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还认人。

    送走傅琛,顾辞坐在客厅又喝了会儿茶。

    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很多身居高位的人都烟不离手,压力大,总要做点什么来排解,不过他却很少抽,并不觉得有什么意思。

    楼上传来室内凉拖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轻巧的脚步声,在空荡安静的别墅清晰可闻。

    一下一下的,仿佛踩踏在人心尖上。

    顾辞放下茶杯,靠在沙发里,心境在这一刻变得平缓安宁。

    旁边的手机忽然短促地响了一声。

    顾辞眼尾余光扫过去,是蓝佳恩发来的信息。

    ----明天百合姐的忌日,我准备上午过去看她,你要不要一起?

    顾老爷子一共七个子女,目前还活着的只有四个,而身故的三个子女中,一个是顾恒的父亲,另外两个是顾辞异母同胞的长兄长姐。

    顾辞没有回那条信息,拿着手机起身上楼。

    到二楼,与从三楼下来的迟安榆遇上。

    大约是吸取了左昨晚的教训,她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宽松的长款收腰衬衫,每一个纽扣都系的一丝不苟,长度堪堪遮住睡裙,衣摆下的一双腿雪白笔直。

    迟安榆看见顾辞,第一时间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

    确定没有问题,抬眸冲男人缓缓一笑:“我刚洗了衣服,拿去楼上晾起来。”

    顾辞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率先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迟安榆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男人的身材挺拔,轮廓有型,衣服应该是定制的,非常合身。

    两人的卧室门紧挨着,到了门口,迟安榆再度开口:“那我回房间了,顾先生晚安。”

    说完,拧开门进了屋。

    不是没察觉到她和顾辞之间无话可说的状态。

    一个是已过而立事业有成的商界巨贾,一个是即将复读的高三学生,不管是年龄的差距,还是眼界和阅历的不同,都注定他们不会有共同话题。

    但这不重要。

    迟安榆拿手机看了下时间,九点多,还早。

    行李箱被摊开搁在床尾的地板上,她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里,又把带回来的高三课本摞在书桌上。

    看了会儿书,头发也差不多干了,她熄灯上床睡觉。

    睡得依然不舒服,梦境纷乱,两点多的时候醒过来,便再也睡不着,闭着眼睛很清醒地不知道躺了多久,起来上了趟卫生间。

    出来后没有再回床上,坐在书桌前继续复习。

    以前成绩再好,一年多没有接触,也有些生疏了,复习到七点半,洗漱换衣服下楼。

    刚出卧室,听见院子里传来汽车离去的声音。

    .......

    中午,迟安榆补了个觉。

    正睡的昏昏沉沉,被手机来电惊醒,接听,是傅盈盈的声:“我刚才听说陆译泽他.....怎么会这样?”

    开学前,傅盈盈跟着姐姐去美国玩了一趟,直到开学前一天才回国,还不知道这段时间迟安榆身上发生的事。

    听见她提陆译泽,迟安榆沉默了下,开口:“怎么没上课?”

    “下午没课。”傅盈盈答完,安静了一会儿:“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笙笙,晚上请你吃饭,我们喝几杯吧。”

    放下手机,迟安榆靠着床头怔怔地坐着。

    尽管她努力忽略,可只要有人稍稍一提,心底那股被挖空地疼痛感便排山倒海袭来。

    许久,她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坐在书桌前开始做化学模拟卷。

    但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再一次出神之后,看着卷子上写满的名字,不禁又怔忪起来,最后索性不写了,换了身衣服出门。

    玫瑰园在半山腰上,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并且有门禁,所以没有公用的交通工具可以上来。

    迟安榆走着下山,然后搭地铁去市区。

    到傅盈盈定好的饭店,才五点多,她在附近逛了逛,六点提着两杯奶茶回饭店。

    刚坐下没一会儿,傅盈盈来了。

    傅盈盈把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一股脑递给迟安榆。

    美国的经典摆件,意大利的手工巧克力,匈牙利的鹅肝酱,零零总总一大堆。

    “看来你去了不少地方啊。”迟安榆笑,把袋子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六七个吧,好玩是好玩,不过累也是真累。”

    傅盈盈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点完菜,要了瓶97年的罗曼尼康蒂。

    很快,服务员送上了软木塞的红酒,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傅盈盈端起高脚杯,神色难得严肃:“干杯,敬已经不在的人。”

    迟安榆怔了片刻,与她碰了一下,玻璃高脚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几杯酒下肚,傅盈盈趴在桌上低低抽泣起来,她的父母离世时,她还很小,哪怕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回想起来仍旧难受的想哭。

    哭了一会儿,抬头瞅见迟安榆托着腮帮子,神色坦然地望着自己。

    “跟你比,我真是没出息。”傅盈盈擦去眼泪。

    迟安榆缓缓笑,眼波染了酒色,潋滟迷人:“我也哭过,我哭起来可比你难看多了,鼻涕眼泪一脸。”

    傅盈盈被她逗笑,收拾了下情绪,拿起酒杯碰了下:“下午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去你宿舍找你,你的室友说你退学不念了。”

    当时得知陆译泽的事,对她冲击太大,倒没把迟安榆退学的事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不免要问一问。

    “嗯。”迟安榆还是淡淡的态度:“我准备复读。”

    “考华清?”

    见迟安榆没否认,傅盈盈又道:“高考前,就听说你要上华清医科大,后来你高考失利,我以为你肯定要复读,但你没有,不过却常常去华清那边听课,你也是这么认识陆译泽的.....”

    往事如潮,迟安榆多喝了两杯,哭的最凶变现得最难受得人最后没醉,反倒是她这个表情平静的人先醉了。

    傅盈盈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的迟安榆,顿时有点头大。

    正想着是把迟安榆送回家,还是带到自己那儿凑合一晚,迟安榆的手机响了。

    傅盈盈伸手拿过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的‘顾辞’两个字,惊得她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响了好一会儿,她才映着头皮接听:”喂,顾五叔?”

    手机里沉默了片刻,传来顾辞低沉的嗓音:“她人呢?”

    隔着网络,傅盈盈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冰冷的气息和迫人的气场,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笙笙她.....喝醉了....”

    “地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边的声音似乎更冷了点。

    .....

    半个小时后,顾辞的身影出现在包厢门口,傅盈盈其实也有些醉,不过头脑却很清醒,顾辞的表情像极了逮到家里没成年的孩子在外面偷喝酒的严肃古板的家长。

    她尴尬的站起来,正想说点什么,先看见跟在顾辞身后的傅琛。

    傅琛跟傅盈盈的父亲是堂兄弟关系,按辈分,傅盈盈要叫傅琛一声一声堂叔。

    “堂叔,你怎么来了?”

    傅琛看了眼趴在桌上的迟安榆,上前提小鸡似的把傅盈盈拎出包厢:“你说我来干什么?”

    “唉,笙笙还在包厢里呢。”

    “她有人管,不用你操心。”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顾辞站在桌边看着迟安榆,片刻后,弯腰握着迟安榆的肩把她扶起来。

    迟安榆脚下打软,整个人的重量都支撑在男人的双手上。

    她应该还有些意识,睁开朦胧的眼眸,盯着顾辞看了好几秒,缓缓笑了:“顾先生。”

    轻软带醉的语气里,流露出释然和安心的情绪。

    顾辞扶她肩的那只大手往下挪,搂住她的腰,闻言沉眸看了她一眼:“还认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