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只能选你

    小钗点了点头,出去发信号。

    瑟瑟坐在软榻上,只觉得无论如何运功,也压制不住体内的躁动了,那诡异的灼热一遍遍在她体内流窜,淹没着她的理智,就连她的手脚,也渐渐酥软起来。

    明春水若是再不回来,她恐怕就要因欲火煎熬而死了。

    瑟瑟蜷缩在卧榻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小钗在门外的说话声。她撑着娇软的身子,勉强端坐起来。

    水晶珠帘叮当作响,一袭白衣的明春水缓步而入,伴着他而来的,还有一阵清凉的夜风。烛火闪了闪,照亮了他面具下的黑眸,一闪即逝的,是一丝摄人心魄的冷冽,快得令人难以捕捉,怀疑是错觉。

    他轩眉一挑,望着坐在卧榻上的瑟瑟,用一种略带笑意的声音说道:“纤纤公子,不,应该是纤纤小姐,深更半夜,不知有何急事?”

    瑟瑟抚了抚发烫的脸,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如若事情非燃眉之急,我也不会这么晚来打扰。我中了媚药,不知明楼主可有解毒之方?”

    “媚药?”明春水轻声而笑,慵懒的声音宛如水波荡漾,“纤纤公子竟然中了媚药?”

    “怎么,有那么好笑吗?”瑟瑟被他笑得脑袋嗡地一下便乱了,她羞恼地说道。她是纤纤公子没错啊,谁规定她不能中媚药的。

    明春水敛住笑容,淡笑着问道:“那你今晚来这里找我,是要我为你解媚药了?”他说这话时,一层魅惑的笑意从唇角漾开,黑眸中闪耀着宝石般璀璨的光芒。此时的他,看上去充满了邪恶的魅力,有点儿纯真,又有点儿浪荡,有点儿温柔,又有点儿不羁。

    这样的他,像罂粟一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纵然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脸,也足够令人心神俱醉。

    “不错!不知你有没有去除媚药的解药?”瑟瑟一字一句说道,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凝镇定。然,中了媚药的她,嗓音早已较往日沙哑柔和,听上去分外婉转温软,动人心弦。

    明春水呆了呆,缓步走到瑟瑟面前,俯身将瑟瑟衣袖拉起。

    瑟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冷声道:“干什么?!”

    明春水嗤的一声笑了,懒懒说道:“你怕什么,不诊脉如何知晓你中的什么媚药,是否能解?”

    他翻开她的衣袖,将修长的指放在她滚烫的手腕上,边诊脉边不忘调笑道:“这么细白纤细的皓腕,竟也有人信你是男子?!”

    都到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调戏她。

    瑟瑟咬唇不答,只用忧虑的眸光瞧着他,问道:“怎么样?我中的是什么媚药,可有解?”

    “不是普通的媚药!”明春水语气低沉地说道。

    “啊?!”瑟瑟心中一沉。

    “不过要配出解药也不难!”明春水低笑着说道。

    “真的?太好了!”瑟瑟忍不住笑道。他就知道,以春水楼的势力,不可能连区区媚药也解不了。

    “但是,就算配出来也不管用了。”明春水继续说道。

    “为什么?”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再次被吊了起来。

    “因为你用内力压制媚药了,中了媚药,最忌内力压制,那样药力便会反弹,循着血液巡遍全身。而你,不止一次用内力压制药力,是以,现在你的媚药已无药可解了!如今,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接下来的话,明春水没有说,因为两个人都已经心知肚明。

    “或许,我可以帮你找一个男人!”明春水环臂在胸,灼亮的眸光极其悠哉地凝视着瑟瑟。

    找一个男人!

    瑟瑟闻言,黛眉微颦。

    她虽然已经十八岁,但还没有真正爱过。对于她名义上的夫君夜无烟,她对他,曾有着极深的好感,但是,还不曾成长为爱情,就被他的无情摧残。对于风暖,她曾对他有着极深的同情,她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随意,但那也不是爱。

    她不会去找这两个男人。

    她虽已是已嫁之身,但仍是清白之身。她更不可能随意去找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她的清白之躯,曾经,她是幻想着能在洞房之夜,交付倾心的爱人。可是,事情怎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伊盈香!她不会放过她的!

    瑟瑟缓缓从卧榻上站起身来,望着白衣飘然的明春水。她曾与他琴箫合奏,琴声箫音是那样合拍;她曾和他棋局对弈,方寸之间,棋逢对手。最伤心痛苦时,他曾给予她温暖;最蹉跎无助时,他曾给予她信心。

    他说,他一直在等,等一个令他欣赏令他倾慕可以和他比肩的女子。她又何尝不是?她也在等,等一个令她欣赏令她钦佩可以和她比翼双飞的男子。他是春水楼的楼主,江湖上也有人称他是魔教教主。但是,她不在乎,她现在只喜欢他这个人。如果一定要她找一个男子解毒,她只选他!

    压下心头的灼热,瑟瑟抬头轻舒一口气,淡淡问道:“一定要找一个男人吗?”

    “不错!”明春水淡笑着说道,声音慵懒得不像话。

    “好,如果一定要这样,那我只选你!”瑟瑟下定决心说道。

    一股冷凝的气氛忽而在室内弥漫,瑟瑟忽然感到了压迫。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明春水,清亮的眸中划过一丝幽寒。薄唇轻轻抿着,似有若无的淡笑挂在唇边。

    “你,确定要我为你解毒?难道你就没有别的选择吗?”良久,明春水淡淡说道。

    瑟瑟闻言,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清绝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有一股悲哀至极的意味。最好的选择就是夜无烟,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可是他说这一辈子他都不会碰她。所以,她也不会选他。

    “有,但是我只选你!”瑟瑟仰头望着他。

    明春水眯着眼,眼眸幽深,好似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深邃。看不出,他心里到底是乐意,还是不愿。

    “你甚至不知我生得怎生模样,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你也要选我?”

