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尚可挽救……

    究竟谁还可挽救得回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也能够清晰感知到如今自己有多力不从心。

    尤其是在记忆力突然恢复起来之后。

    越是能够明晰忆起从前一切,身体的衰败便会越是清晰扩大。

    每一次闭上眼睛,我甚至都会觉得自己再醒不过来。

    而谢梅……

    他体内受到重创,能够在短短时间内醒过来,还是我使了极端法子。

    因为廉庄给我的时间并不多。

    在明日之前,我须得将一切都给谢梅说清楚。

    默然片刻,我将所有心绪都整理好,方才朝谢梅轻声道:“师兄,当初我浑身骨肉尽碎,你与师傅好容易才替我重塑新生,后来我有了轻生的念头,也是师兄极力救我宽解我。”

    谢梅两眼被剜,脸上虽被我简单清理过了,到底还是不复素日干净模样。

    他说话时,脸上的狞恶痕迹扭在了一起,疼得他的声音微变了变。

    “更是因此,阿洛的性命如此珍贵,更不能轻易为了别人而放弃。”他仍试图劝我放下危险的念头。

    我无声笑了笑,唇角也学着他从前模样,扬起一个好看弧度。

    只是我看不到这个笑容与他有几分相似。

    我说:“师兄,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闻言,谢梅的身躯才算是稍有松懈,嘴角习惯性地弯出一

    个漂亮弧度来。

    谁愿意死呢?

    来人世一遭,有那么多的风景值得留念,有那么多的未知尚未探寻得到。

    渐渐的,我嘴边的笑意愈发地苦涩起来。

    正两相沉默着,廉庄已派人给我送了封信。

    里面正是有关荣治与荣靖二人的赌约的事。

    我小心地打开,目光盯在了上面的字迹上。

    维持着诡异的静默半晌后,我情不自禁地自嘲起来。

    从出现两个“荣靖”开始,我便已经陷入了一个赌约之中,作为一个供人消遣的娱乐。

    荣治对于荣靖有着弑母背叛之恨,却也因为曾经相互扶持的情谊而难以痛下杀手。

    不管是荣靖也好,荣治也罢,他们都没法儿对彼此下死手。

    所以荣治才会提出一个荒唐的赌约。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单看我是否仍能够准确无误地认出荣靖的真伪来。

    后来不出意外,连我自己此时亦不晓得是何原因,我会笃定荣治假扮之人为真。

    虽则现在觉得自己记忆没有什么差错,但是要认真细想起来,却还是忍不住头疼。

    只隐隐好似记得有个女声在说些什么诸如更改记忆之类的话。

    但当我想要分辨那人声是谁时,便又有极致的疼痛袭来。

    我只隐约觉得那女声过分熟悉,然而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几欲将人的脑袋炸裂开。

    我也只得选择一敲

    额头,极力告诉自己再不去思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继续往下看去。

    后来荣靖亲手被我所杀,却又被荣治要求廉庄救治。

    这便是荣治与荣靖的又一个赌约。

    因为我这满头的白发,加之曾经荣靖亦习学过一段时日的医术,自然大致知道了我的情况。

    于是荣治让白子墨在我身边医治着,而被救醒过来的荣靖却要经历着毁容与改易嗓音的苦痛。

    荣治放荣靖自由,却有一个要求。

    那便是不能出现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荣治定下这些赌约的目的——是为了折磨荣靖?亦或只是自己的恶趣味使然?

    而荣靖……

    无论是哪一个约定,他都输得彻底。

    且都是因为我而输的。

    可他所求又是为何?

    在后来的约定当中,他明明已被荣治救了过来,完全可以选择自在活着,或是真的离得远远的……

    他其实可以有别的选择。

    但是他宁愿扮作一个哑子,一个丑陋的哑子,甘愿输也要出现在我身边。

    难道就是为了来试探于我么?

    谢梅瞧不见,久不闻我言语,却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响起,他不禁说道:“……阿洛,不想死,很好,师兄会让你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谢梅尝试着抬手去捉住我,但他手上伤势不轻,微微一动,都足以令他疼得冷汗涔涔。

    最后也只

    得放弃了。

    我将那张纸塞了回去,替他擦着额上的冷汗,想起他才刚说的话,我道:“但是我更想要师兄你们活得好好的。”

    “阿洛……”

    “师兄你听我说。”我反扣住了他的手腕,有极冷的温度传入掌心,“生者寄也,死者归也……我唯一的寄托就是你们,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没有什么好忧愁的,所以师兄不必为我而担忧。”

    “师兄切莫忘记了,师兄还有赤国,还得替阿洛将……将荣靖送回去,将尚在上虞城的宋甜儿接回来,她一定很想家了。”

    谢梅凝噎无语。

    我亦是哽着嗓子,突然间便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

    脸上被一股热流浸湿,我身躯一僵,木然地用手抹去了那难过感觉,而后我道:“师兄,你要信我……”

    但话音未落,身后却是响起了动静。

    我与谢梅皆是一愣。

    但是谢梅看不到,只能凭借武者敏锐的本能察觉到一切,下意识地便想要将我护到他身后去。

    但是他双手受着伤,又如何能够如愿?

    我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心,自己却小心转过身去,同时让谢梅落在自己的安全保护范围内。

    只是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动作顿时止住。

    “……白子墨?”

    眼前之人面容阴阳两分,身材削瘦,不是白子墨又是谁?

    白子墨毫

    无遮掩,轻易将外面的那些人撂倒了,随即对我道:“姑娘都要死了,微臣倘或再不来,只怕就与姑娘缘尽了。”

    谢梅知晓了来者何人。

    我原以为他会警惕,只是在静默片刻后,却听谢梅说道:“白子墨,将阿洛带走。”

    “师兄!”

    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从白子墨的行举言语之中,我亦能够揣测出白子墨意欲何为。

    但是荣靖与谢梅等人还在廉庄的手里,且廉庄的目的地就是白子墨。

    要白子墨带我走,实在是最不实际的想法。

    我当即便否决了谢梅的打算,“既然白子墨甘愿前来,那便自由廉庄来处置,她说过只要白子墨,倘或白子墨归擒,廉庄会放过你们的。”

    白子墨在旁侧好言提醒,道:“但是主人可千万不会放过姑娘的。”

    我半阖着眼瞧他。

    白子墨不以为意,很是直接解释起来,“因为姑娘是能够使得微臣魂牵梦萦之人,主人既然要找寻微臣,自然不能容忍姑娘这个意外存活于世。”

    他说得实在言之有理,让人无从辩驳。

    可我只是冷笑,说:“莫不是还对我这个药人体质念念不忘?”

    “白子墨,纵然你将我救走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的。”我松开了谢梅的手,站起身来,微抬着眼与白子墨平视,“所以你若是不想要赔上自己,便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