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祠堂钟声

    “夫君,你这是……”

    看着地上断成了两节的鸡毛掸子,陈青萝心中有些诧异。

    自己丈夫的脾气一向是有些懦弱,也许是因为有个强势的父亲,从小被压制的结果,结婚这么多年,和自己红脸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今日不知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没什么,没事……”

    王宙信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神情,心中却是一阵丧气。

    从小到大,父亲一直都是把自己管得死死的,在家中说一不二,自己从来没有说话的份。想不到如今自己有了儿子,竟然也不把自己当回事,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原本自己还想着,大家族都是这个样子,作为家长在家中就应该是一言九鼎,每每父亲的意思自己并不赞同时,他也都是以这个来说服自己,不会出言反对。

    如今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啊,难道是自己太懦弱了么?

    “这个小畜生,竟敢顶撞我,这回绝饶不了他。”

    王宙信心中也是升起了一股后悔来,后悔自己刚才手中的鸡毛掸子怎么就没抽下去,心里也是暗暗下了决心,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严定要树立起来。

    “夫君,我刚才我看到有个背影出了大门,看模样好像是墨儿,他刚才来找你了么?”

    听到陈墨的名字,王宙信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别在我面前提到这个小畜生,我没他这种儿子。”

    “这是怎么了?墨儿他做了什么事惹了夫君生气?”

    陈青萝心中又些惶恐,虽说自己公公和夫君都不太喜欢二儿子,但陈墨一向都是明事理、知进退,加上自己照拂,在王家庄也是平平安安的生活到了现在。

    怎么今日自己这一向温和的丈夫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那小畜生……,他……,他竟然过来质问我能不能参加家族试炼……”

    说到这里,王宙信心中火苗又是“蹭蹭蹭”的往上蹿,“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了椅子扶手上,将粗如儿臂的扶手一下就给拍断了。

    “什么?”

    陈青萝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觉,儿子的心思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了。

    陈墨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一旦关系到启元丹,关系到能不能踏入武道之途,他绝对会不顾一切,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墨儿不是在支内比试中胜了么,为何他还要再来问?”

    陈青萝心中也是有些疑惑。

    “这……,这个,父亲将这个名额卖给了四伯……”

    看着妻子炯炯的目光王宙信心中也是有些发虚。

    “你……”

    陈青萝一听,猛的柳眉倒竖,心中着实恨到了极点。

    恨自己公公冷漠无情

    ,恨自己丈夫性子懦弱,也恨自己帮不到儿子半点。

    “墨儿此刻只怕是失望到了极点,也是伤心到了极点,不行,我得赶紧找到他。”

    陈青萝心中升起了一股担忧,自己这个儿子看起来性子温和,但内里却是个极其要强的人,被自己的祖父和父亲这么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心中如何能受得了。

    也顾不得指责自己丈夫,陈青萝急急便朝着陈墨的小院而去。

    到了小院前,陈青萝也顾不得敲门,一纵身便越过了院墙,院子里空空荡荡,静悄悄什么动静也没有。

    没由来的,陈青萝只觉双腿一阵发软,心里面乱糟糟的,一点头绪都是没有。

    一个人平时越沉默,爆发起来就越是厉害。

    依陈墨的性子,这一次若是这口气咽不下去,还不定得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难不成,这孩子去找他爷爷了?“

    陈青萝一下跳了起来,浑然没了往日里娴淑端庄的模样,火急火燎的便出了院子,沿着青石板路便跑了起来。

    “墨儿,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咱们娘儿俩在王家本就不受待见,你若是犯了以下犯上的不孝之罪,只怕往后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

