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船舱进水

    青梅和雅子也随后钻了出来,对瑟瑟说道:“公子,这是个无赖,快收拾他。”

    那海盗也不管别人如何说他,从船舱里一钻出来,便对着莫寻欢,道:“小娘子,这就随夫君回家吧!”

    莫寻欢惶恐地躲到瑟瑟身后,扯着瑟瑟的衣襟,细声细气地说道:“谁是你的娘子?!”

    瑟瑟眯眼打量着这年轻的海盗。他生得倒是不丑,五官精致,倒也是人模人样,只是肤色微黑,大约是在海上晒的,唇上留了两撇胡须,看上去极是有趣。他的样子倒也不似那些色迷迷的淫贼,看着莫寻欢的神色也不龌龊,一副痴情的模样。

    瑟瑟冷冷笑了笑,将莫寻欢护在身后,冷冷说道:“谁是你家娘子了?这明明是我的夫人!”

    瑟瑟她们乘坐的“银蛟号”遭遇了海盗,那边欧阳府的大船也不再行驶,泊在不远处向这里瞧热闹。

    大船二楼的望楼上,迎风伫立着一个白衣公子。海风荡来,洁白的衣衫好似云朵般轻轻飘荡着。他手中也拿着一支“千里目”,正举着向瑟瑟这边遥望。

    一个蓝衣男子从舱里缓步来到白衣公子身侧,轻声问道:“楼主,要不要出手去帮帮她们?”

    白衣公子放下举在眼前的“千里目”,露出脸上白玉雕琢的面具,和隐在面具后波光潋滟的眸光。他正是春水楼的楼主明春水。

    明春水听到蓝衣男子的话,冷声说道:“不用!”

    他再次举起“千里目”,朝着瑟瑟的船只看了看,又放下来,将手中的“千里目”扔到蓝衣男子手中,冷声道:“欧阳丐,你会唇语,你看看她们在说什么。”

    欧阳丐举起“千里目”,此刻瑟瑟正好面对他们,他盯着瑟瑟的唇,看了片刻,道:“那个青衣公子说,谁是你家娘子,这明明是我的夫人!你要抢她,也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明春水闻言,深幽的眸光渐渐变得锋锐复杂。

    欧阳丐继续说道:“看那青衣公子这么呵护那个女子,看样子那女子真是他的娘子了。不过,看他娘子那娇滴滴、绝美的模样,也怪不得他那么呵护。那青衣公子长得真不错,比他那娘子也不差,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璧人。真是令人艳羡。”

    欧阳丐之前是做乞丐的,为了生存,练就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每每一开口,就收不住话头。

    明春水已经坐在卧榻上,若是没有戴着面具,那张脸定是如风暴中的大海,压抑而愤怒。

    “哎呀,看样子那海盗要和青衣公子打起来了,那海盗真不识趣,这么般配的一对璧人他也要拆散。”欧阳丐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忽然,手上一空,“千里目”被明春水夺了过去。

    “欧阳,罚你一天不要开口说话!”明春水执着“千里目”,斜倚在卧榻上,淡淡说道。声如流泉,极是冷冽。

    “楼主,方才可是你让我看他的唇形,问他说的什么话的。我说了你反倒要罚我,这惩罚不公平啊!楼主……”

    欧阳丐话未说完,就听得明春水又淡淡说道:“再加一天!”

    欧阳丐慌忙捂住嘴,俊美的脸上满是郁闷之色。罚他两天不说话,还不把他憋死。看来这次楼主不是开玩笑,不过,他真是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了。枉他一向精明,竟然不知到底哪里惹毛了楼主。

    莫非?他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楼主是看上那边那个绝色的小娘子了。是方才自己说,那女子和青衣男子是天生一对,所以他才愤怒的。这么说,楼主要和他一起出海,也是因为这个女子了。

    明春水举起“千里目”,凝望片刻,黑眸中闪过一丝犀利的锋芒,他冷声吩咐道:“欧阳,你派几个人潜下水去,把她们的船底打穿。”

    欧阳丐也不开口,只是连连点头,心想这可是不错的主意。小船漏水,她们就只得求助他们了,这样一来,楼主心仪的那个绝色女子便可以和楼主朝夕相处了。

    “怎么不说话?”明春水侧头看了看欧阳丐,只见他用手指连连点着自己的嘴。

    明春水淡淡一笑,冷声道:“在我面前可以说话,和别人不许说!”

