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帝后交换身体后36

    慈姑装扮成宫中经年的嬷嬷, 奉静太妃的命令出宫去瞧惠安公主,她走后一刻钟,太后着人往承恩公府去送信, 告知府上淑妃赐死这个噩耗。

    后边这群人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他们在明处,吸引其余人的视线,便慈姑离宫,可是谁能想得到, 太后苦心令人遮掩痕迹的慈姑,竟然也只是一障眼法呢。

    庄静郡主想得到。

    皇帝着人将淑妃从寿康宫哄骗出来赐绫的同时,她便着人紧盯着寿康宫——这差事可那么简单。

    毕竟寿康宫同慈宁宫、慈安宫宫阙接连一, 正门、偏门、暗门无数,数不清的内侍宫人进进出出,谁知哪个有问题?

    负责去办这事儿的内侍一脸苦意, 只觉肩上担子有千斤重, 庄静郡主倒也宽慰他几句,只是内心深处对此事却不以为然。

    她历经几朝, 在深宫, 见了后妃手段,立嫡立捧出来的君主或许会有糊涂的, 但能在后宫腥风血雨中杀出重围的女人, 绝对有糊涂的!

    太后糊涂吗?

    是糊涂啊,你她儿子的后宫一团糟,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她儿子也不太聪明的样子——可这跟她有什么系?

    评价一个人,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处事手段,而要她得到了什么, 以及她的利益有有受损!

    太后吃什么亏了?

    儿子的后宫『乱』是『乱』了一点,但是我儿子这些莺莺燕燕哄得高兴啊,儿子高兴我就高兴,我吃什么亏了?

    儿子的后宫是群魔『乱』舞,可我侄女就是最大的那个妖,儿子疼她,皇后让她,贤妃一肚子坏水都不敢对她伸手,我娘家喂得饱饱的,满门荣耀,我吃什么亏了?

    我儿子是笨了点,有明君之像,可屎壳郎都觉得自己的孩子香呢,我是国朝太后、顶了天的尊贵,挨饿受冻绝轮不到我,只要好大儿孝顺娘,笨一点怎么了?

    后宫那点事儿,太后不是不懂,她只是懒得管,自家吃亏,她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要当她是了牙的老虎,怕不是自寻死路!

    庄静郡主知太后肯定会派人出宫,传召勤王,甚至猜到太后可能会派出一波人,甚至是两波、三波人出去,其中大半都是用来混淆视听的,只要有一个人带了诏书出去,于太后而言就是胜利。

    只是她不在乎。

    只要拦住一波儿,送到宣室殿去叫“皇后”知,这就够了。

    至于剩下的?

    就叫他们出宫送信,让承恩公府鼓动京城驻军起兵勤王啊,这有什么好怕的?

    根本毫无压力嘛!

    要是承恩公府真的带人杀到了宫门,那“陛下”也是时候该醒过来了,届时“陛下”亲自为皇后站台,说皇后有不臣之心,杜家是社稷忠臣,再彻底追查淑妃暗中给罪人氏送凶器的事情,承恩公府立时就会灰飞烟灭!

    要是“陛下”跟“皇后”在这时候交换回去了——这跟前者有什么不同吗?

    陛下亲眼所见、亲耳听闻,杜家绝无谋逆之心啊,一切一切都是叶家女惹出来的,勤王的士兵也是叶家人带进宫的,怪我们,怪承恩公府去啊!

    这才是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

    庄静郡主听人回禀,是太后差人往承恩公府报丧时,只是淡淡的弹了弹指甲:“把人拦下,仔细查阅一遍,有有夹带什么违禁的东西。再往寿康宫那儿去瞧瞧,好照应着太后娘娘。”

    侍从应而去,很快就从中查出了太后的勤王手书,庄静郡主展开了几眼,便交到近侍手中:“送到宣室殿去,交由皇后处置吧,这是内宫之事,我身为外臣之妻,岂得擅专!”