    心里面一把火催着,这美妇人越走越快,往日里走路看起来就像是生怕踩死一只蚂蚁般的模样,今日却像是踩着两个风火轮似的。

    不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一处大院子跟前,白墙黑瓦,朱漆大门,十分的气派。

    王家在此地生根不知多少年,诺大的家族就是个大大的庄子,并不是家族中所有人都住在一个大宅门里。

    只要是成家立业之后,都有自己的院子。

    这处气派的大宅院便是王老爷子的住所。

    “咚咚咚……“

    陈青萝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抓起了大门上铜兽嘴里的兽环便使劲的敲起了门来。

    很快,“支呀”一声,大门便打了开来,里面探出了了个脑袋来,脸上还带着一副恼怒的神色,嘴里面嘟嘟囔囔的。

    “哪家的小兔崽子,又来捣乱……“

    庄子里常有顽童,抓着门上的门环便是一通乱敲,等到里面的人出来一看却又早就跑的没影了。

    这敲门声如此的响亮和急促,听起来就像是顽童的恶作剧,也怪不得这门子恼怒。

    待他开了门定睛一看,看清楚了门外之人的模样,顿时吓得个心惊胆战。

    “少……,少奶奶,小的,小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来捣乱,还请少奶奶大人有大量……“

    陈青萝哪里有时间和他啰嗦。

    “我问你,有没有看到墨儿来过?“

    “二少爷?“

    门子摸了摸后脑勺,看起来一脸奇怪的模样,除了过年登门拜年

    ,他可还从来没见过陈墨登门。

    “没……,没见过,少奶奶是找墨少爷有什么事吗?“

    陈青萝一听顿时一颗心便落回了腔子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爹他老人家在家吗?“

    “在……,老爷在家,少奶奶可是要见老爷,小的这就去通禀。“

    “不,不用了,没事了……“

    陈青萝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她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发生,看来墨儿这孩子少年老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让局面变的不可收拾。

    “当、当、当……“

    突然,一阵清越的钟声传了过来,听起来十分的突兀,但却好像又有点熟悉。

    “这……,这是有人敲响了祠堂中的铜钟。“

    突然陈青萝脑海之中灵光一闪,知道了这钟声为什么听起来有点熟悉了。

    这分明便是王家祠堂里那个一人高的铜钟被人敲响了。

    自从她嫁入了王家,每年只在除夕与大年初一相交之时,听到这铜钟被敲响过。

    其他的时候,她听丈夫提起过,除非遇到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根本就严禁敲响这口铜钟。

    但只要不是守岁之时铜钟响起,凡听到钟声的王家子弟,不管在做什么紧要的事情,必须到祠堂中集合。

    这种十万火急的事情,在陈青萝的记忆中,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今日这铜钟竟然被人敲响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紧急到这等地步,陈青萝心中也是忍不住起了一阵好奇。

    “这……,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她心中一阵犹豫,她可不是王家的男丁,就算是祭祖也只能远远的站在祠堂外面,可没有资格进这祠堂。

    但今日心中也不知怎么的,却是起了好奇心,想要前去看一看。

    好奇心一起,再也是按捺不住。

    就在她犹豫之时,身后的大门“支呀”一声洞开。

    “爹……“

    从门里面出来的却正是她的公公。

    “嗯……“

    王老爷子在门口看到了儿媳,心中微微一愣,却是没有停下脚步,朝着祠堂便赶了过去。

    犹豫了片刻,一跺脚,陈青萝跟在了公公身后,也是朝着那祠堂而去。

    “五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这祠堂的大钟竟然被人敲响了,我活了二十多年,除了每年除夕守岁那一次之外,可还从来没见到过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不过我也听爷爷说过,他老人家这辈子也就听到过一次那大钟在平时敲响。那一次是我们王家被西山的盗贼夜袭,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当时的族长敲响了大钟,召集了全族男丁齐心合力击退了盗贼,才保全了咱们王家。“

    “难不成这一次的情况有这么

    紧急么?“

    刚才那问话的年轻人脸上浮现骇然之色,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一路上就看到庄子上各家各户都陆陆续续有人出门,朝着祠堂的方向赶了过去,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惊讶和担心的神色,不过绝大部分都是男子,只有寥寥几个女人。

    在王家,除非是开启了元力,否则的话,女人是没有资格进入祠堂的。

    但只要是开启了元力,在族中的地位便大大的提升,即便是女子在族中那也是有了不低的地位。

    渐渐的,这人群就如同一条条细流汇入江河。

    刚开始从各家各户走出来的时候还是稀稀拉拉的,越靠近祠堂,这人群就越是密集了起来。

    每个人都是一言不发,急急的朝着祠堂赶过去。

    这祠堂中铜钟的用处,王家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靠近祠堂,人群已经是十分的密集,陈青萝想要靠上前去已经是有些吃力,那些早到的人已经将祠堂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时的有人低声议论,但却又都不敢大声说话,耳中听的“嗡嗡嗡“的声响,陈青萝只觉心中一阵烦闷。

