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卌年番外

    “因为所谓男女差异?以阿耶的气度, 他不至于那么做。”

    “对。所以那些女官是真被揪出错处,却也不是什么大错,当于民不举官不究, 官场上那些男人, 大大也犯过错,然而,这次被有心人揪住, 便……”

    这是官场惯用手段,找出错处, 弹劾, 理便在他们那儿, 李世民偏偏又不是昏君暴君, 既然官员有错, 便也只能够罚了。

    长乐公主眉头轻挑了一下, “党争。”

    房知葵微征后,颔首:“不错,党争。”

    这总结起也不难,换个思路,女官是政, 有皇帝支持,要变法, 男官象征旧政, 不想被政冲击, 不论之前有什么矛盾,不论是哪个派系,此刻都本能始保障己方利益。

    ——自然,也有人袖手旁观, 或者帮一把女官,可这终究是少数。

    这是党争。这是女官被打压的缘由。

    长乐公主随即按向自己腰间,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了守孝期间,她法佩剑。

    “党争若领头人,便很容易溃败。”

    可偏偏,她根本没办法出现在朝堂上,没办法巩固人心。如今女官显得不堪一击,很大程度是因为她和阿姊都被迫去职,三年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回归,回归后又会不会庇护她们。

    趋利避害是本能,不分男女。

    ——像党首领倒了之后,下面随着他干的人,要么跟着党首领一起被清算,要么树倒猢狲散。

    房知葵她:“殿下想要如何做?”

    “我阿耶可没有过我光挨打不还手。”

    长乐公主彻底愤怒了,“不是想要女官滚出朝堂吗,我偏不如他们所愿。”

    房知葵目光在自己主公面上细细巡睃,好像在期待着什么。长乐公主并未察觉,那双透亮眼眸此刻锐利了起,像极她在战场上要冲锋陷阵的模样,每一次,她都能像一把尖刀,狠狠『插』|进敌军腹心,带领己方获得胜利。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们看似团结一片,实际上如一个个要塞,明面上连,实则各自为战,如今势汹汹,不过是因为女官所涉铺得太快了,便看着像全面战。”

    房知葵端沙盘,谁也不知她是不是早准备好了,等此刻。

    李丽质皱着眉头,一如既往在沙盘上指画形势,只不过以前是画形,如今是画朝堂。

    “首先,这场战役是我们处于劣势,那我们不能和对面硬碰硬,祈求速战速决,我们该找到敌军弱点。”

    “他们弱点是轻视我们,明明知道女子中也有英才,却还是不够重视,骄傲自大。”

    “对,这是一个弱点。还有另外一个弱点——他们后方不稳。”

    “后方?”

    “他们战斗的方在哪?朝堂。朝堂是他们——以及我们的前线,那么,向敌我双方输送兵力的后方,是哪里呢?”

    房知葵缓缓呼出一口气,“方。道、州 、县。”

    “对!那里有不少学堂,科举四年一次,每四年,会向朝堂提供人才。之所以不稳,是因为它们也是我们的大后方,不再像以往一样,只输送男子进朝堂。”

    李丽质专心思考:“敌方后方输送比我们强,所以,我们要做的是……”

    陈硕真也在,她一拍桌子,与李丽质视一笑,二人异口同声:“劫粮草!”

    ……

    “耶耶过:顽虏骄恣,必自此始,破亡之渐,其在兹乎!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

    房知葵将她们这边的女官聚集起。

    “近朝堂上那些男官对我们步步紧『逼』!”房知葵抱着胳膊,视线扫过她们脸上不忿,:“你们甘心吗?”

    “明明男官也做过一样的!但是,男官是有有义,到我们是『妇』人之仁!要私改狱判,君不见古时张苍,也是因着行刑时『露』出一身白肉,让上官看着欢喜,便放了他,如此岂不荒谬,而我们呢?法理二字,那份判决至少占了理,又不是看那义士长俊美才为他减刑,却被男官打压,是女子『妇』人之仁,你们能咽下这口气吗!”

    “不能!”

    “他们简直……理取闹!”

    “我是科举上的,凭什么是女子得去管文书?”

    “房娘子吧,是否殿下有指示了?殿下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干什么!”

    风烛未,光影间,弯月如钩,倾进房知葵眼中,“殿下要你们——”

    女官们心跳加快,心神都被钩着走了。她们期盼着能够打破这困局,期盼着结局能与千百年不一样,朝堂上的弄『潮』儿,也应当有女官一份!

    “退到方上,做各县县令。”

    女官们愣愣的:“……退?”

