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尽力不让自己死
立在莫婠身畔的玹华听见了她的所有小声嘀咕,见状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这个阿婠,真是调皮。姜还是老的辣,黎光这小子可不是他娘亲的对手。
莫婠察觉到他在笑,转身目光哀怨的盯着他,捏紧一双拳头很想寻他算账。
“很好笑么?臭阿玹,要不是你我犯得着欠下一屁股债么!都怪你都怪你!你这个奸商!”莫婠压着嗓音,攥紧五指恨不得咬他一口才解气。
玹华脸上神情一僵,不大明白莫婠的意思,“呃阿婠,我何时成奸商了?我、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算了!”莫婠高傲的抬了抬下巴,不爽的挥挥手:“一码归一码!姑奶奶我现在暂且不同你计较那些往事……只是你要记住你的诺言,以后但凡是你写的本子,但凡是我想看的,你都不许找我要钱!”
玹华拧眉纣度着:“我何时寻你要过钱了?”
莫婠却自顾自的摸下巴提议:“要不然我们立份字据吧!”
玹华:“……”
他的婠婠,莫不是被气傻了?
——
重歆楼内园小道上,一排侍女忙着去给各苑主子替换瓜果。
侍女队伍最末端男相女装的那名丫鬟刻意埋低了脑袋,路过玹华与众人皆在的那片园落时,才悄然抬起一双鹰目,暗暗偷看那名紫衣温婉的女子……
“二哥,近日要入秋了,天不好,我做了一对驱虫养神的香囊,你回去帮丫头和黎儿挂在床头。”
“这么好的香囊,竟然是给丫头与黎儿的,我还以为你是给我与阿玹的呢!”
“小主人你惯爱说笑,这香囊岂是能随便送的,二哥他的香囊,应该是您做才是。”
“可我这不是,手艺不精,怕你二哥嫌弃么?”
“婠婠就会冤枉我,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何来嫌弃一说?”
“那好吧,等我回去多同七娘学学刺绣,赶明儿做个能拿得出手的送你!”
他离那紫衣姑娘越来越近,他瞧着紫衣姑娘脸上温柔的笑,不觉间,却是呆了……
离开王府以后,她似乎,眼里有了生机。
她如今的笑,才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看的出来,她在这里过的很好。
可她不是,已
经死了么?
她出事的那天晚上,他还在外面庄子上替王爷办事,翌日一早的时候,他接到了王府传去的消息,说王妃,没了。
天知道他甫一听见这个消息时,有多么不敢置信,有多么心痛如割。
他忍着快要窒息的痛感,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了王府。
可最终他见到的,却是一副冰冷憔悴的尸体。
他伏在她的尸体上放声大哭,王府的老嬷嬷见他委实伤心悲恸,便以不合规矩的由头,将他拉了过去,命人给王妃封棺,不允他再多看王妃一眼。
王府的人都说,王妃是得了病症暴毙而亡的。
而不久,他又听到了另一种声音:皇上执意要将联姻公主嫁给清河王,这才令王妃郁郁寡欢,最终服毒自尽。
为了验证这个说法,他趁着王妃的棺未封钉,强行推开了王妃的棺材盖,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发现王妃口中含着黑血,是典型的中毒迹象。
他开始相信这个说法了,开始坚信,他的王妃姐姐是被皇帝逼死的……
而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狗皇帝不许王妃姐姐入皇陵王妃地宫,连王妃姐姐的丧礼,都只许一应从简,道什么皇室大喜,王爷将要迎娶联姻公主,不适宜大兴白事。
他的王妃姐姐,死的那般憋屈,那般见不得人。
分明活着是王妃之尊,可死,却只能停在一处偏院,供寥寥几个丫鬟哭灵缅怀。
甚至在出殡这种大事上,狗皇帝也让王妃姐姐煞是憋屈。
夜晚出殡,随行侍卫不过百人,扶棺的,也就只有两名王妃姐姐生前的贴身丫鬟……全无一国王妃亡故,该有的样子。
因为王妃的死,他选择理解王爷。也因为王妃的死,他选择恨上皇帝。
他决心要全力辅佐王爷,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帝王之位。他以为这样做,是在报答王妃姐姐昔年的救命之恩。
他以为这样做,是王妃姐姐在天之灵的所愿。
可他今日才发现,事实好似与自己印象中的……不甚一样。
那向来高居庙堂,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竟也会在民间过上平凡人的生活,溺爱妻子,包容子女。
那早该躺在冰冷棺材中,红颜变白骨的清河王妃,竟然会
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红尘深处。
分明该是逼死自己的真凶,可她却依旧如当年,对那皇帝兄妹情深,敬爱有加……
仿佛一切都没变,又仿佛一切,都扭曲的面目全非。
“小主人,赵公子。”丫鬟们隔着一重花海向莫婠与玹华行礼,莫婠还占着小黎光的香囊把玩,并未往丫鬟们身上多留意,摆摆手,示意丫鬟们可以下去了……
他转身之时回眸,只见那旧时人,微微昂着头,明眸善睐,温婉美丽。
那是他的王妃姐姐,一定是,绝对是!他不可能认错!
