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筹谋替嫁
不知过去多久，谢韫却是低首轻笑一声，“替嫁之人，断断不会只是你。”
凝固的气氛，因为他这一声清泉般雅然的笑，而缓解。
沈小蝉秀眉微微舒松，道：“先生此言，是有何妙计吗？”
他缓缓回身，道：“西域公主不愿意嫁，自是有人愿意。”
她想了一会儿，道：“可是，我们要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姑娘？”
沈小蝉算了算，替嫁的姑娘要有西域姑娘的特征，要伪装的能力强，至少不能暴露，如此不仅可以维持两国的友好，还能不牺牲月月。
谢韫缓步走到案牍前，并信手拈来一张白纸，写下一封书信，继而唤道：“十一。”
书童低低的走了进来，道：“先生有何吩咐，十一去办。”
“将此书信，交给信差。他自会知晓要送往哪里。”
谢韫缓缓递给他，书童便接过，出去了。
沈小蝉迟疑道：“先生，我是在想，要是之后身份被揭穿了怎么办？会不会连累到先生。”
这两国总要有碰面的时候，万一认出来了，岂不是很尴尬。
她之前没有多想，现在想来，替嫁着实漏洞百出。
谢韫清音道：“我料想那西域的国王，想必也不愿意将女儿远嫁东都，我将此计告知于肃德，肃德必会理解，暗中遣信去西域，并挑选合适之人替嫁，两边若是能配合得当，便是天衣无缝。”
沈小蝉知道自己这样很为难他，但也庆幸，他选择了帮自己。
她的心头微微暖了一暖。
“可是，这合适的人怕是很难找。而且，我听先生之前说过，守卫有意放走月月。那月月的相貌，不知有没有被他们看见。若是介时认出来……”
沈小蝉思来想去，都有些头疼此事。
谢韫轻笑，道：“小儿这是想退缩了？”
不管是她，还是他，都在尝试着。
若
是成，便是天时地利人和而谋，若是不成，那便是西域公主自己的命。
沈小蝉却说道：“不，我相信先生，一直都相信。”
她至始至终，都信他。因为只要有他在，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仿佛孤身一人的时候，身后有一抹光，就算世间都黑沉了下来，还有这抹光陪着她，替她顶着天。而谢韫，正是这样的光。
她眼底的倔强，在他的眼中，闪烁着。
谢韫温声道：“计成之后，小儿当如何。”
他缓缓的平视着她，毫无波澜而淡雅。
沈小蝉沉思了一下，道：“计成之后，我就送月月离开东都。让她回去西域。挑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嫁人。”
天底下，没有哪个爹娘希望自己视若珍宝一般的女儿，会不幸福吧！
她感谢谢韫最终向着自己。
沈小蝉踱步到了谢韫的身前，嘴角一抹浅笑，道：“先生，这灵药的种植方法，我给你也写上一份。”
她执着他握过还有余温的笔墨，在他的白纸上书写着几行字。
谢韫轻笑一声，道：“倒是比初来时写的字，好看些了。”
沈小蝉大窘，作为一个姑娘家家的，字丑会很没颜面的，好在她平常练练，眼下得到他的认可，她就自信多了。
“笔迹的顺反，错了。”他微微握上她的手，在一旁空白的地方，书写了一遍。
他这般温润的脸庞，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如风般灌入心口。
沈小蝉心跳的猛烈，兀自镇定，道：“先生，我刚没看清楚。你可不可以多写几遍？”
她的小心思藏匿不住。
谢韫只是微微溢出一丝笑意，而后便多写了几遍，道：“如此，可看清楚了？”
沈小蝉心里偷着乐，如蜜糖一般。
她应声道：“我记性不好，这次兴许记下了。可下回却不一定记得，仍是习惯的
反着写。”
对于小小人儿露出的淘气，谢韫尽收在眼底。
沈小蝉下意识的后仰，却不小心倚在了他温热的怀中。
他纤尘不染的米白衣袍，宽大的袖口似乎接住了她。
她微微仰首看着他，语气不舍的喃喃道：“先生，我该回去了。”
谢韫只是俯首，灼灼清澈的眼底带有一丝柔和。
“好。”他声线的低低应了一声，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沈小蝉便从他身上起来，嘴角微微的翘起。
让她占了一次他的便宜，就像是老鼠抹了油一样的得意。
她离开之前，还回过头去看他一眼，却见他已然淡然的执起竹简，看起了书。
沈小蝉回到村子里，爱德戎月就迎了过去，道：“蝉蝉，你出去很久了。是你说的那个先生，把你迷住了让你走不了了吗？”
他们西域人说话就是有些风趣。
沈小蝉带着她，走到一处树下，低声道：“月月，我想问你，你心里可有中意的男子？”