    欧阳丐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副痛苦之色,这样子还不如在楼主面前不说话,和别人可以说呢。

    他大声应了一声“是”,便领命而去。

    雨丝绵绵,落在碧海上溅起一个个水泡。天上阴云密密的,压得很低。

    那年轻的海盗望着瑟瑟,指着她身后的莫寻欢,笃定地说道:“或许在今日之前她是你的夫人,可是自今日之后,她便是我的娘子了。”

    别的海盗都已经被瑟瑟踹入海中,伤的伤,残的残。此时都站在他们的小船上,再也不敢上来了。只余这一个年轻的海盗,看同伴们都败了,他倒丝毫没有怯意,还惦记着掳女人,胆识倒是不小。

    “你叫什么名字?”瑟瑟淡笑着问道。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马跃是也。”年轻海盗大声说道。

    “马跃!名字倒是不错。”瑟瑟抬眼轻笑道。

    马跃拍了拍自己健壮的胸脯,对着莫寻欢哈哈笑道:“小娘子,你看看我,我不仅模样英俊,还虎体猿臂,虎腹狼腰。比你这个文弱弱的夫君威武多了,小娘子还是跟了我吧。你那夫君中看不中用的。”

    瑟瑟闻言,眯了眯眼,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还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海盗,或者说采花贼。

    “那好,让我的夫人跟你也可以,我们来比一场如何?”瑟瑟挑了挑眉,“你若是胜了我,我的夫人就归你,怎样?”瑟瑟抚着剑,冷声说道。

    她本没有心情和海盗们周旋,此时看马跃猖狂的样子,她倒是要杀杀他的锐气,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意抢女人。

    “好,一言为定。我就会一会你,不过,打死了你,你的夫人可就归我了。”马跃从腰间抽出短刀,撸了撸袖子,大笑道。

    海风鼓荡,两人在甲板上打在一起。

    两人一交手,瑟瑟便觉得之前是小看了这个马跃。没想到这小子武艺倒是不错,一招一式凌厉狠辣。尤其是他的力气,极是惊人。瑟瑟的内力才到第四层,每每刀剑相格之时,都觉得虎口微麻。而那套“烈云刀法”,是要新月弯刀那样的软兵刃才能发挥到极致的,用一般的剑,威力减半。

    瑟瑟顿感迎战这个马跃,有些吃力。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海盗,武艺竟

    是不错,真是小看了他。

    两人战得正酣,青梅忽然大惊失色地叫道:“不好了,船舱进水了!好几处漏水,补都补不住。”

    瑟瑟心中一怒,心想,肯定是那伙海盗捣的鬼。这下可好,这艘小船若是沉了,可怎么办?

    瑟瑟冷冷咬牙,道:“马跃,你真是卑鄙小人。”她抛下手中宝剑,手从腰间一抽,新月弯刀出鞘,清光绝世,冷澈入骨。

    瑟瑟轻轻一挥,弯月形的刀光闪过,一招曼妙多姿的招式直直向前刺去。那海盗马跃一怔间,刚刚挥剑挡了过去,弯刀却从他背后的肩头插入。

    “新月弯刀?!莫非你用的就是新月弯刀?”马跃惊异地问道。

    “不错!”瑟瑟邪邪一笑,一脚将他踢下了海。

    瑟瑟冲到底舱一看,底舱已经灌满了水,这下子完了,此船必沉无疑了。

    “用我们那只小船吧。”莫寻欢淡淡地说道,唇角扯开一抹沉柔如水的微笑。

    “只是,那只小船只能容几个人,这船上还有数名船手呢!”瑟瑟凝眉道。看来,只有向欧阳府的大船求救了。

    紫迷拿出求救的旗子,向欧阳府的那只大船摇了摇。船上有人相应地摇了摇旗子,大船慢慢地靠拢过来,就见得船身上刻着三个字——“墨鲨号”。

    大船上有船手将几只救生小船放了过来,她们都被接到了大船上。海盗船围着沉没的小船转了转,不敢惹欧阳府的大船,向前方逃逸而去。

    欧阳丐虽说是海商,但是为人极是慷慨正义,在江湖上颇有好名。如今仗义出手,果然是名不虚传。

    从外面看,这“墨鲨号”也就是威武神圣,到了里面才发现这船里面装饰得也极是精致。而且不仅仅是外面看到的那么大,这船吃水很深,水面上露出多高,水面下也就有多高。舱内分了三层,底层,一层,还有二层。

