待动物的行为,并且多次实施,对此十分享受,一个人不可能拥有这两种矛盾的心态,所以樊儒并没有参与案件。我觉得反倒是凶手掌握了樊儒用车撞击、碾压的方式虐杀动物的事实,进而对他进行了惩治……”

    听了尹禹的分析,安琪卓道:“队长,你是说,樊儒曾开车恶意撞伤碾压流浪狗,他后来也被撞,被碾压,所以他不是凶手,也是一名受害者。但是凶手并没有杀死他啊,这是为什么呢?”

    “严医生之前也说过,樊儒是侥幸活下来的,这才是重点!”尹禹说到这儿,眼中冒出亮光,神情也愈加兴奋起来。他侧过脸,想向田骁渡分享一下他们目前调查的进展情况,但看过去才发现那个座位上没有人。

    “侥幸?头儿,这是什么意思?”胡桃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尹禹。

    尹禹悻悻地转回头,把话继续说了下去:“由于这是凶手第一次实施惩罚杀人,他的经验还不足,甚至还没有确立自己固有的行凶模式,只凭着一股冲动贸然行凶,甚至进入到了监控的范围内都不自知。正因为这样,他的行为才会轻易就被别人打断。”

    “头儿,也就是说,那时的凶手还不足以果断地实施杀戮行为?”

    尹禹点点头:“由于樊儒活了下来,并且一直在家中疗养,凶手暂时无法再使用樊儒虐待动物的方式将其杀死,这就导致凶手认为这次的惩罚没有成功,所以才会在两天后将目标又转向了王阅枚。而到这时,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变得谨慎、果断,而且确立了自己的行为风格,并开始依照自己所长,在尸体上进行了文身……”

    听了尹禹的这番推论,众人在惊讶之余又都恍然大悟。这样一来,一切就都对上了。从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樊儒身受重伤,没有犯罪的能力,而且论坛也不是他创建和关闭的,有人使用了他的照片伪造证件申请了网络空间,创建了论坛。

    所以樊儒也只是那些注册了论坛的普通用户而已,但他又有些特殊,因为他是被凶手选中的第一名受害者,也是目前唯一的幸存者。对于刑警队来说,樊儒又变成了一个重要证人。樊儒一直独居,这个可以接触到他的手包并将照片藏进去的人,一定就活动在他的身边。

    这样也就可以缩小凶手的范围了,即这个神秘的凶手要不就是檀墨休闲艺术会所里的某个员工,要不就是樊儒雇佣的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