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结局海清河晏,万事皆安。【含大婚

    兰因也在这一次的受邀名单上, 她如今还没嫁给齐豫白,不跟着他一道去,而且齐豫白今日事情多, 即便一道去也顾不上她, 正好王氏得了消息送来信, 邀请兰因和他们一道进宫, 兰因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万寿节当天, 她和王氏、顾鸿骞一道进宫。

    王氏很高兴。

    因为顾情离开带来的坏心情也因为兰因的到来变得明媚了许多。

    等进了宫。

    顾鸿骞得去大庆殿见天子,王氏则带着兰因转道去福宁殿。

    福宁殿是杜贵妃的住处。

    自元后去世后, 大内便以杜贵妃为尊,虽然前阵子太子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但杜贵妃的位还是和从前一,并没有因为太子回宫亦或是那些杜家的传闻而被冷待,众人一时弄不清楚陛下是个什么想法, 自然还是对杜贵妃恭敬有加。

    兰因母女到福宁殿的时候, 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萧母和萧思妤也在, 两人一个是伯夫人,一个是国公府的二少夫人, 在受邀名单很正常, 可让兰因惊讶的是萧母这次的位置竟然排得十分靠前, 按理说,成伯府在京中的位不过尔尔,从前萧业为殿前司都虞侯受陛下青睐的时候, 她作为他的夫人也坐在中间的位置,更不说萧家如今的情形了。

    不清楚是因为什么缘故,兰因暂时也没去多加猜测, 依旧保持着应有的恭敬杜贵妃问安。

    她们的让原本纷闹的大殿一静,王氏作为长兴侯夫人,位比大殿中的不少人都要高,可先前言笑晏晏的杜贵妃听到王氏母女行礼却面『色』淡淡,恍若没有听到一般。

    这明显的冷遇自然让殿中众人心思各异,有不解却不敢多说的,也有事不关己作壁上观看戏的,自然也有像萧母这面『露』讥嘲的,虽然她也不清楚杜贵妃为冷待这对母女,但看王氏和顾兰因吃瘪,她就高兴!

    萧思妤却不忍兰因一直跪着。

    过了寒『露』,马上就到霜降了,天越发严寒,顾姐姐的身体本就不算很好,今日上又没铺毯,一直这跪着,哪里吃得消?可她正欲张口,手臂就被萧母握住,回头便瞧见萧母神『色』阴沉,目『露』不赞同。

    “你疯了?在在什么方,你不知道?”萧母压着嗓音训斥萧思妤,“不为你自己想想,也想想严明和你婆婆还有我,杜贵妃是什么『性』子,惹恼了她,我们谁都讨不到好!”

    萧思妤看了一眼不远处位上那个美艳女人脸上的神『色』,想到杜贵妃的行事作风,不禁面『露』踯躅。

    王氏也察觉了杜贵妃的冷待,虽然不清楚什么缘故,但她还是立刻心不爽,她如今的脾实已经收敛许多了,如果兰因不在身边,被杜贵妃冷待也就冷待了,可想到自己的女儿陪着自己一起跪着,她就不高兴,尤看到萧母脸上的讥嘲,她就更加不高兴了,正想开口,手却被兰因抓住。

    不同自己手上的冰冷。

    那温热的触感握住自己手腕的时候,王氏立刻面『露』怔忡,她一扭头朝身边的兰因看去,似乎没想到兰因会握她的手。

    兰因却没看她。

    她已经清楚杜贵妃为冷待她们,而“高看”萧母的原因了。

    想来她已经知道太子的事了。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杜贵妃借题发挥,更不想因此影响到敬渊,跪就跪吧,今日毕竟是万寿节,想来杜贵妃也不敢僵持太长时间。

    福宁殿静悄悄的,杜贵妃一身大红宫装坐在位,大红原本是皇后才穿的,可她自持身份贵重,这些年肯穿红『色』,戴凤钗,陛下对此从来不曾多说什么,尚衣局的人也就以为这是他默许的,可以说,这些年杜贵妃除了没有皇后这个头衔,无法住在坤宁宫,余度和皇后也差不了多少了,这也让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跋扈,越来越嚣张。