    船行得很平稳,内里看,就是一座小小的三层阁楼。

    一个黑衣男子过来,将她们几人的住处安排了一下。莫寻欢待遇最好,二楼雅室。青梅、紫迷和雅子在一楼,三人挤一间屋。瑟瑟和数十名船员一起,被安排到了底舱。据说是欧阳丐安排的。

    几人都有些不满,瑟瑟轻笑道:“既然是欧阳老爷的安排,那就这样吧。”她是女扮男装,也怪不得人家将她和这些男的安排在一起。

    底舱极大,有一个大仓库,显然是存放东西的,可能是货物和食物、淡水。还有一个大屋,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长长的草垫子铺在地上。看样子是要这些船员都睡在大通铺上。

    瑟瑟忍不住眨了眨眼,竟要住在这种地方吗?看了住处,瑟瑟便随着黑衣男子去见欧阳丐。

    欧阳丐的屋子在一楼,推开门,就见一个蓝衣公子正坐在一个卧榻上,看到瑟瑟进来,抬眼瞧了瞧她,示意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那蓝衣公子极是年轻,面目清俊,修眉朗目,黑眸开阖处,透着一股子精明能干。他望着瑟瑟笑了笑,不知怎么的,瑟瑟便想到了狐狸这种动物。

    原来,传说中的欧阳丐,富可敌国的大海商,竟然是位年轻公子。原以为,他是一个中年人的。

    “此番多谢欧阳公子仗义相助。”瑟瑟抱拳说道。

    欧阳丐抬眼瞧了瞧瑟瑟,轻轻笑了笑,摆了摆手。

    “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欧阳公子可否从‘水龙岛’经过?”瑟瑟淡笑着问道。

    欧阳丐依旧是摆了摆手。

    瑟瑟这才发觉异常,这欧阳丐,这海商奇才,不会是哑巴吧?一个精明能干的海商,怎么可能是哑巴?若是如此,他如何谈生意?但是,他为何不说话呢,她有些纳闷。

    欧阳丐也抬眸打量着瑟瑟,两眼放光,一脸惊艳。方才他用“千里目”遥遥看到瑟瑟,便感觉她风姿不俗,但毕竟相距很远,面容看不甚清。此时看来,他惊艳于瑟瑟的风华。

    虽说身材不算高,但身姿秀挺,青衫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是以衬得腰极细。袖子特别宽,云一般低垂,飘飘荡荡,使她看上去颇有几分出尘的风姿。黛眉纤长,略带着一丝英气,在白皙的额间描开。一双黑眸,好似春水般明净,又如冰雪般剔透。

    如若只是生得美也罢了,偏偏气质超群。在那里静静站着,如高天冷月,清冷高洁;似芙蕖初绽,淡雅芬芳。这样一副容颜,若生为女子,不知会将多少绝色佳人比下去,只是生为男子,略显柔美了些。

    欧阳丐上下打量着瑟瑟,眸中惊艳的光芒忽而转为暗淡,看来,楼主是遇到强劲对手了。

    “欧阳公子?”瑟瑟见欧阳丐一直不说话,凝眉再次说道。

    欧阳丐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要他不说话真是难受啊,楼主总是知道怎样惩罚他。

    “欧阳公子何以不说话?请问欧阳公子能否送我们到水龙岛?”瑟瑟再次扬眉问道。

    欧阳丐拿起面前的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奋笔疾书道:“送你们到水龙岛。”欧阳丐心想,到了水龙岛,把这个青衫公子和那几个侍女都送到岛上,想法子把那个绝色女子留下。

    瑟瑟颦眉,不可思议地想,看来大名鼎鼎的欧阳丐,竟然真是哑巴。看到他写的字,瑟瑟心中一松,展颜笑道:“多谢欧阳公子。”

