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他没那么喜欢你，怪他咯
没有不能在一起的两个人，只有靠不拢的两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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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不是单程票
1
放假前，亮亮拉了一个微信讨论组，叫作“跑跑更健康”。里头有五个人，亮亮、许婧然、我，还有整日秀恩爱的瓜皮夫妇。
亮亮说：“咱几个比赛，以一个月为限。谁跑的里程最少，回学校就请大家吃饭。”
除了许婧然积极响应外，我和瓜皮夫妇都叫苦不迭。
放假当天起，许婧然就以奥帆基地为起点，沿着五四广场为标志的沿海一带，每天7公里风雨不误。而讨论组的发起人亮亮，则从栈桥出发，夜跑八大关，风雨无阻。
我偶尔动一动，同他俩一样，也是晚上行动。但我实在讨厌一跑浑身大汗黏糊糊的感觉，选择全程步行--其实是出门给自己买点夜宵。
经常许婧然在海边累成狗，满头热汗还不敢碰冷饮的时候，我坐在空调房里端着鲜芋仙嚼得正开怀。
许婧然羡慕不已，自打开始夜跑，她连晚上吃的都没从前多了，吃多了跑不动，容易岔气儿。更何况，她跑步是为了减肥。
许婧然是个小胖妞，全身上下都挺丰满。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许婧然是我班最胖的姑娘，1.69米的个子加上身材肥胖，从背后看就像是一座小山，虎背熊腰地在军训下一暴晒，活脱脱是个“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
许婧然性格好，一般胖子怕被人排挤，没几个性格不好的，用不太好听的话讲就是个“滥好人”。但滥好人对待不同的人，也有“好”和“好到不能再好”的区分。
被许婧然对待好到不能再好的那个人就是--亮亮。
亮亮是我班班草，在经管学院这种肉多狼少的地方，叫他系草都不为过。亮亮一脸青葱得人畜无害，身材挺拔像株小白杨。喜欢亮亮的姑娘前仆后继，可大学四年快过去了，也没见着亮亮跟谁处段儿对象，倒是他从大一刚开始，就同许婧然关系不错。
亮亮英语不好，许婧然除了身材以外什么都好。我们学院英语四级考不过就不发毕业证，亮亮不知从谁那儿打听到许婧然的手机号，给她发信息问：“能不能以后带着我一起上自习？”
许婧然收到亮亮短信的时候，整个人都蒙掉了，以为是系草同学手滑发错了人。打电话过去确认，发现亮亮说的就是“许婧然，听说你英语特别好，能不能带着我学习，争取把四级证考下来
”，许婧然自然是一口应下。
不过，许婧然留了点儿小心眼，她怕被人在背后指点，跟亮亮约好每天清晨跑操结束，两人去湖边假装偶遇，拿着英语书本大声诵读。当时许婧然送了亮亮一本她背完的《新概念1》，亮亮说看着许婧然书上头工整书写的注释，字迹清秀，空白边上还间或抄了些言情小说里矫情吧唧的句子，他就觉得“这姑娘还真有点意思”。
2
自从两人相约晨读后，许婧然快速背好要记的单词，就绕着学校的人工湖跑圈，跑完回来检验亮亮的背诵成果。
许婧然跑圈其实是善解人意地给亮亮留面子，最开始亮亮背得特慢，支支吾吾，记不住句意，开口发音也不标准。许婧然在旁边背单词，发音清楚又好听，亮亮自惭形秽，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伤自尊，不好意思大声诵读。许婧然感觉到了，就跟亮亮说自己要去跑圈，她不在旁边，亮亮较着一口气，也开始习惯读出声了。
亮亮发音不标准，许婧然就不厌其烦地帮他从音标补起，一个音一个音地校正。
学校的人工湖旁总是从清晨6点就响起大声的背读，亮亮一本《新概念1》背了一年，越学越顺畅。许婧然就陪着他，亮亮背，许婧然听，然后两个人再朝着相反的方向，绕着人工湖跑圈儿回宿舍。
许婧然的想法现实又悲观，两个人背对跑也是她提议的。她觉着和亮亮的交会，只能是她生活中的一小段，他们两个注定无法堂堂正正地并肩走在一起，因为会有人讥诮：“呀，你看那个大肥猪又缠着亮亮了。”这样的话，她又不是没听过。