    近侍领命而去。

    ……

    皇帝此时已经传召了重新起复的杜太尉、徐太傅,几位当朝大学士以及禁军的几名统领,如实告知他们今日宫中之变,言辞恳切,希望与他们携手并进,共度时艰。

    杜太尉先前一直赋闲在家,且是皇后之父,这时候,实在不便言语。

    徐太傅向来耿介,听皇帝讲完之后,告罪一,便直言:“敢问陛下近侍何在?”

    待见了人之后,向他们问起今日之事,听众人所言与皇帝陈述并无差异,终于颔首,目光四下里一扫,却忽的:“先前在陛下身边侍奉的那个年轻内侍呢?”

    最年的内侍便:“不敢有瞒太傅,吉春前几日陛下差出去办差了。”

    徐太傅听得挑眉,旁边吴大学士便适时的解释一句:“那日并州都督上疏将州中有人栽培出了新型麦种,产量甚丰,陛下听闻之后半信半疑,特令近侍往并州去查勘一二,老夫其时正在侧,故而知晓。”

    徐太傅信得过吴大学士为人,点点头,再无疑虑。

    ……

    太医们集思广益、再三斟酌之后,终于开了子,煎出来送到御前服下,由太医令亲自『操』刀放血。

    皇帝与诸位重臣守在一边,眼见着皇帝手指划开,那血『液』却流通甚慢,『色』泽深黑,像是粘连在一起的桐油,一滴一滴缓缓落下。

    皇帝坐在床头,痴痴地着塌上人凝聚着黑气的面孔,心下五味俱全,悔恨万分。

    你怎么这么傻?

    脖子就这么硬,眼见朕误会你,氏鸠占鹊巢抢夺你的功劳,你也一不吭?

    傻子,真是傻子!

    心里边狠狠骂她,只是微红的眼眶却泄『露』了心头情绪,皇帝在心里默默,醒过来吧,若离,我们好好过,以后的日子还那么——

    众臣侍立一侧,默然无语,徐太傅双眼在皇帝脸上一转,再一眼塌上的芈秋,很快也低下了头。

    芈秋手指上低落的血『液』墨『色』愈浅、朱『色』愈浓,太医令的神『色』也显而易见的轻松起来,终于腾出一只手来拭汗,释然:“毒素业已顺利排除大半,陛下苏醒,便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众人听罢脸『色』齐齐为之一松,皇帝更是喜形于『色』,当即吩咐赏,向诸位朝廷栋梁:“陛下龙体既可恢复康健,过继之事勿要再提,这段时间之内还请诸位勠力同心,共谋国事。”

    众人听罢恭敬应下,自不必提。

    正满殿欢欣之时,外边却有内侍前来禀告:“陛下,太后娘娘遣人前来传话。”

    皇帝转过脸去,神情难掩欢喜:“传。”

    很快,那内侍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毕恭毕敬的施礼之后,恭谨:“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叶庶人已经废去名位,绫赐死,还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叫奴婢领了她的尸身回去,送还其母家,叫好安葬了吧。”

    皇帝脸上喜『色』稍敛,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很快松开。

    斯人已逝,过去的也就过去了,淑妃……到底还要给承恩公府留些颜面。

    他淡淡:“知了,这事就照太后娘娘的意思来办吧。”

    那内侍应欲走,却听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一:“站住!”

    他心头猛地一跳,回过神来,施礼:“徐太傅,您有何吩咐?”

    徐太傅却不搭话,只同旁边近侍:“去搜一搜他的身。”

    近侍们听得微怔,下意识去皇后,见她并无反对之态,便近前去,向那内侍了“得罪”。

    那内侍心头暗惊,脸上却不『露』怯容,佯装怒『色』:“徐太傅,奴婢乃是奉太后娘娘之令前来传旨,你这是意欲何为?”

    徐太傅:“如今正值事之秋,免不得要谨慎些。”

    说完便板起面孔来,向近侍们:“搜!太后娘娘若要怪罪,老臣自去寿康宫请罪!”