    这一笑露出了瑟瑟颊边的梨涡,看得欧阳丐傻了眼。

    一个男子还生了这么诱人的梨涡?这么强劲的情敌,看来楼主要得到那个绝色女子的芳心是不容易了。

    楼主难得再次动情,他绝对要促成此事,欧阳丐眯着眼,黑眸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多谢欧阳公子收留在下,不过,有一件事还要麻烦欧阳公子,不知可否让在下和侍女们住在一起?”瑟瑟淡笑着说道,她可不能和那些船员一起挤在底舱,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女子。

    欧阳丐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示意不可以。

    “这样不行,那欧阳公子能不能把在下也安排到二楼?”和莫寻欢一间屋,总好过和一屋子的男子同居一室。

    这次欧阳丐手摇得更欢了。不管瑟瑟再怎么说,欧阳丐只是坐在卧榻上,不言不语,冷眼瞧着瑟瑟。此刻,他也算领略了不说话的好处,可以无视瑟瑟的任何问话。开玩笑,他故意将那名绝色女子安排到二楼和楼主在一个楼层,自然是别有用心的,岂能让瑟瑟再去打搅?

    瑟瑟见不管自己如何说,欧阳丐都不为所动,只得告辞出来

    。人家好心救了她们,住在哪里又有什么要紧,大不了半夜溜到青梅她们屋内打地铺。

    细雨淅沥沥下了一整日。海面上,笼着朦朦胧胧的水汽。夜幕降临时,雨停了,明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银白的月光,淡淡地照耀在海天之间。海浪声从远处的虚空中传来,隐隐约约有一种和陆地上不同的静寂之美。

    二楼的望楼上,明春水侧卧在榻上,他面朝大海,姿态相当慵懒,似乎已经睡着了。

    皎白的月光笼罩着他,淡白色衣衫和月光融为一体成为背景,愈发衬托得那一头长发宛如黑缎般漆黑。月光洒在他温润的面具上,泛着清冷的幽光。

    通向望楼的小门被推开,一袭蓝衣的欧阳丐缓步走了出来。

    欧阳丐知道明春水并没有睡,他缓步走来,坐到明春水身畔的椅子上。

    “都安置好了?”明春水低声问道,温雅的声音好似夜风从海面上拂过。

    “安置好了!”欧阳丐低声答道。他可没敢把将那个青衣公子安置到底层货舱的事情说出来,否则,楼主一定会恼他多管闲事,说他行事不光明。或许是生意人的精明使然,他认为想要掳获一个女子的芳心,必须要耍点儿手段。

    明春水挑了挑眉,对于欧阳丐这么简单利落的回答,有些诧异,以往的经验证明,一旦他话少,就必定是有事情瞒着他。不过,今夜他有些烦躁,懒得管他。

    “欧阳,我要见那个穿绯红衣裙的女子,你去请她过来。”明春水淡淡吩咐道。

    欧阳丐心中狂喜,楼主果然是喜欢上那个女子了,这么迫不及待便要见她了。苍天终于开眼了,这两年来,楼主的失落和心痛,他和楼里其他弟兄都是看在眼里的,却苦于无法帮忙。都说,想要忘记一段情感,就必须要开始一段新的情感,希望这一段情感能够抚平楼主心中的痛。

    欧阳丐脸上挂着笑容,从望楼上退了下去,急匆匆去把莫寻欢寻了过来。

    莫寻欢推开小门,眼前一片月色清光,幽凉的海风吹来,带来海的气息。他眯眼,看到一个白衣公子沐浴在水银一般皎洁的月光中,脸上的白玉面具在黑发掩映下,散发着淡淡的冷光。

    看到此人,莫寻欢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化为了然。他缓步走去,神色淡淡地说道:“没想到欧阳丐竟是明楼主的人。”

    明春水从几案上执起酒杯,轻轻放在唇边,那是一只晶莹通透的琥珀杯,杯中盛着海棠红的酒液。他淡淡饮了一口,执着酒杯,在手中把玩。

    “确实是我的人,莫王子很惊讶吗?”他口气淡淡地说道,眸光云淡风轻地从莫寻欢绯红的衣裙上扫过,薄唇勾起一抹轻笑,“莫王子如此打扮,当真是国色天香。”

    莫寻欢微微笑了笑,但无论他的笑容看上去多么温煦,那眸底仍是浸透了寒冷。

    “明楼主找我来,莫非是有事相商?”他在明春水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指轻轻撩了撩额前的发。月光下,他一张酷似女子的容颜绝美而冷艳。