学校规定，连续两学期英语成绩都达到75分以上的，才能考四级。亮亮这被英语从小拖累到大的偏科怪，竟破天荒地跻身第一队列，拿到了那张四级准考证。
假期查成绩，亮亮不敢查，把准考证号发给许婧然。不多不少500分，许婧然竟然比自己考了600多分还高兴，但也有些低落，这回亮亮能拿到毕业证了，两个人也不会再存在其他关联了吧？
3
大二开学，许婧然照常去湖边跑圈儿，没约亮亮。清晨天方破晓，校园里除了晨起训练的体育生和主楼前的国旗护卫队，都没什么人。许婧然刚跑了半圈儿，就听见湖对岸熟悉的诵读声。亮亮也看见了许婧然，朝她拼命挥手。亮亮依旧像棵挺拔的小白杨，许婧然瘦了一圈儿，虽然还是胖，但
好歹不是“火燎的金刚”了。
亮亮说：“多亏了你，我才过了四级。接下来还得你带着我，咱再拿回奖学金呗？”许婧然开心得不得了，自然爽快答应。
回去时，许婧然还是习惯性两个人背对跑，跑了一会儿亮亮从后头撵过来，他说：“咱俩还是一起走吧，咱俩一起，两个人。”
后来，亮亮有意无意地凡事也帮着许婧然，许婧然参加校园歌手大赛，主办方说“亲友团的数量占分数10%”。亮亮知道许婧然腼腆，不好意思拉人，暗地里联系了我们系的几个班长、书记，每班出了二十几个人，当天台下差不多全是许婧然的亲友团。亮亮站在人群里特亮眼，举着从网上定制的那种歌友会粉丝用的大灯牌，在下面带头尖叫：“许婧然，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许婧然在台上听得心惊肉跳，差点一哆嗦摔了话筒，但心里美滋滋的，说不出来。
过年时，班里聚会，亮亮身旁留个位置，好多姑娘一进门，就直奔那个座位，亮亮把板凳一压住，说：“不好意思，给人留的。”许婧然戴着小绒帽子，上头还顶着雪花，带着冷气推门进来，亮亮一下子站起来，朝许婧然喊：“这里，这里给你留着位置呢！”
酒点了三箱，喝过半晌，有些人平时积攒下的恶意统统借着酒意脱口而出。
我们班一个姑娘打军训时就特喜欢亮亮，她倒没把许婧然当作假想敌，自觉跟一个胖妞比较太掉价了，却不妨碍她把许婧然想象成死皮赖脸纠缠亮亮的跟屁虫。她撬开一瓶酒，直接递给许婧然：“小胖儿，我问你呗，你是不是特喜欢亮亮，现在亮亮对你好，你是不是就当他是喜欢你啊？”
当时，我们班大多数人都这样想，觉着亮亮是个重感情的，许婧然帮他过了四级，还带着他学习，真的拿到回三等奖学金。亮亮不过是把许婧然当哥们儿，根本不会喜欢她。
许婧然从来聚会都爱扮鸵鸟，缩在角落里，喝酒但不贪杯，永远保持着清醒。她深知自己没有撒酒疯的资格，她体重那么重，喝醉了得好几个男生抬着才能回寝室，干脆不喝，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给自己找尴尬。
但这回人都逼到跟前了，许婧然红扑扑的脸唰地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朝四周看了一遍，纵然那姑娘的言语明显带着恶意的挑衅，但没人替她出头，多数人都耐人寻味地捧着酒杯装糊涂，心里明白着呢，看热闹
不嫌事儿大。
平时一团和气都是假象，许婧然觉着这么多年，自己满心热忱，乐于助人，从没对不起过谁……她冷笑一声，接过那姑娘递过的酒，仰着脖子打算喝下去。
但酒瓶口还没碰到嘴边，就被人一把抢过。亮亮把许婧然拉回椅子，一把揽住她的肩膀，还有些吃力，可亮亮还是靠她更近，手把在许婧然的胳膊上，握得很紧。亮亮也喝多了，但他刚才一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显得不像是在打趣或者说酒话，生怕伤了许婧然的自尊心。
他说：“你们谁都不许欺负我家许婧然，就是喜欢也是我喜欢她，她可比你们了解的棒多了。”说完一口气吹掉了那瓶恶意满满的啤酒。
那天晚上，亮亮爷们儿炸了，刚才的旁观者七嘴八舌地帮许婧然伸张正义，递酒的姑娘讪讪离去，她本想在人家脚下安颗钉子，却成了粒无关痛痒的沙子，非但没刺破脚，反倒被碾轧一番。