    左右觑着皇后脸『色』,纷纷迎上前去,上下都『摸』了一遍,摇摇头,退将下去。

    那内侍冷着脸整顿衣衫,转身便走,却听徐太傅是一断喝:“站住!”

    这回不那内侍发话,他便厉吩咐左右:“将他外袍剥去,是否有所不妥!”

    那内侍心知不好,扭头欲走,近侍们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的?

    当即扑上前去将他按倒,扒掉外袍,见到了他穿在身上的勤王诏令。

    皇帝得脸都了:“母后何必如此?难在她老人家心里,我便是这心怀鬼胎之人吗?”

    杜太尉从前不好说话,这时候仍旧也不好点评什么。

    其余朝臣也是如此,反倒是徐太傅温劝慰几句:“陛下是寿康宫亲子,太后娘娘岂会害他?不过是消息不通,一番慈母之心遭了蒙蔽而已。且老臣听闻太后娘娘卧病已久,头脑混沌一些也是有的。”

    正在此时,外边有人来传话,是奉庄静郡主命,送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前来。

    皇帝接过宫人递上来的那份书,展开一,心头便是一抖——娘啊,我的亲娘,你能不能不给儿子添『乱』?!

    他咬着牙将那份书传了下去。

    几位重臣砍罢,也是眉头紧锁。

    吴大学士抚着胡须,为难:“太后娘娘误会的有些深了。”

    入宫之后一直保持缄默的杜太尉却忽的开:“难太后娘娘只差了这两拨人往宫外送信吗?”

    众人皆觉悚然一惊。

    是啊,拦下的只有两份,拦下的呢?

    还有,太后只给承恩公府送了勤王诏书吗?

    此时陛下昏『迷』未醒,这东西若是落到了宗室和藩王手里,为祸大矣!

    徐太傅当机立断:“解铃还须系铃人,皇后娘娘即刻同老臣一往寿康宫求见太后娘娘,务必要同她老人家解释清楚此事才好,请她老人家出面稳住承恩公府和宗室,待陛下醒来,当前困局即可迎刃而解!”

    皇帝自无不应。

    杜太尉与禁军统领巡检宫防,几位大学士在宣室殿协同理政,徐太傅则同皇帝一紧急奔赴寿康宫,这是再恰当不过的安排了。

    令禁军统领制约杜太尉,几位大学士互相监督,而徐太傅作为当年力保当今登基之人,最能取信于太后本人。

    ……

    太后强撑着写了三份勤王诏令,手便抖得握不住笔了,心腹有意规劝,却也知此事事重大,太后决计不会轻放,只得静待守在一侧,任由热泪侵袭眼眶。

    写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太后只觉手臂哆嗦,两股无力,好像就连眼珠都在眼眶里边颤。

    手下猛地一歪,染脏了半截衣袖,她甚至有气力言语,便如同一轮燃烧到尽头的太阳一般,颓然倒在了床榻上!

    心腹嬷嬷哭着叫了“太后娘娘”,却还是先把那份诏书小心收起,吩咐人谨慎送出,最后才来到床头,颤抖着手喂她喝『药』。

    太后这时候已经喝不下去东西了。

    她的喘气慢,像是一只破败的旧风箱,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到头顶。

    她大睁着眼睛,饱含担忧,满心不安的盯着头顶织金错银的华美帐子。

    呼——哈——呼——哈——

    太后艰难的喘息着,大抵死前走马灯是真的,她眼前依稀浮现出那些几乎她遗忘的过往。

    那骄奢富贵的女时代,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入宫之后便是皇后,占尽风华,再之后,她下了国朝第一对龙凤胎!

    那是何的荣耀啊,先帝甚至为此专门拜谒太庙,大赦天下。

    只是她很快就跌了跟头——皇子夭折了!

    她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不住地亲吻孩子发青冰冷的脸,几乎要把眼睛哭瞎,儿啊,你跟娘的缘分怎的如此之浅!

    她着旁边酣睡正佳的公主,她脸颊肉呼呼的,是健康的红润,她心里忍不住想,倘若的是你,留下的是皇子,那该有好!