    “不错,我答应出兵帮你夺回家国!”明春水悠悠说道。

    莫寻欢一呆,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明春水,轻笑道:“明楼主果然是慷慨正义之士,终于肯相助莫川了?”两个月前,他曾求过明春水两次,但都被拒绝。其实他能理解春水楼,毕竟他们只是一个江湖教派,虽然势力极大,但就连南月和北鲁国这样大的国家,尚怕折损兵力,春水楼自然也不例外。

    “莫王子,你不用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你以为我不知你的所作所为?”明春水冷冷地挑眉,面具后的黑眸散发着幽冷的清光。

    莫寻欢抚了抚翩飞的红裳,唇角勾起一丝盈盈的笑意:“这么说,明楼主是因她而出兵了?”

    那个“她”字一出口,望楼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怪异起来,就连海浪声在这一刻也忽然变得遥远。

    果然,莫寻欢是知道他和江瑟瑟之间的关系的。

    他早就怀疑,莫寻欢不会傻到以为就凭她那一个令牌就能收复伊脉岛的,果然不过是为了逼他出手。

    明春水倏然一笑,如墨冷瞳中,锋芒隐现,修长挺拔的身姿无形中透出一股压倒一切的霸气。

    莫寻欢的红裳在风里翻飞,好似绽开在暗夜里的罂粟,魅惑而迷人。

    一个清冽得令人心颤,一个绝美得令人窒息。

    明春水唇角轻勾,手指轻轻叩在卧榻的紫檀木边缘上,他略略靠了靠,取了一个最优雅舒服的姿势。

    “莫王子错了,本楼既不是正义之人,也并非为她出兵。只不过是春水楼最近训练了一批海员,本楼主想瞧瞧他们的实力而已。”他云淡风轻地说道,似乎一场战事,于他而言,淡如云烟,不足道也。

    只有身经百战的人,才会对战争有如此冷静和淡定的态度。

    “不过,本楼主倒真不希望看到无辜的人陷入这场战事!”明春水淡定地说道。

    莫寻欢眸光闪了闪,淡淡说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以她的脾气,怕是劝不回去的!”

    明春水凝眉,莫寻欢说的倒是事实,以纤纤公子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恐怕难以转变了。

    “也罢,莫王子请回吧!”明春水冷冷说道。

    莫寻欢淡淡笑了笑,转身欲去。

    明春水犀利的眸光扫过莫寻欢的脸,忽而冷声说道:“莫王子,听说你是伊脉岛忍术第一的武士,若非忍术高超,当日也不会安然逃出来了。可是今日在船上,莫王子非但不能保护别人,却让一个女子保护,不觉得羞耻吗?”

    莫寻欢愣了愣,回首轻笑道:“明楼主所言甚是,只是,莫川现在是万万不能施展武功的,莫某的身份可是不能泄露的。”言罢,他飘然而去。

    明春水起身,凝立在船舷上,望着黑沉沉的海面。风不大,海面看上去很平静,但,海底下,却是无休无止的激扬。

    当日,他本是因为那枚金令牌接近她,希望能够用那枚金令牌收复海盗。后来,他放弃了那个打算。却不想,他放弃了,别人却没有放弃,她终究还是卷入到这场纷争中来。

    月色凄迷,海浪声听上去也是那么孤寂。

    侍女小钗缓缓走了进来,轻声说道:“楼主,欧阳丐将江姑娘关到底舱和那些船手们睡在一起了。”

    明春水闻言,蓦然回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钗点了点头。

    明

    春水黑眸中闪过一丝怒意,这个欧阳丐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叫欧阳丐过来。”他冷冷说道。

    瑟瑟原本打算夜深后再从底层出去,潜到青梅她们房中歇息的,可是没料到,欧阳丐竟派人将舱门锁紧了。心中大呼糟糕,看来今晚她是出不去了。

    底舱是位于海面以下的,自是没有窗子,空气极是沉闷。这底舱除了那间大屋,便是储存货物的仓房了。

    话说欧阳丐这大船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底舱储满了货物和食物,那些食物足以令百来号人吃上好几个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随遇而安了。

    瑟瑟在仓房寻了一块地方,铺下一块草垫子,便坐下闭眸养神。船悠悠荡荡,瑟瑟就在舱底沉闷的味道里,似睡非睡。似乎没睡多久,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有人奔到了此间大屋。