    瑟瑟点点头,轻声但坚定地说道:“就算你奇丑无比又如何,我欣赏的不是你的容貌。”

    “可是我很在意呢,我可不愿和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子……”明春水的话还不曾说完,瑟瑟便伸手一点一点揭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她选了他,不只是为了要他为她解毒,她还会将一生交付他。所以,她对他坦诚。

    红红的烛火摇曳着,映出瑟瑟那张清丽的容颜。

    因为媚药发作的缘故,此时的瑟瑟,美得动人心弦。

    明春水的眉端细不可察地微微一凝,深黑的眸中涌过一阵阵汹涌的波涛。

    “纤纤公子,果然美极。”他低低说道,无风无浪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可是,瑟瑟却觉得他的语气似乎并非单纯的称赞她,好像,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

    滟滟红烛,在他温润的面具上涂下深深浅浅的光影,使他看上去有些黯然。

    瑟瑟敛眸,不去看他动人心魄的眸光,一颗心惶惶地跳动着,静静等候他的回答。

    可是,他却不再说话,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犹豫。屋内静寂如死,一片空茫。媚药发作的灼热,令瑟瑟的呼吸有些沉重,一声声喘息好似一只只透明的蝴蝶,在寂寂室内,妩媚地翩舞。

    等了好久,依旧没有答案,瑟瑟敛下心头的失落,悄然抬眼。看到明春水一尘不染的白衣,领口绣着淡雅的花纹。眼光再悄然上移,那颗失落的心,突地一大跳。

    她的眸光和他的眼神撞个正着。

    他在看她,一直在看她,看了半天的样子。眸光炙热深沉,被她这么一盯,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乌有,他忽而转身,缓步离去。

    明春水并不想要她!

    瑟瑟心中一沉,挫败的感觉好似一把弯刀,在胸口一刀刀剜出个空洞,空落落的孤独感从空洞灌入,一点点地将她淹没。

    她凭什么认为他会答应替她解媚药呢?他曾经说过,他没有侍妾,甚至连妻妾也没有,他说他一直在等一个能和他比肩的人。这样的男子,如此纯情,他怎么可能随便为别的女子解媚药?

    虽然有些失落,但,这样的明春水,反而更让她欣赏,更让她心仪!

    瑟瑟盈盈浅笑,浑然忘记了此时她身中媚毒,濒临死亡。

    她盯着那道白影,渐行渐远,临近门口,却见他忽而定住了脚步,似乎再也挪不动的样子。果然,他蓦然回首,看到瑟瑟唇边潋滟的笑意,忽地又转身,又走了回来。走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她眼前。

    蓦地将她一抱,瑟瑟仰头,对上他复杂的眸光,炽热中有一丝挣扎,很矛盾很纠结。他伸手,将她鬓边的乱发拂到耳后,手指再慢慢下滑,抚过她白皙的脸颊,嫣红的唇。

    然后,好似下了决心般,打横抱起她,大步而稳健地走入内室,一阵天旋地转后,瑟瑟被放到暖软的锦褥上。

    他的犹豫和挣扎,都看在瑟瑟眼里。

    他是一个好男人,终究还是心软,不舍得她被媚毒折磨至死。

    纯情又善良,风趣又温柔,霸气又优雅,这样的男人,正是她要找的良人。

    纱帐随着他衣袖轻挥间,飘然而落。胸前一凉,瑟瑟身上的青色外衫从他手掌下飘落,然后是白色的内衫,浅粉的兜肚儿,白色的亵裤……一件件衣衫,静静地堆落到地上。

    在情欲面前,这些华美的衣衫,不过是一件件障碍。

    瑟瑟静静躺在锦褥上,媚药的作用下,她一副慵懒娇软的样子,身体上方,是他挺拔俊美的身躯。

    他俯身,唇落在瑟瑟的脸颊上,继而一路向下,避开她的唇,吻向她柔美的颈,酥软的胸。

    他没有吻她的唇,就如同那日风暖在香渺山轻薄她时,也是避如蛇蝎般地避开了她的唇。吻唇,是男人对心爱女

    人的爱怜。而她,不是他心爱的女子。

    如雨点般的吻,好似火种,点燃了她体内的媚药。那股烧灼的热力,再也无法控制,在瑟瑟体内乱窜。她的身子,她已无法控制。娇躯轻颤着舒展,好像带露的清荷,一瓣瓣绽开。

    头脑昏昏的,她什么也顾不上想了。

    迷蒙中,她看到他凝视着她的眸光,那么深,闪耀着如梦似幻的光芒,还有一丝难以言语的复杂情愫。似乎是怕情感泄露,他忽而伸指一弹,熄灭了室内的烛火。

    黑暗中,无尽的缠绵。

    痛楚袭来,瑟瑟倒抽了一口气,两滴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她明显感觉到明春水身子蓦然一僵,然后,他俯身,温柔地将她眼角的泪吮干。

    痛楚带着甜蜜甘美的缠绵中,人世间的熙熙攘攘的一切似乎都已经飘然远隐,没有风没有月,没有恨没有怨,似乎只有他和她。

    欲生还死,欲癫还狂。让初谙情事的瑟瑟,心中一阵迷惑,一阵慌乱。

    瑟瑟几乎要沉醉其中,直到手指偶然触到他脸上的面具,那看似温润的玉质面具,竟有那样冰凉的触感。她的心,忽而一凉。

    他们就像两尊没有感觉的泥人,一起打破,用水调和,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然,泥人就是泥人,融合了身子,而心,却依旧没有融合。

    缠绵再缠绵,也终有星流云散的时候。当瑟瑟体内的媚药终于解掉,她听到他缓缓起身穿衣的声音。

    “你好好歇着,如若有事,就唤小钗进来!”他低沉喑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很温柔很缠绵。

    “好的!”瑟瑟抬眸,黑暗中,一双清眸清澈得不见一丝阴影。

    他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水晶帘叮当作响,好似玉碎,敲击着瑟瑟的心。

    “多谢你!”瑟瑟轻声说道,声音含笑无波,一字一字都咬得很清楚。

    明春水的背影明显一僵,伫立片刻,飞速离开,云袖飘飘,不带走一片云彩。

    小钗带着两个侍女送了一桶热水进来,便悄然退了出去。

    瑟瑟披衣下床,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酸疼的。回眸身后的大床,被翻红浪,一床春色。素色的被褥上,落红点点。

    那是她的贞洁!她不惜制造谣言,坏了自己名声也要保住的贞洁,已经没了。

    瑟瑟闭了闭眼,缓缓解开衣衫,将整个身子都投入到温暖细腻的热水中。有晶莹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她伸手拭去,放入唇间,一片苦涩。埋首到热水中,任脉脉温水抚触着她满是青痕的娇躯,她的心一点点沉静。

    良久,当她破水而出,一双黑眸在氤氲热气中,清澈而淡定。所有哀怨悲愁凝成一笑,漾在唇边,潋滟如花。

    她起身从浴桶中步出,拾起自己的衣衫,一件件穿在身上。

    明春水的侍女小钗推门而入,手中捧着几件簇新的衣衫,看到瑟瑟已将旧衣穿上,愣了愣,忙道:“姑娘,这是楼主吩咐奴婢准备的,还是请姑娘换上新衣吧!”

