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包裹的恶房东
城市:北京
讲故事的人:七八月
那年我初到北京,在朋友的介绍下租了一套房子。房租很便宜,还可以短租,又有朋友相邻。唯一的问题是房东不太好相处,但作为一无所有的北漂,能有个地方落脚就不错了,容不得我挑三拣四。
我租房时的价格比朋友的高,问房东原因,他说涨价了。我有点迟疑,又有点郁闷,这不是坐地起价吗?!但房东一催再催,本来说帮我留一天,后来竟然一天也不肯为我留,让我立刻、马上、现在就拿主意给准信。
虽然我对他逼得这样紧非常不高兴,却也真的怕会租不到那最后一间房,如果这样,到了晚上我就只能去睡大马路,于是只好慌忙定下。
朋友帮我讨价还价,费劲唇舌大半个小时,他一分钱也不降,并且理直气
壮,将我们数落了一通。因此,我对他的印象更加不好了,这就是个见钱眼开毫无同情心的守财奴啊!
但他的哑妻对我们却很热情,每天咿咿呀呀地比画,与我们鸡同鸭讲地聊天,眼神里都是友善。
刚到北京的日子真是像地狱一般,我先是水土不服,接着因为赶稿及找房,我两夜无休,吃东西也没注意,吃坏了肚子,全身无力。
因此租到房子的第二天,出门办事的我半路头疼、肚痛、呕吐不止,想打电话给朋友,手机竟然还停机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进退两难地坐在马路旁,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个与我有关,陌生的脸、陌生的景物,我不过是这城市里被遗忘的一隅,心里觉得更加悲凉。
原本半小时就能到家的路程,我走走停停,
折腾了三个小时才走到,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路上。
北漂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一连串的不顺让我觉得特别委屈,看着停机的手机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跑去找房东借电话打。我手里拿着两块钱,对他说:“就打个市话,两分钟。”
这回那个恶房东倒是什么都没说,看了我一眼,赶紧把电话给了我。电话接通,那头朋友刚说话,我便稀里哗啦地哭了。各种委屈、各种不舒服通通涌上心头,好像这个世界偏偏针对我一个人发难,那种心情大概不仅仅是当时的情绪,而是积蓄已久的全面爆发。
挂完电话,我擦干眼泪,给房东钱。他不要,我倔强地扔给他。
他似乎有些慌乱,也许是不经常见女孩子哭,也许是同情我。他说:“我给你煮碗面,一天没吃东西怎
么行。”
我本来就不喜欢他,更不需要他在这个时候怜悯我,我赌气说不吃,转身腾腾腾地下楼了。
从那件事之后,“恶房东”的态度似乎好了许多。第二周有我的包裹寄来,因为只能用他的地址去邮局取,我去找他借身份证。
他问我怎么去,我说打车。他说:“打车贵,太远,不值。我跟你去吧,我带你坐公交车。”
我拗不过他,和他一起坐公交车去了。
到了邮局,工作人员提出来一个硕大的编织袋,塞得满满当当,笨重无比,比我想象中还要重。邮局距离公交站也有一段路途,并不是一出门就能搭到车的,要扛着那个编织袋走过去。
“恶房东”什么也没说,扛起编织袋就走。他吃力地把编织袋背在身上,硕大的袋子都快把他整个人给湮没了
。我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每走一步都特别揪心,几次拦住他,求他说:“算了算了,我去打车。”他却怎么也不肯放下来,一直说他可以的,没关系,不要浪费钱,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以后可以租好一点儿的房子,不必住得那么简陋。
那个巨大的包裹就这样被他拖了回去,高一下低一下,那个画面令我愧疚了许久。
他腿不好,是个瘸子。
我在他那儿住了很久才搬走,我再没喊过他“恶房东”。后来我常常想,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不了解的时候隔着一堵墙,需要给彼此一点儿时间,不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去给对方下定论,因为,你可能会误解一个好人,也会因此失去更多的温暖。
评论:虽然这句话很俗,但我始终坚信—人间处处有温情。
匿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