    “那位江公子呢?”一道清冷利落的声音传来。

    瑟瑟起身,拍了拍身上微尘,缓步走了出去。黑沉沉的底舱内,一盏琉璃灯散发着皎洁的光亮。那抹光映亮了欧阳丐俊逸的脸庞,此刻,那脸上神色不再淡定,而是懊恼和惊诧交织在一起。

    “欧阳公子,你找我吗?”瑟瑟淡笑着问道,不知什么事,令他半夜到舱底来寻她。

    欧阳丐回身看到瑟瑟,眸间掠过一丝惊喜,他也顾不得明春水那不许他说话的禁令了。提着琉璃灯迎上来,沉声道:“江公子,方才委屈你了,随我到楼上歇息吧。”

    瑟瑟惊异地抬眸看他,原来这家伙不是哑巴。

    “欧阳公子,原来你会说话啊。”瑟瑟低低笑道。

    欧阳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领着瑟瑟,沿着台阶向上走去。

    “江公子,方才多有怠慢,请到二楼雅室。”欧阳丐说道。

    瑟瑟挑眉,这欧阳丐何以待她前后态度相差这般大?她百思不得其解。

    推开二楼雅室的门,一室的温馨扑面而来。未料到,在大船上,还有这般雅致的房间,与底层货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欧阳公子,这是女子的房间吧?”瑟瑟看了看床榻上的锦被绣帐,蹙眉问道,莫不是欧阳丐看穿了她是女扮男装?

    欧阳丐轻笑道:“江公子莫嫌弃,眼下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还请江公子在此凑合凑合。”

    瑟瑟点点头,笑道:“怎会嫌弃,多谢欧阳公子。欧阳公子待我们真是太好了,这份恩情,江某日后必当回报。”

    欧阳丐轻轻笑了笑道:“江公子不必客气,早点儿歇息吧。”言罢,关门去了。

    瑟瑟躺在柔软的锦被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欧阳丐态度转变得过分怪异,可是也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思潮纷飞之时,一阵缥缈的箫声传了过来。

    箫声回旋婉转,优雅低缓,缠绵悱恻,夹杂在海浪声中,极是悠扬动听。瑟瑟凝神聆听着,没料到,在船上也能听到如此缠绵动听的箫音。这清越的箫声,倒是和明春水当日的箫音有几分像。只是,明春水怎么可能在这船上呢,瑟瑟极轻地笑了笑。绝对不是他!

    记得当日,明春水的箫声中透着孤高杀伐之意,而此时的箫声,竟是透着一丝缠绵失落的意味。箫声缭绕,如丝一般缠绕住瑟瑟的心,勾起她心中千种滋味。瑟瑟就在缠绵的箫声中,缓缓入眠。

    夜渐渐深了,一抹月白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瑟瑟床前,飘逸清淡得好似窗外那抹月色。

    他手中轻执一管洞箫,脸上戴着温润的白玉面具。他的视线透过面具,从瑟瑟沉睡的脸上一寸寸掠过,她的睡颜,很美很恬静。只是,黛眉却微蹙,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郁结。

    他墨黑的眼瞳一滞,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郁结,却在伸出手后,又缓缓收了回来。宽大的白袖微垂,好似云朵一般轻飘。

    “我欠你的,就用这一战来还吧,此后你我互不相欠,便是陌路了。”他淡淡低喃道。

    他会助她收复海盗,他会保她平安。

    瑟瑟睡眠一向很轻,何况又是习武之人,就算听不到声音,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她忽然睁开眼睛,看到一抹淡淡的白好似月色般从窗子里飘出。

    瑟瑟颦眉,再眨眼看,窗前只有清澈的月色,莫非是她的错觉,只不过是月色明亮的缘故?窗子是敞开着的,幽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将帐幔吹得悠悠荡荡。她记得,睡前明明是关了窗子的,怎又开了?