    ”这……,这不会是和墨儿有关吧……“

    没由来的,陈青萝仿佛觉得心脏都是急跳了几下,控制不住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念头。

    ”不会的,不会的,墨儿一向谨慎小心,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随即她心中又是宽慰自己。

    ”这……,这不是宙信家那小子么,怎么会跪在祠堂里,难不成铜钟是他敲响的?“

    人群中一个声音传入了陈青萝的耳朵里,猛然间她只觉眼前一黑,差点软到在地上。

    宙信可不就是她丈夫的名字。

    王家这几代人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起名,她丈夫是宙字辈的。

    下一代便是洪字辈,照理说陈墨也属于洪字辈,不过他却是不姓王,便也没有按照这个辈分来起名字。

    ”让一下,让一下,让我进去。“

    陡然间,陈青萝回过了神来,也不知怎么的生出了一股力气,朝着人群里面便挤了过去。

    众人回头一看,看到是她,都是让开了一条路来。

    到了里面定睛一看,陈青萝只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那供奉着王家列祖列宗牌位的香案之前跪着的,可不就正是她的小儿子。

    ”墨……“

    陈青萝心中大急抬步便要上前去拉陈墨,袖子却是一紧。

    她心中焦急,正要喝骂,回头一看,拉住她的却是丈夫。

    “你……,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要把墨儿拉回来,要是惊动了族长,可就难以收场了。“

    “你觉得族长会没听见这钟声吗?“

    王宙信一脸铁青,他却不像是陈青萝这般乱了分寸。

    “你过去

    能干什么?这小畜生说都没说就跑到这儿敲响了钟声,你能劝的了他吗?你这一过去,除了让人白白的看一场笑话还能干什么?”

    “那……,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看着墨儿犯下这等大错,受到责罚?“

    陈青萝心中既是惶恐又有些茫然。

    自己这个小儿子,从懂事起就不太要她操心,到的大了一些,更是住都不和她住在一起。

    她对这个儿子,心中十分的愧疚,平日里也只有加倍的关心来弥补心中的亏欠。

    但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帮不上什么,一股无力的感觉霎时间充满了心头。

    “那你说怎么办,到现在为止,这小畜生为了家族试炼已经是猪油蒙了心,根本就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了。“

    作为一个父亲,王宙信心中简直是窝火到了极点,他原本还想仗着父亲的身份将儿子拖走,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

    想不到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儿子根本就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不但自己的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就连话都不和他说半句。

    任他说的口干舌燥,陈墨嘴巴就好像是被缝上了一样,哼也没哼一声。

    丈夫在耳旁抱怨,陈青萝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看着陈墨跪在那儿瘦弱的身形,一时间只觉心中悲苦到了极点,从小到大,自己这小儿子受到的委屈一件件的浮上了心头。

    从小被赶出家门住到柴房里,不教导他家族武技,无论是丈夫这一支还是她娘家,都不把陈墨当作是族中子弟。

    这个孩子虽然不是孤儿,但却受尽了冷眼和排挤,只怕心中比孤儿还要悲惨。

    今日这事只怕是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开启元力,成为真正的武士,从此不再被人轻视,只怕是他心中最后的期望了。

    今日就连着最后的期望也被打破,也怪不得他做出了这等疯狂的举动。

    “墨儿,乘着现在族长没来,你跟爷爷回家,和爷爷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回头我替你向族长告个罪,念你年幼,也能免于处罚。“

    陈青萝转头看去,看到自己的公公站在陈墨身旁不远处,一脸慈爱说着话,声音十分的温和。

    “呸……“

    陈青萝心中却是暗暗啐了一口。

    老头现在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说的漂亮,但之前那些事,哪一件不是他指使自己丈夫去办的。

    如今只不过是怕在族人跟前丢脸罢了,若是陈墨听了他的话,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原来还想着要劝劝儿子,陈青萝顿时改变了主意。

    “闹吧,最好闹大了,让大家伙儿也看看你这做爷爷的背地里是什么样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