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安全的地方,是自己给的温暖世界
城市:上海
讲故事的人:逢
我上大学之前在武汉长大,街坊中有两个姐姐待我很好,我小时候总喜欢跟比自己大的孩子玩,所以成了她俩的跟屁虫。
她们俩人长得漂亮,工作好,家里条件也不错,是那种典型的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蕾蕾姐,身材高挑,又很会穿衣服,加上她的文笔很棒,经常在武汉的各种杂志上发表文章,写诗歌和散文。每次开联欢会一定有她的节目,跳舞、唱歌无一不能,年纪轻轻就小有名气,是人人艳羡的才女,她自己也自视极高。
与蕾蕾姐不同,露露姐属于居家过日子型的,到了结婚的年纪就找了一个可靠的丈夫,过上了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
蕾蕾姐彼时有一个对她很好的男孩子,叫小柏,是四川人。他们俩之间就差一层窗户纸,但始终也没有捅破,直到小柏要回四川之前,因为露露姐跟蕾蕾姐是闺密,就跑去找露露姐,跟露露妈妈聊了许久。我不知道小柏跟露露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是蕾蕾姐送小柏去江边坐船离开的。小柏
带来的一篮子川橘还放在露露家,我吃了一个,很甜,但并不是他们爱情的味道,因为那天他们的表情都不甜蜜。
小柏是不能带蕾蕾姐离开武汉的,怕背上拐走人家唯一女儿的罪名。而他的退缩在蕾蕾姐看来,就是不够爱,她认为的爱情,应该是轰轰烈烈、粉身碎骨的。所以在她心里,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后来小柏不死心,又回来过一次,但蕾蕾姐对他已经十分冷淡,近乎冷漠,连话都不愿与他多说。小柏跟露露和露露妈妈聊了一会儿,万念俱灰地走掉了。
那应该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
从那之后蕾蕾姐一直是空窗期,也许是因为太过优秀,没有人敢追她。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那么漂亮的姑娘,除了与小柏的那段,她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而她对理想男友的要求倒是尽人皆知,个子要高,身高一米八五以上,会打篮球,会吹口琴,会讲故事给她听……身高和打篮球小柏不行,吹口琴、讲故事倒是都能满足,可惜,他已不会再来应征。
日子一天天过去,蕾蕾姐的年
纪也越来越大,她妈着急得很,央求各种人给蕾蕾姐介绍对象,都没有合适的。许久之后,有一次蕾蕾姐参加作协的采风活动,在矿山认识了一个符合她条件的男人,竟迅速爱上了。
矿山在湖北山区,她去不了矿区,男人也来不了武汉,更大的阻碍是,男人是有老婆的。蕾蕾姐不管不顾,兀自做了他的情人。
我在露露姐家听过多次她讲自己与男人的爱情,差不多就是男人与妻子怎么没有感情,婚姻名存实亡,那女人是多么不道德,男人又是怎么迷恋她的舞姿。她还跳了一段她与男人跳过的舞给我们看,当然,其实是给露露姐看的,那时候我在她眼里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是不屑回避与参考的。
可我至今仍记得她当年的舞姿,并不优美,甚至是僵硬的。我不懂那男人是如何因为舞姿迷上了她,更不懂骄傲如她那样的人,怎么能容忍我一个小孩子都觉得漏洞百出的爱情。
可蕾蕾姐跟男人就***+异地这么恋着,一直到蕾蕾姐怀了孕,男人终于离了婚,娶了她,仍然是
异地,聚少离多。男人一个月来武汉跟蕾蕾姐见上一次,其实那头跟前妻并没有了断,就这么过着一夫二妻的日子,这在我们那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反而是蕾蕾姐,人前人后都很幸福的样子,自然也没人多事。
我见过多次蕾蕾妈妈跟我妈妈诉苦,骂女儿脑子坏掉了,抱怨女婿如何不好,又毫无办法。
蕾蕾姐生的是个儿子,却一直都无法开口说话,除了蕾蕾姐,任何一个人看到那孩子都能感觉到他不太正常,劝蕾蕾姐带孩子去看看医生。蕾蕾姐不同意,觉得孩子好得很,说贵人语迟,天才和白痴看上去很接近……
她不肯接受现实,也不肯带儿子去检查。不久之后,因为孩子的事情,她跟男人大吵一架,离了婚,从此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
那时候我已经上了大学离开了武汉,记得有一次回去看到她和孩子,孩子应该有四五岁的样子了,仍被她抱在手里,咿咿呀呀的。她因为抱着孩子只能站着跟我说话,但整个人笑盈盈的,很幸福很满足的样子,并不觉得苦。
在她看来,
孩子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一直到现在,那孩子已经二十岁了吧,还是不会说话,其他方面倒也还好,只是从没去看过医生。她大概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生出一个有问题的孩子,她拒绝接受任何人对孩子的“恶意揣测”。
这么多年,蕾蕾姐母子俩就这么对付着过来了,也许说“对付”并不贴切,她始终是当年骄傲的样子,从不对人抱怨自己的生活,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幸福满足的样子,坚决不承认她这辈子有哪里是失败的。
现在的蕾蕾姐已经退休了,我与露露姐偶尔提到她,都说她是一直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她从来没有走出过自己筑造的骄傲与成功,兀自觉得拥有过最真挚的爱情、最幸福的婚姻、最可爱的孩子、最完美的人生。因为,这些是那个曾经百里挑一的她应该拥有的。
她理应是最幸福的人。
其实这样的她也许真的是幸福的吧,至少,这世间的苦难她并不知晓,也无须为之浪费悲伤与烦恼。
评论:活在自己的世界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只是心疼那个孩子。
匿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