    瑟瑟低眸望了望她手中的新衣,冷冷笑了笑,明春水倒也体贴,只是,她再不会穿别人给的衣衫。

    “不用了,衣虽旧,但总是自己的。烦你给楼主带个话,就说我走了!”瑟瑟戴上面具,翩然出门。

    “姑娘,深更半夜,您还要走吗?”小钗追上来问道。

    瑟瑟回眸轻轻笑了笑,她不走,难不成还住在这里?

    “你们楼主平日里都不摘面具的吗?”想起方才就连欢爱之时,他也没舍得摘下他的面具,瑟瑟低声问道。

    小钗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是的!楼主发过誓,除非完成他的誓愿,否则他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誓愿?”原来他是发过誓愿的,不知是什么样的誓愿。

    瑟瑟笑了笑,推门走了出去。

    夜已深,冷月挂在天边,那样朦胧,高远,清冷。

    她优雅地走过绯城街头,男式长衫穿在她身上,已有些偏大,显得她的腰肢越发不盈一握。这些日子,她瘦了不少。夜风鼓荡着身上宽大飘逸的青衫,宛如一朵绽开的墨莲。

    悠长的更漏声传来,苍凉而悠远。已经是五更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有些事情,今夜,必须了结。

    瑟瑟冷冷笑了笑,身姿拔起,如暗夜精灵般向前飞纵。

    云粹院。

    瑟瑟隐身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清眸透过枝丫间的缝隙,望向屋内的一星烛火。窗纱上,透出一抹倩影,在屋内不断走动着。

    天已五更,伊盈香不知是没睡,还是起得早。

    一阵脚步声响起,瑟瑟低眸望去,只见两个侍女打着灯笼,从院外走了进来。前面的那个侍女,瑟瑟认识,是推她下湖的伊娜。

    走在她后面的侍女嘟囔道:“公主今晚不知怎么了,天都快要亮了,还不睡。要我们去桃夭院打探王爷行踪,我看公主是多此一举,王爷对她那般疼爱,难道还怕桃夭院那位夺了王爷的心?”

    伊娜的声音冷冷传来,“别多嘴了,公主正烦着呢。一会儿小心伺候着。”

    去桃夭院打探夜无烟的行踪?那夜无烟不在这里了。瑟瑟冷冷笑了笑。

    夜风漫过,院内一大片蔷薇开得如火如荼。艳红的花海,在淡淡月色下,摇曳生姿。

    屋门一开,伊盈香便快步迎上去,低声问道:“怎样,桃夭院可有动静?”

    “禀公主,桃夭院里没有动静。屋内一片黑暗,想来江侧妃定是睡了。王爷起先是宿在倾夜居的,据侍卫说,三更时离开了。”伊娜低声禀告道。

    “真的?”伊盈香欢快地说道,一抹娇美的笑意在脸上绽开,“那就好!这么说,他们已经成就好事了。”

    “公主,你别得意,我看没人会领你的情。”伊娜皱眉道。

    “我只要结果,不要他们领情。伊娜,我饿了,准备夜宵!”伊盈香娇笑着坐在榻上,一夜未眠,腹中确实有些饥饿。用完夜宵,该好好酣眠一觉才是。

    几个侍女忙碌着往几案上摆夜宵,窗户忽被一阵夜风吹开,伊娜起身到窗前关窗,但见院外蔷薇架下,伫立着一个青衣公子。一双清眸充满兴味地望着满地落花,唇边勾着一丝邪邪的淡笑。

    “你……你……”伊娜战栗着问道。但是,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见得青衣公子宽袖一扬,一朵艳红的蔷薇如同天女散花般乍开,一瓣瓣花瓣急速向她飞来,准确而迅速地刺到她肩上要穴。

    伊娜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昏倒在窗边。

    “伊娜,你怎么了?”另一个侍女快步跑了过去,看到伊娜肩头的花瓣,笑道,“花瓣落到你身上,你也会昏过去?”不及说完,又一朵蔷薇飞来,在落到她肩上那一瞬,花朵乍开,片片花瓣好似利刃,刺入她的穴道。

    “啊!有鬼!”室内另两个侍女吓得瘫软在地,不及呼喊,嘴上都多了两朵蔷薇,所有的声音都化为呜咽。

    就在此时,房门大开,一个清逸俊朗的青衣公子伫立在门口,夜风从门口灌入,将他的衣衫吹得曼卷。他的脸色有些僵硬,很显然是戴着人皮面具。但是唇边却勾着一抹邪气的笑意,看上去灿烂明艳。

    他手中拿着一枝蔷薇,几朵蔷薇开得正艳,夜风拂过,袅袅香气,芬芳弥漫。

    伊盈香吓得小脸失色,不知所措,原本要呼救。

    “你是不是也想要这朵花?”瑟瑟冷声问道。冷凝的视线从手中艳丽的蔷薇挪到伊盈香的脸上。

    伊盈香被瑟瑟眸中的冷意吓到,想起这朵花的威力,立刻闭了嘴,不敢再呼救。她想侍卫来得再快,怕也快不过眼前这个男子手中的蔷薇。

    “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璿王府,我是璿王的王妃,你若要害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王爷也不会放过你的。”伊盈香颤抖着说道。

    “是吗?”瑟瑟勾了唇,冷笑道,“我能进来,就能出去。不过,我今晚也不想杀你,看你模样倒是不错。采花采久了,我倒想尝尝北鲁国的花是什么滋味!”