    瑟瑟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窗外只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在咆哮着。不可能有人会从这里跃出去,否则,岂不是跳到海里?她笑了笑,将窗子关上。

    窗下,一抹月白色的影子趴在船壁上,待她关好窗户后,纵身跃起,准确无误地跃到了瑟瑟隔壁的房间内。

    原以为欧阳丐的大船纵然速度不算极快,但也应当比她们原先那只“银蛟号”要快得多吧,但是,令瑟瑟诧异的是,这船的速度还不如“银蛟号”。行了十多日,到“水龙岛”的航程也不过才行了一半。

    瑟瑟嫌船行得慢,不知却还有人嫌快。欧阳丐就是那个嫌船行得快的人。他负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不一会儿便将旁边坐在卧榻上喝茶的小钗和坠子转晕了。

    “欧阳丐,别转了,再转我们就晕船了。”小钗的声音轻柔地传来。

    欧阳丐顿住脚步,回首望着她们,凝眉道:“你们两个丫头,心里到底有没有主子。你看看,船都快到水龙岛了,楼主和江姑娘还不曾见过面。”

    坠子清冷的声音淡淡传来,“你急什么?我看啊,楼主目前对江姑娘,可不是那种感情!他心里还惦着那朵雪莲呢。”

    欧阳丐皱了皱眉,挫败地长叹一口气。

    “有件事,你们两个可能都不知道。”小钗踌躇片刻,犹豫着开口。

    “何事?”坠子和欧阳丐问道。

    “楼主和这个江姑娘,其实他们已经……”小钗毕竟是云英未嫁,有些尴尬地说道,“已经共度春宵了。”

    这句话一出口,惊得欧阳丐和坠子瞪大了眼睛,良久反应不过来。半晌,欧阳丐顿足道:“果然是做海商太忙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还不知道。不行,改天我要向楼主说,我要做他的贴身侍卫。坠子,你方才还说,楼主对江姑娘没那种感情,没那种感情,怎么会在一起?”

    “是这样的。”小钗凝眉道,“江姑娘不知为何中了媚

    药,是楼主帮她解的媚药。”

    “媚药?”欧阳丐神色一僵,随即便喜笑颜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呢,小钗你那里有没有媚药?”

    小钗淡笑着望了他一眼,没说话。坠子朝着他冷冷撇唇。

    欧阳丐懊恼地说道:“要是云轻狂那家伙在就好了,他身上什么药没有呢。”

    坠子冷声笑道:“欧阳丐,你该不是还要用媚药这招吧,我看啊,楼主之所以不见江姑娘,没准就是因为媚药事件。你还是想一想别的招吧。”

    欧阳丐再次凝眉,在室内转来转去,良久,他双眸一亮,道:“有了。”

    夜。

    据说晚上有宴会,青梅早早便欢欣雀跃起来,就连紫迷眉眼间都浮上了欣喜之色。无聊的海上之行,让人多少有些烦闷。瑟瑟便带着青梅、紫迷一起到了甲板上。

    甲板早已布置了一番,放了许多花盆,匠心独具地摆成优美的花式。花盆中的花开得正艳,姹紫嫣红。夜风拂过,漾起一阵淡淡的香气。几个长长的桌案摆成一长溜儿,上面摆放着美酒佳肴。这欧阳丐的大船,简直是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她们一上甲板,便有人过来给她们发面具,说这是效仿异国的一个“化装宴会”,必须要戴上面具。几人感到很新鲜。那侍女发到瑟瑟手中的是一个五彩斑斓的蝴蝶面具,软软的,似乎是羊皮做的。

    甲板上走来走去的人,都戴着面具,看上去极是有趣。既是宴会,自然就是用膳。

    瑟瑟坐到几案前,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青梅却是好奇地拉着紫迷,在人群中到处穿梭,想要找到雅子和莫寻欢。

    瑟瑟正在用膳,忽然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她转首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朝她注视。眸光流转一圈,她的视线忽然一凝。

    在甲板一角,有一个白衣公子正在凭栏而望。

    他静静站在那里,身姿俊挺,风神如玉,整个人看上去孤高而雅绝。

    这夜是十五,浑圆的冰轮在他身后的海面上浮着,成为一道背景,似乎单单是为了陪衬他这个人而存在。

    一袭月色白袍在风里翩飞,和银白的月光融在一起,说不出的魅惑动人。

    他就像高天流云,就像清风明月,有一种高贵出尘的飘逸。

    他的背影,让瑟瑟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披散而下的发,惊人的长和黑,与明春水是何其相似。瑟瑟忍不住就要朝那人走去,可是她最终苦笑一下,没有动身。就算是他,又能如何?见了他,她该和他说什么呢?