爱德戎月不知她为何这么过问自己，但在她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点了点头，道：“我的表哥。”
沈小蝉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你们可是两情相悦？”
爱德戎月微微走开几步，双手局促的放在身前，有些茫然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父王关在殿里，表哥多次前来都被阻挡。”
“月月。现在朝廷的人都在找你，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行踪。我们必须要秘密的把你送出城。你一旦回去后，就与你相爱的人在一起。永远不要来东都了。”
沈小蝉把自己身上的银两，给了她一些，道：“这是给你用的盘缠。”
爱德戎月给她带来太多的东西，这点银子，不足以表达她的谢意。
“蝉蝉，你这是……要赶我走吗？”她有些难过失落。
她忙摇头，
道：“不是。你不知道先生的神机妙算，我方才前去草芦，与他商谈了你的事情。他便出了一计，保证你不用再嫁给东都的太子。只要你能回去，与你父王好好沟通，告诉他你的真实想法，我相信他会理解你的。没有哪个父亲，真正狠心对女儿熟视无睹的。”
更何况，是这样衣食无忧，养尊处优长大的西域公主。
之所以能够如此单纯天真，正是因为有许多人的宠爱与包容。
爱德戎月很是惊讶，握住她的手，说道：“真的？蝉蝉，可是我父王他……”
沈小蝉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先生有许多厉害的友人。可以提前带信回去给你父王。你父王若是真想让你嫁过来，也不会关你半年了。只是在拖延而已。”
西域国王想来也是不舍得女儿远嫁离开自己的。
既然要和亲，必然早早就已经准备。
爱德戎月热泪滚滚，道：“我就知道父王不会对我心狠的……父王自小最疼爱我了。”
她直到现在才知道父王的无奈。
沈小蝉小声道：“这两日，我们暗暗规划下送你出城的办法。另外一边，替嫁你的人，先生自会打理妥当的。”
爱德戎月有些紧张道：“我怕我是解脱了，可是留下这个烂摊子给你们，会不会连累你们？”
“不会的，月月。”她鼓励着她。
爱德戎月感激的抱住了她，说道：“蝉蝉，好姐妹。你对我的好，我永世不会忘。日后，有你一句话，天涯海角，我必定会前来帮你！”
她将永远铭记于心！
***
庞临接到谢韫的书信，便夜里来相会。
外头在落雪，他脱下披风，抖了抖上面的风雪，而后交给书童。
明亮的灯盏前，映衬着木窗上纤长的身影，闪闪扑朔着。
“昀长，我已看过你的信了。”
庞临走到他的面
前，道：“只是，此事我们不告知于子青，当真是好吗？”
言语里似有些纠结，他从不瞒子青什么。
谢韫低低轻叹一声，缓缓的坐下，示意他请坐。
庞临便落座，接过他沏来的温热的茶水。
他淡然的启声道：“肃德，你我都知，子青是为朝廷效力的。倘若你要他在两难之中抉择，岂不是让他深陷于不仁不义之中？此事，唯有他不知情，尚且不会让他感到为难。”
庞临听他一席言，恍然顿悟。
他说道：“没想到西域公主来到凤栖村，还被沈小蝉姑娘所救。好在我半年前就去过西域，了解那边的情况。”
当时，他还玩笑的回来告诉昀长，西域的国王正为女儿和亲之事犯愁，作为父亲的，到底是不舍得的。
西域公主之所以被国王关押在殿中半年，其实是庞临出的主意，以此来对外称病推托。然而这一推托，就是半年。没想到兜兜转转，眼下竟变成这样一番局面，因果皆串联了起来。
那时，庞临在路上救了被外出游行困在风暴中的国王，被他宴请留在殿中，因为醉酒而胡言了一句，没想到国王便当了真。
着实有趣，着实因缘际会。
谢韫微微抬杯清茶，道：“昀长，在此谢过。”
庞临叹道：“昀长，你总是这样多礼。我们乃是至交好友，遂你拜托的事情，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去做的。”
“如此，我便不多言谢了。”他淡淡一笑。
庞临又道：“东都有不少西域的人在经商，两边亲家谁也未曾见过谁，就算是让陌生女子来顶替，也不会被识破。至于嫁进宫后，守卫也自然不会有机会见到替嫁之女。只需要两边再对一下生活习惯之余事，确保不走漏风声出去，便不会被揭穿。至于真正的西域公主，只要保密的好，一切便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