    前几日父亲进宫,她从他的口中知道太子进宫一事和齐豫白有着脱不了干系。

    齐豫白是外臣,她没办法亲自教训,但作为他的未婚妻,她自然不会让她好受,未至三十的女人,容貌得昳丽万分,这会右手搭在扶手上,她正低头端详昨日才做好的指甲,大红『色』的蔻丹,衬得那双一看就养尊处优的手更加白皙,她手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这会像是透过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在看自己宝石折『射』来的光芒,而后便轻描淡和身边几个『妇』人闲聊起来。

    她这明显的态度让王氏脸『色』难看,也让那几个被到名的『妇』人面『露』踌躇。

    她们对王氏没什么好感,但长兴侯是大周第一战神,又深受陛下看重,杜贵妃可以冷待王氏,她们可不敢明着欺负王氏母女,氛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

    杜贵妃脸『色』难看。

    她为所欲为惯了,旁人不接她的话茬,索『性』直接发作起兰因,她目光转那个静默跪着的顾兰因,仿佛才看到她一般,却仍旧不肯叫起,就这似笑非笑看着兰因,问道:“本宫听说顾小姐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是。”

    “要我说咱们这位顾小姐就是有本事,前面嫁给成伯府家的世子,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竟然又嫁给了咱们的齐大人,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儿郎,也不知顾小姐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传授给这些未阁的姑娘?”不等兰因开口,她又嗤笑一,“也不好,今日来宫中的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姑娘,可不被教坏了。”

    她就差名指姓说兰因是狐狸精了。

    这让王氏怎么忍?她当场勃然大怒,也不顾杜贵妃的身份,抬头愤道:“娘娘慎言!”

    还从来没有人敢让她慎言。

    杜贵妃原本还含笑的脸立刻沉了下去,她才不管王氏是身份,正欲发火,门外却突然有人通传,“圣旨到。”

    以为是陛下派人送来赏赐,杜贵妃脸上的阴沉暂退,她重新扬起笑容,抬手,由身边宫娥扶着起身后便袅袅娜娜往前面走,待走到兰因身边的时候,居高临下看着她不轻不重轻哼一。

    兰因没有多余的表示。

    她从善如流换了个方,依旧规规矩矩的跪着。

    余命『妇』也纷纷跟着起来,才跪下,便见有人逆着阳光朝她们走来。

    兰因跪在人群中间。

    她谨守规矩并未抬头,直到听到前边传来杜贵妃略带惊愕以及不满的音,“怎么是你?!”

    “微臣受陛下吩咐过来传旨。”

    熟悉的男传入兰因的耳中,兰因面『露』震惊,她怕自己听错,仗着在人群里面无人瞧见抬起头,才抬头便看到齐豫白一身绯袍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方,几乎是她一抬眼,他就看到她了,那双犹如黑玉一般的眼睛朝她这边望了一眼,明明那里边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兰因还是从中读了一抹安心。

    他在让她放心。

    殿中也有不少人看到了齐豫白的身影,心中奇怪怎么会是他来传旨,历来封赏都是由天子身边的内侍来传旨,除非不是封赏……有胆大的人悄悄打量了一眼齐豫白的身后,有跟随的内侍,却都两手空空。

    这一番情形不禁让众人猜测万分,总觉得有什么事发了。

    杜贵妃却没多想,是不满自己居然要给齐豫白下跪,但他手持圣旨,她也没有办法,冷着一张脸跪着,没好说道:“还不宣旨?”

    她态度恶劣,心中已然想好等齐豫白一走就要好好发作顾兰因。

    可齐豫白却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变脸,从始至终,他都是那副冷淡从容的模,闻言,他也是打开圣旨,照着上面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褫夺杜氏女贵妃头衔,即日起拘禁福宁殿。”

    短短十几个字却让满殿哗然。

    杜贵妃更是面『露』怔愕,在宫里待了十年,她接过的圣旨数不胜数,这还是她有史以来接到过的内容最少的一道圣旨,可那十几个字明明分开她都知道中意思,合在一起,她却听不懂了,什么叫做褫夺杜氏女贵妃头衔,即日起拘禁福宁殿?

    “你在胡说什么!”