    “你是采花贼?”伊盈香吓得脸更白了。

    “什么采花贼,说得这般难听!”瑟瑟撇唇邪笑,从花枝上摘下一朵蔷薇,弹指一挥,花瓣纷飞,便将伊盈香的衣衫盘扣一粒粒摘下。

    轻灵飘逸的外衫如同折翼的蝶,从肩头滑落,露出伊盈香白皙细腻的酥肩和绣着鸳鸯戏水的兜肚儿。

    瑟瑟衣袖轻挥,将房门关住,低首轻轻嗅了嗅手中鲜花,拈花浅笑着,向伊盈香走来。

    “不要,求求你不要!”伊盈香一步步后退,直到身后的床柱阻住了她的退路,她才苍白着脸蜷缩下来。

    瑟瑟冷冷瞧着她脸上那深浓的惊恐,她知道伊盈香怕了。原来她也知道怕,怕自己的清白被无缘无故夺去?既然如此,为何要那么对她?她冷笑着,故意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凌迟着伊盈香的心跳。

    “别,别,别,求求你,不要伤害我,我还是清白之身,我的初夜要留给我心爱的人。求求你,不要,你要别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银珠宝,随便你拿啦。”伊盈香一边轻声哭诉着,一边从头上将镶着珍珠翡翠的首饰不断摘下来,捧在手中,高举着,奉到瑟瑟面前。

    她的初夜要留给心爱的人!

    瑟瑟只觉得她的话,就像是一把盐,撒在了她心灵的伤口上。难道她的初夜就不是要留给心爱的人吗?伊盈香的清白是开在山巅的高贵雪莲,她江瑟瑟的清白就该是开在淤泥里的野花,可以任人来采撷吗?

    等等!她的初夜?!

    瑟瑟凝眉,伊盈香还有初夜吗?夜无烟这么宠爱她,她还有初夜?

    瑟瑟眸中闪过一丝清冷的寒意,唇边却勾着邪邪的笑意,一把扫落伊盈香手中的金银首饰。她以为

    ,清白可以用金银首饰来买吗?

    瑟瑟抬手,用手中花枝挑起了伊盈香的下巴,逼视着她和她直视。

    “身为璿王的正牌王妃,你还有初夜?说实话,我可不喜欢玩毫无技巧的雏儿。”瑟瑟慢条斯理地粗着嗓子问道。

    蔷薇花枝上的尖刺,刺入伊盈香细嫩的肌肤内,刺疼袭来,伊盈香吓得浑身战栗。她毫不怀疑,眼前这个恶魔一样的男子,只要稍微一用力,她的小命就呜呼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虽然是璿王的王妃,但是,却是名义上的,我依旧是完璧。王爷此次回城,之所以带着我,只不过是要用我夺回王妃的位子,让我占着这个位子,好留给他心爱的人。”伊盈香战战兢兢地说道。

    瑟瑟眯眼,觉得头脑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不会忘记,如若不是夜无烟带了伊盈香回来,如若不是他搬出北鲁国和亲的幌子,那王妃的位子就是她的。这么说,他带伊盈香回来,只是为了将王妃的位子从她江瑟瑟手中夺走。

    瑟瑟怒极反笑,夜无烟,倒真是心机深沉,不可揣测啊。

    他这么做,不仅顺理成章,让皇帝和她的爹爹江雁无话可说,而且,名义上,他还为北鲁国和南月的比邻友好作了贡献。

    瑟瑟咬牙,她倒是对他的意中人极感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值得他如此大费周折。

    “王妃,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胡言乱语?像你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璿王会不喜欢?”瑟瑟冷声说道,伸指,将花枝上一朵蔷薇的花瓣,一瓣瓣扯下。

    伊盈香望着一瓣瓣残红从眼前飘落,脸色愈加惨白,声音抖着道:“或许我生得算不错,但是,王爷的意中人比我更美,她就像仙女一样!”

    “仙女?她是谁?”瑟瑟冷声道,玉手轻抖,手中花枝乱颤。

    “她是……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难不成你这个淫贼要去采她?”伊盈香瞪大了眼,黑眸中恐慌逝去,她颤声道,“就算你杀了我,就算你毁了我的清白,我也不会说的,我不会让你这个淫贼知道她是谁的!”

    方才还一脸惊恐怕得要死的伊盈香,一瞬间竟然坚强起来,就为了维护那个夜无烟的意中人?那个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大的魔力。

    瑟瑟眯眼冷笑,她为了那个女子,真的连死都不怕了?既是如此,她为何要给她下媚药?难道不怕夜无烟为她解毒,还是为了要别的男人为她解毒,被夜无烟当场抓获,好赶她出府?

    “哦?”瑟瑟挑眉,“我也没兴趣知道她是谁,只对你这个小美人感兴趣。不过,既然你是雏儿,我也索然无味了。不过,我可不白在这里蹲守一晚上,还看到你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哎,听说用了媚药会更销魂,我看我去找被你下了媚药的江侧妃好了。”瑟瑟淡淡说着,将手中花枝一撤,转身欲走。

    “不许你去找江姐姐!”伊盈香霍地站起身来,说道。

    “不许?”瑟瑟伸手,葱白的指捏了一下伊盈香莹白的酥肩,道,“难道你要陪我?但是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哎。还有,没人解毒,你那个江姐姐会死的啊。莫非你是要害死她?哎,世上竟有你这样狠毒的女人!”瑟瑟讥诮地说道,眸中闪耀着清冷的寒芒。

    “我不是要害她死,我只是要她和王爷在一起,你这个淫贼不要去破坏!我不会让你去破坏的!来人啊,抓……”伊盈香终于不顾性命歇斯底里呼喊起来。

    瑟瑟眸光一冷,倒是没想到伊盈香也有这么大的勇气。手中花枝一扬,花瓣纷飞,将她身上的兜肚儿和亵裤全部褪了下来。

    “原来你想让侍卫看到你赤身裸体的样子?!”瑟瑟清眸一眯,冷声说道。

    伊盈香惊呼一声,只觉得身上一凉,所有的衣物都已离她而去。她双臂抱胸,可是护住了上边,护不住下边。小脸上瞬间羞怕交加。

    院外响起侍卫奔来的声音,有人在门外问道:“王妃,出了什么事?”

    瑟瑟冷冷逼视着她,唇角勾着冷寒的笑意。

    “没事,我做了一个噩梦,没事的。你们都下去吧!”伊盈香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扬声道。虽然,现下状况已经够她羞怒了,但是,若是被那么多的侍卫看到她这般模样,她会比死还难堪。

    脚步声逐渐离去,瑟瑟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对她羞辱得也算够了,手指一弹,一片片花瓣飞去,封住了她的穴道。

    清冷的目光从伊盈香纤白的身上掠过,红唇轻勾,凉凉地说道:“小美人的身材倒是不错,不如,我就破一次例,也玩一玩雏儿!”言罢,忽然俯身,凑近伊盈香的身子,唇边勾着邪魅的冷笑。

    伊盈香吓得双眸闪耀,泪珠不断滑落,只是穴道被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瑟瑟眨了眨眼,冷笑道:“不过,狠毒的女人,我还真不屑碰!”