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许婧然不再稀罕去当什么“滥好人”。
过于在意别人的世界，反倒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没必要也不值当。
4
许婧然想办张健身卡，五个人一起算团购价，我这边还有两个小伙伴，但还是差一个人。亮亮一听赶紧要求加入，许婧然问他：“你浑身上下一丝儿富余的肉都没有，你办卡干吗？”
亮亮弓起胳膊：“说了你别笑话我，我一个小平板也有成为八块腹肌搓衣板的梦想啊！”
于是，我们成功地拿到团购价，比年卡原价便宜800块。许婧然每天下午去健身房上两节课，要么是有氧杠铃，要么是动感单车，怎么掉肉怎么来。我看着许婧然逐渐显露的腰身，身体也不再似刚入学那阵像一座大山，有了女性的曲线。
越来越多的人说许婧然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大变身，他们发现许婧然的五官原来那么精致，许婧然的歌声原来如此动听，许婧然成绩还好，年年拿一等奖学金。原来许婧然有这么多优点，不过都曾掩埋在她那身油腻的肥肉里，以至于大家失去了对她深入了解的兴趣。
放假的第15天，亮亮约我出门吃饭，我这人向来一切原则在美食面前都变得毫无原则。亮亮拿出两顶帽子，荧光系的一看就是夜跑装配。亮亮说一顶是给许婧然的，让我帮忙转交，他自己不好意思。
我问亮亮：“你是不是喜欢她？”
亮亮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你还
用问？”
我：“那你干吗不和她表白啊？许婧然也喜欢你的。”
亮亮思考了一阵儿，特郑重地说：“我知道她喜欢我，但许婧然有些自卑，如果不先帮她把自卑治好，她就总是不敢堂堂正正地和我站在一起，容易患得患失，什么都可着我来，怕我不开心就离开她，怕有人说风凉话。这样她就是‘为了亮亮喜欢而存在的许婧然’，而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最初的许婧然了。”
说着他还拿出手机，打开记步软件，满脸炫耀地朝我显摆，“看我家许婧然连续四天，夜跑超过8公里，获得小组第一”，逼着我给点赞。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共同付出，共同守护。虽然无法做到完全对等，总要有人在争吵时忍让，在被需要时付出，但如果感情始终是一方的单程票，那这段感情也走不了多长久。
亮亮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他建了跑步群，每天积极给许婧然点赞，从不吝啬给她的赞美，希望她自信一点，再自信一点。她本身已足够美好，剩下的亮亮希望他能够帮着去补回。
5
过了些日子，我见到许婧然，虽然还是肉肉的，但肉得性感，肉得可爱，早不再是一团油腻的肥肉，让人看着都烦热了。
蝴蝶从毛毛虫到成蛹最后蜕变，需要经历一段漫长又痛苦的过程，而从大一到大四，许婧然正如蝴蝶一般，在默默地努力着，成了那只蜕变成功的蝴蝶。
我拿出帽子给她，心中艳羡不已，亮亮再三要求我保密，不许透露他喜欢许婧然的秘密。但许婧然拿到帽子时，一副了然的神情。我腹诽，你们两个真是故弄玄虚。
瓜皮夫妇在一旁，说瓜皮还有两个学分没修够。我说：“咱学校拿结婚证去能加两分。”
瓜瓤夫人拉着瓜皮先生：“那不用烦了，咱俩领个证回来，正好给你加两分。”
我黯然神伤地咽下嘴里拔凉的烧仙草，这成天一个两个地秀恩爱，一点都不知道爱护身边单身的小动物。
“你们两个要是再不跑，回学校妥妥地就得请大家吃饭了。”我说。
“吃呗，到时候请全班吃，我俩的喜宴。”瓜皮夫妇夫唱妇随。
许婧然在一旁扣好帽子，粉色的和亮亮的蓝色正般配，我想起前些天亮亮叫我帮他一起去订花。
顺理成章的感情终究是少数，幸福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先吃谁的饭，还不一定呢，反正不用我请。”我悠然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