    不解、恐慌带来的戾让杜贵妃再也待不住了,她作势要起身,可才起来就被齐豫白身后的几个内侍上前按住肩膀。

    “混账,你们敢碰我?!”杜贵妃柳眉倒竖。

    她想挣扎,可内侍却态度强硬『逼』着她下跪,活到在,从来就没被人这对待过,杜贵妃恼怒万分的同时,心中的恐慌也更加清晰了,到底发了什么事?为什么好端端的,陛下会下这的圣旨?

    “我要见陛下!”她压抑着心中的恐慌,仰着头看着齐豫白说。

    “这恐怕不可以。”齐豫白重新合上圣旨,他凤眸微垂,面对杜贵妃脸上的愤懑依旧淡淡道,“杜诚之毒害陛下,致使陛下龙体受损,如今太医还在为陛下看诊。”

    “什么?”

    杜贵妃一愣。

    余人更是面『露』惊愕,有胆小的甚至拿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以免惊呼从嘴里泄,还有人心庆幸,幸好刚刚杜贵妃拉着她们冷落王氏母女的时候,她们没表态,要不然之后秋后算账,她们保不准也会被归于杜党。

    “不可,这不可,爹爹绝对不可做这的事……是你,是你们陷害爹爹!”

    从理智不清的呢喃到勃然大怒,可从前盛凌人的杜贵妃如今却连起身都没办法,她被以前她最看不上的卑贱内侍死死按着肩膀,因为太过,她的膝盖都感觉到了疼痛。

    因为今天为了惩戒顾兰因,她特让人毯撤掉。

    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品尝到这一份苦。

    眼睁睁看着齐豫白越过她往身后走。

    还跪着的一群人见他过来,起初不解,等看到身后跪着的兰因,便明白他要做什么,她们纷纷朝两边散去,让一条小道给他行走。

    齐豫白一路畅行无阻到了兰因的面前。

    他朝兰因伸手。

    兰因却面『露』犹豫,如今到底还在宫里,而且那么多人看着,她怕给齐豫白带来不好的影响,她朝人摇了摇头,齐豫白却不肯收回,就保持这的动作看着她,兰因最终还是无奈妥协,她自己的手放到齐豫白的手中,被他扶着起身,因为跪得时间太久,膝盖有些疼,如果不是齐豫白扶着她,恐怕她站不稳。

    “没事吧?”

    齐豫白皱眉问她。

    兰因摇头,轻说了句“没事”。

    齐豫白看了她一会,到底没说什么,他转头,冷着嗓音吩咐压着杜贵妃的那几个内侍,“人带下去。”

    “是。”

    几个内侍应带人离开。

    杜贵妃自然不肯就范,可她的怎么比得过那几个内侍?她一路破口大骂,最终还是被拖着离开了这个华丽的宫殿,因为挣扎太过,就连头上的凤钗都掉了下来,那展翅欲飞的凤凰落在上被折断了翅膀,一如她那个经年不醒的皇后美梦彻底被击碎。

    等到杜贵妃被带走,原本嘈杂的福宁殿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除了兰因和齐豫白,余人都还跪着,齐豫白倒是也没为难她们,和兰因说了一句,“先在这待一会,回头会有人带你们去。”说完,他又压低音和兰因说,“别担心,乖乖等我回家。”

    兰因实有满肚子的话要问。

    她怎么也不相信杜诚之会下毒谋害陛下,但这种时候,也问不了什么,知道他还有别的事要做,兰因也未阻挠,她了头,怕他担忧又跟着一句,“别担心我,去做你的事就好。”

    齐豫白这才颌首离开。

    他走后。

    殿中众人却仿佛还未彻底回过神。

    兰因余光一扫身边的王氏,想到先前她的维护,弯腰扶人起来,等她们母女站起来,余还跪着的人,这才一个跟着一个起来,有萧母还跪着。

    她神『色』怔怔,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一个结局。

    本以为今天可以借杜贵妃的手教训顾兰因一回,没想到不仅没人教训到,杜贵妃居然还倒台了……又想到齐豫白,这种时候被陛下委以重任,齐豫白以后的位绝不会止步于此。

    她这心中又是愤恨又是嫉妒。

    这个女人到底哪里来的本事,每次以为她要倒了的时候,总绝处逢!