    她冷笑着,推开后窗,蝶一般飞了出去。

    这日清晨,璿王府的气氛和平日明显不同了。

    五更还未到,璿王忽然传令,要府内没有值夜的府丁随他到中院的练武场操练。可怜这些好不容易轮休的府丁,一夜好眠就这样泡汤了。

    这些府丁,都是随了夜无烟征战边关的银翼军精英,对这样的操练早就习以为常,自然也无甚怨言。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迅速集结到操练场上,排好了整齐的队伍。

    原以为只是金总管带领他们操练,不想竟是夜无烟亲自上场。

    夜无烟一身随意的绛紫色袍服,虽没有穿盔甲,但是,浑身上下散发的凌厉王气和霸气,让他们瞬间以为又回到了狼烟四起的战场上。

    回京后,王爷一直是温文儒雅的,这般凌厉强势的气势,他们很久不曾看到了。一瞬间,这些府丁被振奋了。

    “你们不是一直要和本王对决吗,今日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一起上!”夜无烟凤眸微眯,眸底藏着一丝阴霾。

    府丁们面面相觑,王爷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以前在边关,虽然经常带着他们操练,但,都不曾让他们有机会和他对决。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上来就要和他们对决?一个个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夜无烟身侧的金总管。金总管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儿,别看他生得一脸慈祥,他可是他们银翼军的军师,不仅一肚子谋略算计,武艺也是绝顶。他的一双手,看上去白皙丰润,但是,却是令敌寇闻风丧胆的擒虎手。

    对于王爷的喜怒哀乐,他大多时候都是知晓原因的,但是,今日,金总管却眨了眨眼,一脸迷惑的样子,很显然,他也不知王爷到底怎么了。不管如何,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自然不肯放过,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前排的十个府丁,手拿各式兵器,纵身跃起,从不同的方向和角度,向夜无烟攻去。

    一瞬间,操练场上,一片刀光剑影。

    夜无烟一袭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从天色蒙蒙亮,一直打到日光普照。

    纵观操练场,百来号府丁,全部趴倒在地,虽然没受伤,但已经筋疲力尽,再也爬不起来。

    夜无烟一脚将最后一个府丁踹倒在地,拂了拂衣袖,负手凝立。

    朝日,在他身后,不动声色洒下淡淡的光影,他逆光而立,如鹰隼般锐利的凤眸,炯炯逼视着眼前的府丁。冷言道:“才回来两月不到,身手就变得如此迟钝。都爬起来操练,不到天黑不准停!”

    他转身离去,那些可怜的被留下来的府丁,能坚持操练到日落的,都成了精英中的精英。

    瑟瑟从云粹院直接回了桃夭院,她轻功甚好,倒也无人发现她的行踪。换下一身男子衣衫,她躺倒在床榻上,只觉得身心俱疲。可是想要睡觉,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微风吹,纱幔轻扬,屋子里流动着一股静谧与凝重。

    青梅忽而急匆匆奔了进来,跑到瑟瑟面前,轻声道:“小姐,出事了,云粹院那位出事了!”

    瑟瑟颦眉,冷声道:“什么事,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青梅气喘吁吁道:“我听说,方才柔夫人和王爷的几个侍妾一起到云粹院去拜见王妃,结果,小姐,你猜她们看到什么了?”

    瑟瑟心知肚明,不动声色地问道:“看到什么了?”

    “看到云粹院那位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她的几个侍女也昏倒在地。据说房中没少什么金银珠宝,看样子八成是遭遇了采花贼。没想到堂堂璿王府,竟然还有采花贼进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你说那个采花贼,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璿王王妃他也敢动,我真是佩服死了。”青梅一脸兴味地说道。

    “哦?”瑟瑟淡淡挑了挑眉,伊盈香还真够倒霉的,怎么就让柔夫人和那些侍妾瞧见了。这样一来,事情不闹大才怪。

    “小姐,你不高兴吗?伊盈香昨夜害你跌下水,这么快就有报应了。”青梅对伊盈香实在没有好感,谁让这个异国女子,夺了她家小姐的王妃之位呢。

    “青梅,闭嘴,不要乱说!”紫迷在一旁斥道。

    “夜无烟有什么动静?”瑟瑟冷声问道。

    “我听说他一得到消息,便匆忙赶过去了。看到心爱的王妃出事,他自然大发雷霆了,而且,我听说,北鲁国的赫连傲天也过去了。”青梅继续聒噪道。

    风暖?瑟瑟一惊,倒是没想到风暖会这么快赶到。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如若是夜无烟第一个发现伊盈香出事,估计就不会这样了。

    世事总是难料啊!

    “来得好快啊,难道这件事已经传了出去?”瑟瑟凝眉道。

    “那个赫连皇子昨夜根本就没走啊,他宿在王府的,听到此事,自然过去了!”青

    梅道。

    原来如此。

    “小姐,我们要不要也去瞧瞧热闹,后院别屋里的人都去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去关心一下伊王妃。”青梅完全是一副瞧热闹的心态。

    瑟瑟可没有那样的兴趣,她冷冷笑了笑,道:“青梅,你若是还想要这颗项上人头,就乖乖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青梅吓得缩了缩舌头,笑道:“小姐,有这么严重吗?”

    紫迷冷着脸,“你以为呢,你以为璿王愿意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青梅吓得一哆嗦,这的确不是好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当下笑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了。”

    不过,事情还没有完。

    过了不一会,青梅又神秘兮兮地走进来,道:“小姐,你可知那事情是怎生收场的?”

    瑟瑟正坐在椅子上饮茶,懒得理她。紫迷在旁边坐着绣花,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青梅在屋内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憋不住,忍了又忍,终于说道:“小姐,那采花贼竟然是赫连傲天!”

    瑟瑟原本喝到口中的茶,忽然就呛住了。

    采花贼是风暖?!

    “据说赫连傲天一直暗恋着伊盈香公主,所以昨夜才会情不自禁。哎,我说呢,哪有采花贼这么大胆,采花竟采到璿王府了,却原来是他。大约也只有他有这样的胆子了。”青梅摇头道。

    瑟瑟握着茶盏,只觉得心头一片混乱。如若那采花贼不是自己,她还真会信以为真。可是,明明不是风暖,他为何要认下此事呢?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难道说,风暖一直喜欢伊盈香?