    ……

    “我们要稳住后方,休兵秣马,坚壁不战,男官从古至今便占据了朝堂,我们呈一时之快,只会对面机会,让他们乘胜追击,将我们赶到溃散。所以,我们得先安顿下。”

    ……

    房知葵想着自己主公的指挥,恍惚听见战鼓集结。

    她用静静的眼神注视着面前同僚,然而,谁都能感觉到,这如同灰烬里压着火星,只需稍一拨弄,火舌便会呼腾而上。

    “对。是退。”房知葵:“方上有官学,而你们是县令。”

    房知葵对依附过的女官『性』格了如指掌,她一直在认真观察,耐心等待时机,此刻能被她找过的,都是心怀不甘,不愿意回夫子的一群人。

    她们有去改变这一切的决心!

    女官们已经听懂了房知葵语,她们心中同样出现了灰烬,只等着某一刻,熊熊燃起。

    “县令……”

    在这一刻,她们表比生动——鲜活,快意,讥讽,都朝向了那些尚未察觉不对的男官。

    女官去了方上,当然不会严禁男人上学,这样会打草惊蛇,她们只是……对女学生里多多访,对女学生本人多多改变思想,让学生知道,她们不是为了人而读书,也不是为了日后夫子而读书,而是为了她们自己而读书。

    思想,是最顽固,却又是最容易改变的东西。如一个人从到大受到的导是“母亲做官也是撑起这个”“女主外男主内并不可耻”,那当这些人一个个成长起,她们不会觉得自己是异类,她们会自然而然……冲击着这个世界!

    陆陆续续有女官们上书,请求自放去方上。

    在朝堂里,这样是“自贬”,是 “左迁”,是远离中央,是没有前途的行为。男官们并未想太多,他们用刻板印象针对敌人,自身却也困在刻板印象里,傲慢看着那些女官“败退”,快乐于自身打了胜仗。

    女人嘛,不该进朝堂,这样很好,既赶出了政治中心,也能山鬼一个交代。

    也有人看出不对,然而他们想的是长乐公主暂时不能回到朝堂,暂避锋芒也是明智之举,三年后,长乐公主应当会重召回她们了。

    李世民也是如此想,长乐是他一手出的,她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前段时间,长乐那儿才去了客人,随后便有女官自请下放,这中间必然有关联。

    李世民不会闺女拖后腿,不论是哪个女官请求下放,他都大笔一挥允许了。吏部那边也没有阻拦,谁升官他们要斟酌一下,谁外放,这还用拦着?又不是他们自己人。

    一辆辆马车驶离长安,车上人走之前,都不约而同回望这座京师。

    “我们去当县令,让他们先得意,十年后,且再看时局!”

    ……

    “但是,只防守还不够,防得久了,会失去锐意进取的精神,同时,我们还要进攻。”

    “他们有人有据点,六部是他们的据点,我们得夺过,这是标杆,让女官一看到,会维持希望不灭。”

    “以点带面,不可贪多,一个,我们只掌控一个部。”

    “硕真,你执我亲笔书信,去寻太子。作为盟友,想要我的支持,他该出点力了。”

    ……

    “民部?”

    李承乾惊讶,“长乐想要民部?”

    陈硕真反:“太子殿下不想要民部吗?那是朝廷的钱袋子。”

    李承乾眼眸闪烁。

    陈硕真眸子明亮注视着他,眼神含笑:“殿下,我们是盟友,我们拿到了,不是殿下拿到吗?总比殿下那些弟弟拿到的好。”

    如换个皇帝,这别成了,是悄悄『摸』『摸』商议,也只敢放个人进去。然而,在位的是李世民,他……还真没有那种死拽着权力,不儿女的想法。

    他甚至很欣慰,太子终于有大动作了。是这动作……有些奇怪?

    李承乾的人站出,——

    “陛下,女子细心,不若将女官统统录入民部?”

    “女子去刑部,兵部确实是添『乱』,她们心肠软,而且,自古以,除了少数奇女子,兵戈之多是男子掌握,但,从古至今,内宅皆是由『妇』人打理,管算账是她们长处,不如扬长避短,将她们放入民部?”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也附议!”

    之前攻击过女官的官员脸都绿了,真让所有女官都入民部,过个轮科举,这民部岂不是上上下下都是女官?

    有官员站出:“陛下,不可……”

    太子这方官员便:“有何不可!难道自古以不是女子管?”

    “女人心软……”

    “别的算了,管这,我还没见过哪个『妇』人心软的,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她们进民部,才是如鱼得水!”

    “……”那些官员一时语塞,毕竟,他们前段时间攻讦女人,用的理由是“柔顺”“心软”“会『妇』人之仁”,但是,这些统统跟管账没有半点关联啊,总不能『妇』人心软,会把产送出去吧——这完全是睁着眼睛瞎了。

    此时还有一些女官在朝堂上,她们满脸辜:“陛下,臣等愿意为陛下管。”

    “毕竟,男人都是大老粗,粗心大意,不如我们女人细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

    ——用刻板印象打败刻板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