    关于齐豫白,余人自然也想到了,不清楚杜诚之毒害陛下是怎么一回事,但杜贵妃的结局已然彰显杜家是什么下场了,如今太子已经找回,杜家又倒了,那等太子登基,朝堂怕要大变,一时间,福宁殿中,不管是身份,都拉着兰因闲聊起来,仿佛她才是今日的角。

    等宫侍过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兰因拒绝了王氏,没和她一起回七宝巷,而是独自一人回了顾宅。

    她怕齐家祖母担心,自然没跟她说宫里的事,说有事,又让她不必担心,而后又让门前小厮盯着些,等齐豫白一回来立刻与她说,可兰因没想到,这一等竟等到子时。

    彼时她已沐浴洗漱完,却不肯歇息,披着衣裳靠在榻上看书。

    可她心不定,书也没看进几页,倒是因为太过疲倦,靠着软榻睡着了,直到身子腾空,她被惊醒,一睁眼便看到抱着她的齐豫白,透过昏暗的灯火,兰因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哑着嗓音轻轻喊了一,“敬渊?”

    “你吵醒了?”

    听到这熟悉的音,她才确信自己没有做梦,她顾不上回答他的话,急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她根本不相信以杜诚之那谋深算的人会在这的日子给天子下毒。

    齐豫白知道今晚要是不给她一个答复,怕她是不会睡了,便先抱着人到床上,人被子牢牢实实盖好,这才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道:“是陛下自导自演了一场戏。”

    这和兰因想的差不多。

    她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听着他继续说。

    “陛下今早于紫宸殿召见杜诚之,因为距离宴席的时间越近,他一直未曾,我和师还有你父亲以及余大臣便去紫宸殿找他,刚进去就看到陛下一边吐血一边指着杜诚之,那个时候,殿中有陛下和杜诚之两人,经太医诊治,查陛下中的毒是西宁那边特有草『药』做来的,在杜诚之和杜厉都在大牢,余杜家人也被拘禁着。”

    “你刚刚说陛下自导自演,你们早就知道今日会发什么?”兰因问齐豫白,才口又摇头,“不,不对,如果你早就知道会发什么,一定不会让我进宫。”

    “到底怎么回事?”她神情凝重。

    齐豫白指腹轻轻搓『揉』兰因紧蹙的眉心,闻言,他看着兰因沉默了一会才说,“毒是杜恪给的,这事,陛下谁也没说。”

    “那陛下……”

    “他身体本就不好,即使没有这个毒,恐怕也活不过三年,如今中了这个毒,怕……”齐豫白沉默半晌才说完,“撑不过半年。”

    就连杜诚之也没想到那个男人为了铲除他,居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齐豫白和兰因一时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静默了多久,兰因忽然扑齐豫白,在这十月的夜里,她突然觉得很冷,刺骨的冰冷。

    她知道这解决杜诚之是最不费吹灰之的。

    从敬渊口中知道上辈子为了扶持赵非池登基,他们损失了多少人,如今没有打仗,百姓安居乐业,杜家以这的方式下台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想到护国寺中那个语温和与她玩笑的中年男人,兰因却觉得无比难过。

    齐豫白知道她的难过,可他今晚也说不别的,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

    没有人想到杜家会以这的方式下台。

    杜诚之毒害天子,念他曾有从龙之功赐鸠酒一杯,保留了这位赫赫有名异姓王最后的脸面;杜贵妃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幽禁冷宫;杜厉买卖女、残害百姓,证据确凿,于午门斩首……余杜家人,五服之内皆剥夺官职,三代不准入朝为官。从前大周最有名望的杜姓一族,转瞬倒台,一时间,汴京城中人人自危,尤是朝中那些杜党,更是各个夹紧尾巴过日子。

    可这些事和兰因就没什么关系了。

    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的时间就到十一月了,再过十三天,她就要成亲了。她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大婚,况婚期将近,她要接待的人也越来越多。