    这个念头在瑟瑟脑中一出现,有些事情忽然就明朗了。

    瑟瑟忽然想起香渺山上,风暖出乎意料对自己的轻薄。胭脂楼中,风暖故意买醉寻欢。难道,这些都是因为风暖喜欢伊盈香?!她早知他为情所苦,不想对象却是伊盈香!

    如若风暖真的喜欢伊盈香,如若伊盈香和夜无烟真的只是名义上的夫妇,那么,昨夜,她那般做,不仅伤害了伊盈香,连带也毁了她和风暖之间的感情。虽说,她恨伊盈香那般待她,可是,对跟了她一年的风暖,她是一定不能伤害的。如今,风暖承认了昨夜之事是他所为,不知夜无烟会怎生处理此事。她做的孽事,莫要连累了风暖才是。

    瑟瑟黛眉轻颦,将手中茶盏轻柔放下,杯中茶液轻颤,荡出数圈光纹。

    “紫迷,青梅,随我出去走走!”瑟瑟起身道。

    紫迷凝眉担忧地看了瑟瑟一眼。青梅闻言,却是雀跃万分,率先奔了出去。主仆三人来到云粹院,瑟瑟透过门洞,隐隐看到云粹院内那一架蔷薇,开得正盛。而地上,一层落红,却无人打扫,好似铺了一层红毯,煞是艳丽。

    “小姐,我们要不要进去?”青梅问道。

    “一会儿再说。”瑟瑟带着紫迷和青梅,向着湖泊那边走了走。如今,云粹院一片寂静,显然事情还没到她想象中那样不可收拾。若是夜无烟和风暖真的打起来,她再进去也不迟。

    她站在湖畔,静静观赏着皎洁如玉的莲,自在悠游的鱼,波光潋滟的水。待了一会儿,不见云粹院有动静,瑟瑟轻轻舒了一口气,或许事情已经解决了。她正要离开,却见守在门口的一个侍卫向她们奔了过来。

    “江侧妃,请留步,王爷请您进去。”那侍卫沉声道。

    瑟瑟脚步一顿,不想夜无烟竟发现她来了,还让她进去。听说,方才那一众侍妾,都被他厉声赶走了,为何独独要她进去?

    瑟瑟疑惑着,莫非有些事情终于要了结了吗?她清眸轻眯,唇角勾起轻浅的弧度。她嘱托青梅和紫迷在门口候着,翩然向云粹院而去。

    偌大的室内,一片清冷的寂静。

    瑟瑟昨夜洒在地上的蔷薇花瓣依旧铺在地上,嫣红而凄艳。昏倒在地上的侍女已然不在,大约已被救醒。室内只有三个人,夜无烟,风暖,伊盈香。

    明明有三个大活人,可是,空气冷凝,气氛肃然,让人几乎怀疑,室内没有人。

    夜无烟懒洋洋地坐在临窗软榻上,一言不发,只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令人战战兢兢的气势。

    风暖原本负手凝立在几案旁,对着几案上一个细腰花瓶出神,看到瑟瑟进来,原本静如深潭的黑眸,泛起一丝涟漪。他有些不满地扬眉,眸光转向夜无烟,冷然道:“璿王,此事外人知晓得越少越好,为何璿王还要江侧妃进来。”显然,风暖并不知夜无烟派侍卫去请瑟瑟进来。

    “你也知她是我的侧妃了,不是外人,知晓也无妨。何况,赫连皇子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还怕人知晓吗?”夜无烟似笑非笑地说道。眸光轻扫过素衣翩然的瑟瑟,俊脸上的平静隐有一丝波动。

    “妾身参见王爷王妃,参见赫连皇子。”瑟瑟眼眸一弯,一抹轻浅的笑意在脸上绽开,“听说王妃玉体欠安,不知现下可好些了?”

    夜无烟盯着瑟瑟的玉脸,当看到她脸上那似有若无却偏偏极是醉人的笑意时,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好似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心。

    伊盈香半躺在铺着貂皮的卧榻上,整整齐齐穿着一身淡绿色衫裙,只是墨发却凌乱披散着,显然没有心情梳理。一张小脸更是挂满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得很。很显然,昨夜,她被瑟瑟这个采花贼吓得不轻。

    “璿王,我看此事我们日后再议吧!”风暖清了清嗓子,深幽的眸光飘过瑟瑟,凝声说道。

    夜无烟淡淡一笑,虽依旧保持着悠然的姿势,但眸光却极是冷寒,“日后再议?赫连皇子倒是说起来轻巧,香香是我的王妃,昨夜却无端被你羞辱。就算香香是你北鲁国的臣民,可出嫁从夫,香香现下是我南月之人,你这样做,就是侮辱我们南月王朝的脸面。这样的大事,还待日后再议?以本王看,不如现在就去找皇帝评评理!”

    “璿王,你非要将事情闹大吗?本皇子已经说了,昨夜我什么都没做。只不过和香香开了一个玩笑。”风暖气急败坏地说道。

    “什么都没做吗?赫连皇子,非礼勿视你应当懂吧?非礼勿动你也应当懂吧?看都看了,摸也都摸了,你还说什么都没做?”夜无烟满面冷厉地说道。

    风暖登时哑然,高大的身躯凝立着没动。但是,拳头紧握,很显然他已被气得不轻。

    “好,那你倒说说,你要本皇子如何做?”风暖冷声道。

    夜无烟弯腰,拈指拾起一片飘落在地下的蔷薇花瓣,答非所问地说道:“我只是奇怪,赫连皇子发暗器的功夫倒是不错。竟然能以花瓣为暗器,这份功夫,恐怕比名满京都的纤纤公子也差不了多少!”

    他两指拈着花瓣,举到眼前,眯眼瞧着。嫣红的花瓣,映着他漆黑的眸,分外魅惑。

    风暖闻言,神色明显一僵。再也无人比他更清楚纤纤公子发暗器的功夫了,今晨一来,他一眼便认出,昨夜的采花贼就是纤纤公子江瑟瑟。

    他凝立在那里,脸上神情依旧波澜不惊,只是黑眸中却划过一丝惊愕。莫非,璿王已经看穿了事实,知晓昨夜的采花贼并不是他?