    如若没有那一夜,或许,他和她,还可以是朋友。但是,经历了那一夜,他和她之间,唯有尴尬。何况,也不可能是他,他怎会无端出现在这里?所以,瑟瑟坐在那里,依旧淡淡地用膳。

    只是,一颗心,却有些控制不住地狂跳。

    夜风轻扬,那白衣公子从船舷处缓缓转过了身。明月清光,照亮了他的脸,他脸上也戴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蝴蝶面具,而不是明春水的白玉面具。

    瑟瑟自嘲地勾起唇角,清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就算他没有戴着面具,她也认不出他。因为她认得的,只是那张雕工精致的白玉面具,那张他和她在一起缠绵时,都不曾摘下来的面具。

    瑟瑟轻轻地笑了笑,执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微辣的感觉顺着喉头蔓延而下,心底顿时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这种暖意太令人眷恋了,瑟瑟毫不犹豫地举杯,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再斟一杯,又一饮而尽。

    她不太会喝酒,做纤纤公子时,偶尔喝一点儿,都是味道温和的酒。这酒也不知欧阳丐从哪里弄来的,入口只有些微的辣,片刻后,便觉得辛辣的感觉一波波涌来,有些难以忍受。

    瑟瑟喝得又太猛,辛辣的味道侵蚀在喉间,她忍不住眯眼,素手抚着喉咙,猛烈地咳着,纤白的脸上顿时浮上了一层红晕。

    她的咳嗽声引得周围目光纷纷侧向这边,瑟瑟忍不住苦笑一下。白衣公子的黑眸眯了眯,眸光变幻莫测地望向她这边。瑟瑟苦笑着,抚着胸口忍住了咳嗽声,她的咳嗽声太过突兀了。

    “怎么,非要这么不要命地喝酒吗?”一道淡泊温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

    瑟瑟回首,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鬼气森森的骷髅面具。瑟瑟算是胆子够大的了,但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她挑了挑眉,凝声道:“你是谁?”

    “我是莫川。”温雅动听的声音从骷髅的嘴中吐了出来,令人觉得极是怪异。

    瑟瑟眯眼,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高挑秀挺的身姿,绯红的裙裳,流云飞髻,玉钗横斜,这样的装扮确实是莫寻欢。她忍不住指着他笑了起来,像莫寻欢这样一个“绝色女子”,却戴了一张阴森恐怖的骷髅面具,不得不说,这真是绝配。这船上发面具的侍女,也真是有趣。大约是嫉妒莫寻欢的美貌,所以发给“她”这么恐怖的面具。

    莫寻欢瞧着瑟瑟如花般的笑脸,问道:“现在可好受了?”

    瑟瑟眯眼微笑,感觉确实好受了些。

    “我是说你的心情。”莫寻欢淡淡问道。

    瑟瑟眯眼,双眸弯成漂亮的月牙状,淡淡说道:“你以为我是借酒消愁?这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我自小便懂得,所以,我不会那样做的。我只是喜欢,那种热辣辣的感觉。”

    这种热辣辣的感觉,会让她心中热烘烘的。是她太寂寞了吗,所以才贪恋烈酒的热度。

    瑟瑟一边说,一边又自斟了一杯,举起杯子,才要喝下去。莫寻欢伸手拦住了她,手指一勾,将她手中的酒盏拿了下来。

    “这是异国的白酒,味道辛辣,且容易醉。你应当喝这种酒。”莫寻欢淡淡说着,从几案上拿起一个酒坛,将海棠红色的酒液倒入酒壶中,为瑟瑟斟了一杯。

    “这是葡萄酿成的果酒,你尝尝。”修长的指勾着琉璃盏送到瑟瑟唇边。

    盏是通透的琉璃盏,酒是海棠红色的,勾着琉璃盏的手指是修长白皙的,月光下,这样一幅画面,无疑是美的。

    瑟瑟浅笑着,从莫寻欢手中接过琉璃盏,细细品了一口,果然是味道醇美。甘美的味道,冲淡了浓烈的辛辣味,瑟瑟顿时止住了咳。

    “多谢!”瑟瑟嫣然轻笑道。

    酒是好东西,但是却需要适可而止。她不能喝醉,她是不允许自己喝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