    最先抵达汴京的是她的外祖母和小舅舅。

    他们这次是来汴京定居的,带来的人和东西自然不少,光搬运那些东西就喊了十几辆马车。

    兰因本想让外祖母陪她一起住。

    早前齐祖母和她商量过后,让人顾宅和齐府的墙壁凿了一道月门,兰因想着,即便以后嫁到了齐府,去看外祖母也方便,可太太不肯,非要跟着小舅舅一起住,美名曰是为了管教这个不听话的小儿子,从前她有一大家子要管,王观南又得打理王家的商号,太忙,他不肯娶妻也就算了,可如今……她自然不可再像从前那纵容下去了。

    兰因无法。

    好在王家在汴京的宅子距离甜水巷也不算远,她平日过去也方便。

    兰因第二批接待的是她的大表哥和小表弟,他们是一道来的汴京,来的那天,兰因和齐豫白还特抽空去王家了饭,是席间,兰因发大表哥心事重重,不似从前那般爱笑,后来问起外祖母才知道那日下毒的事,大表哥还是知道了。她还知道分家之后,大舅母便自请去了王家家庙,外祖母劝了几回也没劝动。

    ……

    就这,日子一天天过去。

    兰因邀请的人也就沈鸢还迟迟未曾,眼见十一月十三越来越近,兰因也不清楚这位故友会不会了。

    *

    雁门关。

    萧业是三日前接到的信,信是他母亲的,信中说,顾情来雁门关了。几乎是一看到这句话,他就下意识皱眉,紧随后是无法言喻的厌恶和不满压在心头,他以为自己跑到雁门关,顾情也就明白他是什么心思了,她要是还想做世子夫人,那就继续待在伯府好好做她的世子夫人,若不想,他日问他要一份和离书,他也会二话不说立刻就给。

    可谁想到她居然偷偷跑来,来找他了。

    虽然第二封信中已经说明她已经被找到,不会有危险,但萧业还是觉得烦躁。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的情绪了,在雁门关的每一日,他过着犹如苦行僧一般的活,枯燥、乏味,这里没有汴京的繁闹,有的有一望无际的黄沙,可他却很喜欢这个方。

    这个方让他心平静。

    可如今这一份安静又要被破坏了。

    估算日子,从汴京发,顾情应该也就是这几日抵达了。他沉默着信纸烧掉,继续拿起木雕做手工,这是他近来才有的爱好,此刻他雕得是一个四、五岁齐刘海的小女孩,偶尔有人瞧见,他也说是亲戚家的小孩,这里的人远离汴京,纵使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可清楚他的情况,就连周安也不知道这是小时候的顾兰因。

    他不敢让别人知道他和她的关系,更怕兰因的名因他受损。

    可他实在太想她了。

    他想那个喊她“阿业哥哥”的兰因。

    “世子。”周安拿着馕饼打帘进来,看到萧业跟从前似的低着头做木雕,也不意外,他虽然不清楚这个小女孩是谁,但直觉让他知道这和顾小姐有关,不敢多说,他馕饼递过去后,搓着手放在火炉上烤火,忍不住吐槽道:“这方比咱们汴京冷多了。”

    萧业停手抬头,“你实不陪我留在这。”

    这话,萧业不是第一次说,周安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嘿嘿笑道:“属下从小就跟着您,您在哪,属下就在哪。”

    萧业沉默。

    放下木雕吃起馕饼,吃了两口,忽然问,“今天是初几?”

    陡然听世子问起这个,周安也愣了下,算了下才答,“应该是十一月十二吧。”他刚想问句怎么了,突然想起十一月十三就是顾小姐和那位齐大人成婚的日子。

    果然瞧见世子沉默的脸,他本想开口宽慰几句,又说不话。

    默默烤火。

    这天晚上,萧业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才沾上枕头不久就睡着了,他又做梦了,看到兰因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平静,他以为又是像从前那梦到他和兰因的从前,和兰因分开的这段时间,他在梦里回温他们恩爱的过往。

    他梦到他带着顾情回府的那一日。

    几乎是在看到顾情的身影时,他就忍不住皱眉,他想让顾情离开他的梦,可梦又岂是他控制的?他压抑着情绪希望快过完这一段,可渐渐,他却发不对了。

    梦中的兰因没有质问,没有让他选择,而是在短暂沉默后答应下来,她亲自给顾情选择院落,分派下人,怕她委屈还特嘱咐府里的下人。

    怎么会这?