    “纤纤公子?本皇子不曾听过!”风暖冷言道。

    “没听过?那我的侧妃应当听过吧!”夜无烟忽然转首,如夜空一般深幽的黑眸对准了瑟瑟。

    瑟瑟淡淡笑了笑,曼声道:“妾身的确听说过,听说他发暗器的功夫极是高超。”

    看来夜无烟的确不相信昨夜之事是风暖所为,而且,还怀疑到了纤纤公子头上。夜无烟,果真眼力过人啊。只是,既是如此,他为何还要为难风暖?他,到底意欲何为?

    “暗器千千。这是坊间送他的一句诗。可见他发暗器的功夫是何等高超了,本王也曾有幸和他交过手。”夜无烟淡笑着道。

    风暖面容一冷,淡声道:“璿王,莫要扯得太远。本皇子只问你,此事你到底意欲如何收场。”

    “烟哥哥,香香能不能说句话?”伊盈香咬着唇,从榻上走了下来。

    “香香,你说吧!你知道,本王从来不曾拒绝过你的要求。”夜无烟的眸光转向伊盈香时,眸底划过一丝疼溺。

    “烟哥哥不要再为难傲天哥哥。香香求烟哥哥履行当日的承诺。你曾说过,只要我找到自己的真爱,就会还我自由。当年,在北鲁国,香香就一直倾慕傲天哥哥。可叹,那时,我只是一个族长的女儿,并不曾被封为公主,无缘结识傲天哥哥。待我封为公主后,虽和傲天哥哥只有几面之缘。但,我却一颗心深陷。后来,傲天哥哥来到南月做人质。从此两地相隔,思念煎熬。这次,香香之所以愿意随着烟哥哥来南月,也是想要寻找傲天哥哥的。如今,老天垂爱,让我和傲天哥哥重逢。而且,很显然,傲天哥哥心中也是有香香的,香香希望烟哥哥成全我们。”北鲁国的女子就是坦率,一番真情倾诉,瑟瑟都听得忍不住感叹。

    “香香!”夜无烟却是冷冷皱眉,“你以为赫连皇子真的在乎你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傲天哥哥,你心里是有香香的,是吗?”伊盈香仰首,水漾双眸脉脉含情,带着几分倾慕,几分期盼,望向风暖。雪腮上还荡漾着两抹红晕,看上去是那样醉人。

    风暖低首,望着伊盈香扑闪的睫毛,小小的秀挺的鼻,波光潋滟的黑眸,心中忽然一滞。

    三年前,她不过才十三岁的小人儿,却已是身姿曼妙,模样倾城。他和她初遇在青青草原上,他被她的天真无邪所吸引,被她的国色天香所迷惑。

    他的一颗心就那样深深地陷入到她的眼波里。如若不是到南月做质子,他想他或许已经娶她为

    妻。

    可是,天意弄人。长达三年的离别,他虽然时时挂念着她,甚至于听闻他要嫁给璿王时,也曾是那样黯然,以至于要借酒浇愁。可是,他却清楚地知晓,曾经的情意早已悄悄变了味。

    那一次胭脂楼买醉,并非为情所苦,而是向逝去的情感道别。酒醒后,他不再思念她,只是一心想着要她幸福,要她做璿王唯一的最宠爱的妃。

    他怎么也没料到,她和夜无烟竟是一场假姻缘,所有的宠爱只不过是做给世人看。她还喜欢着他,爱慕着他。

    可是,他却不再爱她,或许当初他对她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意,只不过是一时对她的美丽和纯真的沉醉。他的心,早已不知何时,被一个素衣翩然的背影占据。

    此时,他望着她期盼的眸,虽然明知说出来的话就像蔷薇花上的尖刺,会刺到她的心里。他还是不得不开口。因为一时的欺骗,无疑更会误了她。

    “香香,我心中是有你,只是……”风暖犹豫着怎样说。

    可是,不及他说完,伊盈香便凑到他怀里,用温软的小脸蹭着她的胸膛,软语呢喃道:“傲天哥哥,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谁也不能把你抢走。”她的眸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凝立在一旁的瑟瑟。

    风暖无奈地推开她,敛了所有不忍,语气朗朗澈澈,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酷的事实,“香香,我心中有你,也关心你,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情感,我们两个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懂了吗?”

    “傲天哥哥,你在说什么呢?”伊盈香瞪大眼睛,好似不认识风暖一般连连后退,直到身子抵到了身后的床柱,她才停住脚步,泪眼朦胧地喊道,“你心中明明是有香香的,在香渺山,你就是因为知晓我要嫁给王爷了,所以才会轻薄江姐姐,做给我看的,你不过是在吃醋,不是吗?王孙宴上,你因为怕江姐姐这个侧妃和我争宠,所以你才派人去刺杀她,是不是?昨夜,轻薄我的采花贼明明不是你,可是你却认下了,是为了要保护我,不是吗?你说话啊,傲天哥哥,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何现在不敢承认了?”

    她扑倒在床榻上,盈盈哭泣起来,可是她的一番话说下来,震惊了瑟瑟,还有夜无烟,甚至风暖。

    一时间室内再次被诡异的气氛笼罩。

    瑟瑟静静站在那里,原本在心中缠绕的一团乱麻瞬间全部解开了。可是,心虽然不再凌乱,却添了一丝难以解除的复杂失落。

    香渺山上风暖的轻薄,胭脂楼中他的借酒浇愁,她猜出是因为风暖对伊盈香有情。可是,她没猜出来,王孙宴上,那场针对于她的刺杀是风暖所为。

    就为了避免自己和伊盈香争宠,他就要杀了她?那个时候他不知她就是纤纤公子,杀她这样一个无辜的人,他倒真是下得了手啊!他还说不喜欢伊盈香,不喜欢会为了她而去杀人吗?