    这念头一浮现出来,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公主也是她亲的骨肉啊!

    只是不知怎的,这个想法却像是树木的阴影一样,在心底挥之不去,她不受控制的开始厌恶这个女儿,也因为近乡情怯,见到她就会想起她同胞所出的兄,在很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再注这个孩子。

    她的冷漠伴随着保母们对公主的忽视,那个小小的命迅速枯萎下去,险些同她的兄一样丧命,先帝与她爆发出一场激烈的争吵,然后将公主交由慧妃照。

    那时候她真是恨得咬碎了牙——她是皇后啊!

    天下间焉有将嫡出公主交给妃妾抚养的理!

    可是先帝那么狠的心肠,居然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慧妃那个贱人为了讨好先帝,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教养公主,亲的女儿,见了她这个母之后居然会胆怯害怕!

    她居然真的把慧妃当成母待,拉着慧妃的那个贱种,一一个弟弟叫得亲热!

    这个心肝的东西!

    因为先前的事情,先帝同她的情分大不如前,因为慧妃所出的三皇子甚为聪慧,且她抚育公主有功,几年便晋了贵妃。

    她着慧贵妃满身荣耀,儿女双全,那些命『妇』将慧贵妃视为未来的天子之母,只觉满心的毒『液』都在翻涌,撕咬的她寝食难安。

    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对三皇子出手了,可是阴差阳错,死的不是那个贱种,却是她的公主。

    慧贵妃抱着公主的尸身哭的死去活来,她漠然的坐在旁边,心里一边流泪,一边嘲弄,我这个母都哭,你这个假娘哭什么?

    可是纸里包不住火,先帝最后还是查出了几分端倪,他怀疑她,他第一次对她动手,他那么冰冷的着她,他要废后……

    她哭泣,她说自己有那么做,世间哪有母亲会害死自己的孩子?

    她哭到几乎晕厥,恶心反胃,太医来诊脉之后告诉她,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她有了身孕!

    是个皇子!

    有了儿子之后,再不好过的日子也好过了,到先帝大行,慧贵妃殉了葬,三皇子因为谋反伏诛,之后的每一天,都是阳光万里。

    只是她偶尔也会想起去了的公主,也会短暂的愧疚和思念,只是很快,她就会『逼』着自己将视线转向皇帝。

    这是她唯一活下来的孩子,是给予她万般荣耀的孩子!

    虽是濒死,太后唇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她近乎贪婪的注视着那个孩子龙袍加身,登上帝位,着他娶了皇后,成家立业,她脸上的慈爱都要溢出来了。

    儿啊,娘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了,你好好的。

    就在她即将心满意足闭上眼睛的时候,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忽然间浮现在眼前。

    一个漆黑的雨夜,雷霆轰鸣,皇帝乘坐轿辇往椒房殿去,皇后凄惶惨的面孔,紧接着便是一惊雷……

    那霹雳响在那个夜晚,却落在太后心头,她满心骇然,几乎是绝望的着那两个人交换了身体!

    皇帝成了杜若离,杜若离成了皇帝!

    明了,她什么都明了!

    仿佛是按下了加速键,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个画面来。

    她责的杜若离,她羞辱的杜若离,委屈的掉眼泪的杜若离,还有拉着她的衣袖,哭着喊“娘,我好痛!”的杜若离……

    那不是杜若离,是她的皇儿啊!

    一股钻心蚀骨的疼痛油然而,一寸寸剜着她的肉,她绝望的意识到,自己燃烧最后命写下的那几封诏书,或许会成为亲子和母家的催命符!

    可是,可是——

    太后双眼大睁,眼底血丝遍布,忽的伸出手去,死死的扯住了心腹嬷嬷的衣袖!

    那嬷嬷见状,赶忙弯腰低头:“太后娘娘有何……”

    这话还说完,她便觉脸上溅上了一股热流,低头一,却是太后忧惧悔恨之下,直直吐出一血来,紧接着那只手无力落下,垂到了床边。

    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