    萧业皱眉,觉得这一切太荒谬了,可这一份荒谬中,他又觉得应该是这的。

    依照兰因从前的『性』子,这才对。

    心脏忽然跳得很快,他挣扎着想醒来,但就像是被梦魇魇住,他怎么都醒不来,被迫继续看下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副他从未想过的景象。

    梦中。

    他受顾情所托,以假成亲的名义娶了她给了她庇佑的位。

    可在兰因的日益冷漠和顾情的温柔细语中,一次醉酒,他和顾情睡在一起,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原本顾情说等事情了结,她就离开,可发这的事,他怎么可再赶她走?因为愧疚,他对顾情更加亏欠,想和兰因说清楚,但每次和兰因见面,她都是那副冷冰冰的子,骄傲让他不肯跟兰因低头,两人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差。

    直到大佛寺事件,他和兰因彻底闹翻。

    他一直都知道齐豫白是喜欢兰因的,每次见面,齐豫白似有若无的目光让他心不舒服,几经调查,他查到齐豫白小时候曾在王家住过,更查到一不喜欢热闹的齐豫白,但要兰因参加的宴会,他要有空一定会到。

    如果大佛寺中换作他男人,萧业也许不会有那过激的反应。

    他和兰因夫妻多年,岂会不知道她的『性』子?偏偏那人是齐豫白,那个兰因偶尔提起时有夸赞的男人,嫉妒、愤怒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所以他不顾兰因解释,疯了似的做那无法挽回的举动。

    他看到大雪纷飞的夜里,兰因失望看着他。

    灯火摇曳,她眼里的祈求一变成冷漠,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双手撑在雪上捡起那纸休书站了起来。

    萧业喉间发嘶吼般的音,他想挣脱这个桎梏,想狠狠揍梦中的自己一顿,他想去牵住兰因的衣角,想让她别走,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眼睁睁看着兰因离开。

    梦境的最后,是兰因葬身火海。

    他眼睁睁看着兰因被大火一吞噬。

    看到这的时候,萧业已经麻木了,即使他已经可以睁开眼睛,即使他的身子已经不再桎梏,可他却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军账外头是晨曦破开灰蔼的云层,泻下层层金光。

    难得一个好晴日,萧业却仿佛身处凛冬。

    周安打帘进来,看到萧业居然还没起,不由面『露』惊讶,“您怎么还没起?”

    他说着给人准备洗漱的东西。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萧业的音,“周安。”

    “在。”

    “你相信轮回吗?”

    “什么?”

    周安一愣,“轮回?”他重复萧业的话,见他闭目头,他摇了摇头,答道,“不信。”

    “是吗?”

    萧业沙哑着嗓子说道:“我以前也不信。”

    ……

    兰因不知道萧业发了什么。

    她太忙了,天还没亮,她就起来沐浴洗漱,然后由全福太太替她梳头开面,才换完婚服,过来参加婚礼的亲友也都过来了,不大不小的一间屋子挤满了人,李簪月、萧思妤、周朝芳姑嫂,汴京城里但凡数得上姓名和兰因有些关系的今日都过来了,她的婶婶和二舅母、三舅母也来了,大舅母虽然人没到,但礼也送到了。

    这会几位长辈和王氏以及兰因的外祖母在外头招待宾客。

    兰因则在屋中和李簪月等人说话。

    陪着她们说了会话,眼见时间快到了,兰因被人带着去补妆的时候抽空问了一句,“沈鸢还没来吗?”

    时雨摇了摇头。

    兰因知道沈鸢的『性』子,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到,如今还没来怕是半路有事耽搁了,但这种时候也派不人手去找,让时雨派人去门外看着些。

    几乎是音刚落,外头便响起爆竹。

    爆竹一共有两轮,第一轮是迎亲,代表新郎官来迎亲了,第二轮则代表送嫁,代表新娘子要门了。听到外头噼里啪啦的响,伴随着小孩子的唱贺,兰因原本还没什么的心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

    门外。

    齐豫白穿着一身大红婚服,骑着白马。

    陪他同来的都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鲁国公府的二少爷涂以辞,城防营的将领陆随风,还有国子监司业温良玉……这一行人有文有武,拦门的王成玉看着齐豫白那张熟悉的面孔不由有些发憷,“这,咱们行吗?”