一众丫鬟们端着果盘往东走,将才擦过众人的视线,春雪与冬月便恰好赶来了园子。
敏锐的发现了丫鬟队伍里最后一人的怪异,正要从腰间抽出软刀双双出手降服他,可隔着一重花海的玹华却威严庄重的朝她们抬手做了个退下的手势,两姑娘得令,只好又松开了藏在腰后的剑柄,一致的低头,揖手一礼,听话退下。
——
长紫阁,莫婠刚同月魄学了剪窗花,如今手艺还生疏着,剪了半晌,方将一个雪地女孩儿打雪仗的轮廓给剪出来。
“早前,园子里的那个假侍女,可是上次重伤你的贼首,他此番潜进重歆楼,不晓得又是何目的,你干嘛要命人放过他?擒贼先擒王,把他捉了,或许咱们以后身边就不会总跟上一群小尾巴了。”
“他来重歆楼目的是何,我不知道,但我瞧得出来,他从头至尾,都没打算动手。”
“自然不会轻易动手啊!他要是敢孤军奋战的来咱们地盘惹事,咱们这重歆楼可不是吃素的,这楼内几十名有武功的侍女,以多敌少准能将他擒住!”
玹华也在陪着莫婠剪窗花,一枚喜字剪好,琢磨着道:“阿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孤军奋战的来重歆楼,你也说了,楼内几十名有武功的侍女,以多敌少他一定会被降服。这一点,难道他自己不清楚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又究竟是何目的。一定有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值得他亲自过来冒险。”
“不为人知的原因?”莫婠放下窗花,想了很久都想不到重歆楼究竟有哪一点,能成为值得他犯险
的原因。“咱们这楼内,除了金银珠宝钱多了些,也没什么格外诱人的地方啊!难不成,他是想来偷咱们的财宝?”
玹华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抬指一点莫婠的额:“你啊!心里就只有钱!”
莫婠嘟嘴轻吟道:“可是除了钱,我也想不到其他值得旁人犯险的方面了……”好奇的打量着玹华,莫婠揣度道:“瞧你这副神情,莫不是猜到了些什么?”
玹华挑挑如墨眉峰,有意往莫婠身畔凑了些,故作神秘道:“嗯,我猜,他来重歆楼,是为了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见你么?”莫婠期待的等着他的回应,他弯唇,摇了摇头,胸有成竹的道出答案:“无心。”
“无心?”莫婠微讶,也主动往玹华那里挤了些,探头与他钻研道:“怎么会是无心?他认识无心?是了,无心本就是清河王府的王妃,他又是清河王爷手下的杀手,是有可能之前见过王妃……那无心她一旦暴露了身份,会不会有事?”
玹华顺手搂住了莫婠的腰,平静淡淡道:“无妨,无心既是还活在世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她就必然不可能隐姓埋名,见不得光的躲藏一辈子。她迟早,还是要走到万丈天光下生活的。我与凌越之间,也是时候,该分出个胜负了,就算他将消息告知凌越,凌越也没机会,再伤害她。索性这样也好,省的再东躲西藏,日后真正突然撞见凌越了,反而不好说了……无心当下在我身边,凌越多少是要有些忌惮的。况且,我本就打算带无心回京城。”
“无心是因他而死的,怕只怕,他能杀无心一次,就会杀无心第二次。”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才行,我想过了,等将无心带回了京城,就让无心以已故将军之女的身份进京,暂先将她安置在宫内,宫内都是我的人,凌越他不敢轻举妄动的。”
莫婠噘了噘嘴,歪头将脑袋倚在玹华的肩上,双臂缠住玹华的脖子,略带撒娇之感的附在玹华耳畔低吟:“你这一走,是不是需要很久,才会回来?”
玹华眸光隐隐一黯,想了想,颔首:“嗯。”
莫婠不悦的往他脖子上蹭了蹭
,微热的吐息扫的他脖上染红,身体一阵热意上涌:“那很久,到底是多久啊?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一年?甚至更久?莫不是让我等你,等个十年八年,你才回来?还是说,阿玹,你这一走,有可能,我就再也等不着你了?”
听着莫婠失落的低语,玹华臂上猛地一用力,直接将莫婠给抱进了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枕在自己的胸膛处:“阿婠,我会尽力,早点回来找你……此番回去,一要整肃朝纲,二要清除朝中清河王与丞相付云琅两派的势力。单有一个凌越,便颇让朕头疼了,现在又添了个丞相……只是朕不得不这样做,朕不能再纵容朝局像一滩浑水一般,继续任人搅合下去了。这场混乱局面,是从朕登基时开始的,是因朕而起,所以收拾残局的这个人,也得是朕……
朕虽说已有详细计划对付凌越与丞相,可这计划实施起来,牵扯太多,颇为困难。一时半会,是必然达不到预期效果的,须得等,等一个合适时机,等一个收网的好时辰。但阿婠,这个时机何时能至,尚还是个未知数。且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朕走运的话,明年春日,定能如约而来,接我的妻子回家,若是倒霉……哈,阿婠,这一辈子的情,我先欠着可好?”
“你做梦!”莫婠反应激动的捶了下他,咬住唇昂头凝视了他一阵,一字一句郑重的告诉他:“赵玹华,这辈子,没我的应允,你不许死!你要记着,你还欠我一条命,还欠我余生几十年的琴瑟和鸣岁月,你还欠我一个一生一世……你说过的,这辈子要对我好,要与我有一堆孩子,要带我隐居,和我游遍天下山水的!我这好日子都还没过一天呢,你若是死了……我找谁讨债去啊!”
瞧莫婠那委屈生气的小模样,玹华突然心头一酸,有种想要抱紧她,将她揉碎,融于一身骨血的冲动,心里不是滋味的勉强弯唇一笑,他将小人儿的腰箍的很紧很紧,“我答应你,会尽力不让自己死掉……即使真到了那一日,朕爬,也要爬来青州,再见我的婠婠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