    “你……”风暖张了张嘴,有些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伊盈香说的是事实,只是原因却不尽然。香渺山上,他确实是因为心中烦躁,却不是吃醋。昨夜的采花贼事件,他之所以认下来,一方面确实是要保护她,另一大半原因却是因为他知晓采花贼便是瑟瑟。他不想夜无烟追查到瑟瑟身上。

    “怎么可能呢,赫连皇子怎会做出这种事?我不信。”瑟瑟勾唇浅笑道,虽然她心中已有七分相信,可是眼下形势,不是找他算账之时。

    “是呢,本王也不信赫连皇子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香渺山上的劫匪,虽然蒙着面,但却是赫连皇子无疑了,否则,香香也不会宁做人质也要本王放走你。”夜无烟似笑非笑地说道,慵懒的声音就像闭目养息的豹。可是,任谁也看出他怒了,因为他全身上下,瞬间被冰冷的气息所笼罩。

    他不会忘记,当日,他的侧妃那绣着出水芙蓉的兜肚儿,是如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他更不会忘记,她白皙的脖颈上,那肆虐的吻痕。原来啊原来,这些都是这个赫连傲天弄上去的。想起他的唇曾经从瑟瑟纤美的肩柔软的胸上吻过,胸口就乍然闷得难受。

    “确实是我,那又怎样,璿王爷,你并不爱瑟瑟,何不还她自由?!王爷不会如此健忘吧,当日在香渺山,你对她那般无情,我的刀架在她脖颈上,你都不曾眨一下眼,还惦记着上香是否误了时辰。”风暖冷声说道,一双黑眸直直对上夜无烟的凤眸。

    一个是冷光四漾,一个是寒意四溅。

    室内本就凝结的空气,一瞬间又好似被冻结了。

    伊盈香早已不再哭泣,她坐起身来,有些愣愣地瞧着。那原本以她为中心的争议,忽然就换了主角。

    而身为主角的江瑟瑟,此时却是一脸的笑意,很淡很淡的笑意,如幽兰初绽,如新月清辉,挂在唇角,那样玲珑剔透,那样醉人心魄。

    他对她的轻薄,他对她的无情,再次从记忆里被拉了出来。

    本已结疤的伤口,再次被人揭开,能不痛吗?痛,再痛也不过是伤口上再撒了一把盐,比这更痛的事情,她早已经历过,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没什么的!

    江瑟瑟笑靥盈盈,语声柔柔地说道:“王爷,你们慢慢聊,妾身告退了。”她的话既软且柔,然,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有些事情,不是她逃避,而是她真的不想在乎。

    她悠然转身,便要离去。

    “赫连皇子,看来你是从未被劫持过。难道你不知道,如若想要人质安全,最好的法子便是把人质说得一点也不重要,不是吗?”夜无烟漫不经心的话在身后响起。

    瑟瑟顿足,却没有回头。或许夜无烟说的是实话,只是,对她已经不重要了。她抬足继续前行,伊盈香却擦干眼泪,从床榻上缓步走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轻浅的笑意。她疾奔到瑟瑟面前,“江姐姐,你不要走!”

    瑟瑟顿足,在斑驳的日影里蓦然回首,日光给她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嫣红,清眸弯成新月的弧形,潋滟的笑意是那样清媚,又是那样疏离。

    “王妃,我真的要告退了!”她语气淡淡地说道。

    “江姐姐,香香求你劝劝傲天哥哥,让傲天哥哥接纳我。”她犹自不死心,扯住江瑟瑟的衣袖低喃道。

    “王妃,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那就是情爱。”伊盈香倒真算得上一个痴情的人儿,大胆而执着,只可惜,手段有些自私。

    这句话,不仅令伊盈香神色一变,就连夜无烟,似乎也为她这句话所震动。

    只是,话是这么说,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明知不得而强求之的,大有人在。

    “香香,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风暖低叹道。

    “傲天哥哥,你为什么要帮着江姐姐说话,你为什么要王爷休了江姐姐,莫非……你喜欢江姐姐?”伊盈香转向风暖,期期艾艾地问道。

    瑟瑟一呆,没想到伊盈香会问这个问题,今日,她也算见识了这个小丫头的勇气。

    “是!我喜欢她!”风暖神色凝重,深眸凝视着瑟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瑟瑟被他灼亮的眸光一望,心中不仅一滞。

    “傲天哥哥,她是烟哥哥的侧妃,你怎么能喜欢她?!”伊盈香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在这一瞬间碎了,泪珠再次泛滥。

    “赫连傲天,你非要在拒绝了她的示爱后,就即刻向另一个女子示爱吗?”夜无烟冷着脸说道,他的声音比雪片还要幽冷。

    他揽住伊盈香的纤腰,任她俯在他怀里哭泣。他轻拍着她不断耸动的肩头,柔声道:“香香,烟哥哥说过,一定为你选一个最优秀最疼你的男子,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你不要任性,好么?”

    夜无烟难得一见的温柔,竟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此刻的他,竟令瑟瑟很难和当初无情待她的那个人联想到一起。

    他的温柔,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

    为你选一个最优秀最疼你的人。这句话,竟是从夜无烟口中说出来的。

    瑟瑟转首,将眸光转向院外的蔷薇架,一只只小蜜蜂在花丛里穿梭,为失落的心添了一丝热闹。

    “傲天哥哥,就算你喜欢江姐姐,你们也是不可能的。江姐姐已经是烟哥哥的人了,就是昨夜,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伊盈香忽然从夜无烟怀里抬起头,连哭带喊地说道。她已经完全情绪失控,有些歇斯底里。

    瑟瑟的脸,在这一瞬间,忽然惨白。有些事情,总是瞒不住的,她也从未想过要瞒,说出来或许更好。

    风暖更是脸色大变,夜无烟对瑟瑟的冷落,他是知道的。瑟瑟的为人,他更是清楚。对于这桩没有情感的婚事,她是一定不会赔上自己的清白之身的。否则,婚前,她也不会煞费苦心地叫他去劫持她,以坏了她的名节。

    伊盈香盯着风暖幽暗的脸色,悠悠说道:“傲天哥哥,昨夜江姐姐沐浴完后,我在送她的衣衫上,熏了‘眼儿媚’。如若江姐姐没有和王爷燕好,怎还会好端端站在这里?!”

    眼儿媚?风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那是产自北鲁国的一味媚药,药性极强。

    她竟然给瑟瑟用了眼儿媚。

    风暖身子一僵,说不出只言片语。只觉得似有重物压住了胸口,一时间令他喘不过气来。他静静地凝视着瑟瑟,眸中渐涌疼惜。

    他能想象,当时的她,是怎样的痛苦!

    他大步向瑟瑟走去,他想伸指抹去她唇角那轻浅的笑意,他知道她此刻并不想笑。强颜欢笑的她,更让他心疼。

    可是,他没有触到她。

    因为夜无烟一声令下,从门外冲进来两个侍卫,将瑟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