    音才落下,王观南就恨铁不成钢给了他一栗子,“平素我怎么教你的,不管不行,都得让人看着我们很行。”

    顾闻安也摇了摇头,“阿玉,你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王成玉抱着头,小嘟囔,“那小叔叔和闻安哥这么厉害,你们跟姐夫比试好了。”

    “嘿。”

    王观南和顾闻安对视一眼,纷纷手痒想揍人。

    还是王成则笑着说了一句,“小叔叔,闻安哥,我们先拦门。”这才阻止了两人的暴行。

    说话间,齐豫白一行人也走到了跟前。

    历来成婚都有拦门一说法,顾闻安率先招,可齐豫白这边有文有武,几乎都不齐豫白马,就解答来了,后面是王成则,他跟齐豫白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这会拱手问好之后也了一个题目,这次是齐豫白亲自答的,答完之后,围观的一众人纷纷鼓起掌。轮到王成玉,对他而言,齐豫白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小不好好读书的时候,他娘就喜欢拿齐豫白来说他,这会他率先喊了一“姐夫”,一副怕齐豫白秋后算账的模,见齐豫白因为他的称呼眉眼含笑,这才放心题。

    他的就很简单了,让齐豫白做三首催妆诗,不让别人帮忙。

    齐豫白这些年在朝为官,很少作诗,但从前在诗词一块也是有名的,他几乎都不想,张口就连着做了三首诗。

    他是景德八年的状元爷,更是几十年难一个的三元爷,他的诗自是受到了一众褒奖,甚至有人当场让人准备笔墨纸砚抄下来。

    事情传到兰因耳中的时候,自是引起了一众人的笑闹。

    “这好好一个婚礼,被那些迂腐书弄得倒像是来参加清谈的。”有人忍不住笑道。

    兰因也在笑,她端坐在椅子上,满面笑容问来传话的丫鬟,“那小舅舅了什么题?”

    “舅爷……”丫鬟有些难言。

    被人追问才开口,“舅爷让姑爷当着众人喊他三小舅舅。”

    满屋子的人听到这话面『露』怔愕,半晌后纷纷歪着身子大笑起来,“都说王家这位四爷最是不羁,咱们这位姑爷碰到他也是难敌手啊。”

    兰因也笑得无奈。

    说话间,时雨忽然过来给了她一个消息,“子,沈姑娘来了。”

    听到这个答案,兰因总算松了口,正想说什么,外头却响起了一阵哄闹,齐豫白来了。

    他这一来。

    原先闲话的一群人纷纷站了起来。

    “快,快,快!红盖头。”匆匆忙忙间,兰因被人扶着坐到床上,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人盖上了红盖头,视线被遮住,什么都看不到,看到交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的手,心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在砰砰砰的心跳中,兰因听到门被打开,听到齐豫白被人笑着迎了进来。

    明明那么多人。

    可在那个脚步响起的时候,她还是立刻就认了来。

    她看不见,却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在她走来,透过盖头也察觉到他站在她的面前,即使看不见也感觉到一抹安心,盛妈妈笑着递来红绸,她和他一人牵着一角,而后被众人迎着走了去。

    冬日暖阳,晴光灿烂。

    在那此起彼伏的恭贺中,兰因听到耳边传来齐豫白的笑,他说,“因因,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心脏再一次轻轻跳动起来。

    不是先前的不安,而是带着满足和欢喜。

    周遭热闹万分,相比上一次虽然热闹却也冷清的婚礼,这一次,她有高堂可拜,有亲朋好友一路相送,有良人可托,她不再彷徨不再不安。

    那年隆冬,她从金尊玉贵的世子夫人成了人人唾骂的人,即使重活一世,她也以为她的一就这了。

    可齐豫白的给了她无限的希望。

    他让她的心重新变得滚烫起来,也让她对未来有了美好的期待。

    他实际行动告诉她,即使被人抛弃也没关系,永远要相信自己爱自己,你不是不配得到爱,你是遇错了人,好好活下去,你会发这世上总有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偏爱。

    有风吹过。

    带来一的祝福。

    兰因侧头,她看着齐豫白的方,轻说,“我也是。”

    她等这一天也很久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