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他做了她原本想做的事
传信兵送来了一个突发消息。
炽舒不甘失败, 在北退途中,和此前已回到领地左昌王取得联系,以日后划域共治为条件借调兵马, 趁魏军不备, 杀个回马枪。
他目标不是夺回南都,更非幽燕。个北狄皇帝虽战败暴怒如狂, 但狂怒过后,头脑并没有完全被愤怒火焰冲昏。现在魏军兵力强于自己,更兼大战刚胜, 锐气势不可挡,而自己兵败如山倒,即便借调兵马,短期内想与之争锋再夺回幽燕之地, 无异于痴人做梦,而倘若幽燕不在掌控, 即便南都能够让他夺回,也不是长久稳固之地,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南都以北几百外地方,有条大泽之水,东西横贯,在几十年前北狄尚未南下建都之前, 数百年来,一直被视为狄人和中原皇朝界河,双方围绕界河进行了断断续续反复争夺,最早中原皇朝沿着界河两岸修筑塞,后来渐渐形成诸多军镇,其中以震冥、西柔两个军镇规模最大, 位置也最为关键。
炽舒目标,是想保住界河,也关乎他最后尊严——幽燕和南都不属于狄人所有,丢了也就丢了,但界河以北地域,却是狄人先祖栖息之地,倘若连最后方寸之地也保不住,即便他回到北庭,恐怕也无法服众。而左昌王处境,现在比他也好不了多少。说此前是他一念之差直接导致幽燕之失也不为过。狄人崇尚勇武,瞧不起懦弱之人,几十年来,南都贵族和军队虽享乐而有所废弛,但风尚依旧如此。逃回领地之后,他便遭到其余贵族暗中耻笑,誉大损,现在收到炽舒消息,权衡过后,为挽回名誉,也是为了将来考虑,同意借兵。
就样,在跨过界河又逃出几百后,炽舒重新组织起了兵马,掉头突袭,杀了回来。
道送至雁军讯便来自南都。
攻下南都之后,姜含元扫『荡』边境,直到到界河附近,知穷寇莫追,方停下追击。和炽舒交道时间不短了,对个敌手『性』格也是有所了解,知他但凡只有半点可能,便不会轻易认输,为防备,她亲自在界河一带继续留守,观望动静,当收到探送到紧急消息时,她带着一支兵马,正驻在界河北西柔塞,派人送出急报,命立刻调来援军,又命周庆提防另一处位于界河南关键塞震冥,同时将消息送抵雁,命樊敬做好准备,随时待命,以防万一。
樊敬刚从西关归来不久,军政繁忙,每日忙于事务,今日也不例外,在令所收到战事又起消息,正待下令召齐高级军官传达上命,外值守士兵进来通报,说有人寻他,出来,看见一个身着常服戴笠之人立在外,身影瞧着有些眼熟,待走近些,认出人,诧异不已:“殿下?”
他急忙快步奔出相迎。
当日,束慎徽便持雁所发通行路牌,继续朝北前行。
从前八部之战发生之时,姜含元领轻骑绕道迂回,又昼伏夜出,需十来日才能抵达幽州。如今幽燕之地已完全归属大魏,从雁到南都,有直道可走,他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不过三四天便赶到了燕郡,未做任何停歇,更换马匹过后,再过南都,先是抵达了位于下游南岸震冥塞。
他想继续赶位于西柔塞。
他到达那日,沿着段界河,战事已是开。震冥塞为下游重据点,争夺之战,更是进行得如火如荼。
数日前,一支规模数万狄骑便气势汹汹地杀到,趟过段水深约到马腹界河,朝震冥塞发动了猛烈攻击。
支狄骑主力来自于左昌王麾下。和此前屡吃败仗而有所怯战军队不同,他当日未曾迎战便往北撤,总觉不服,如今得到机会,个个红眼,恨不能一口气杀回燕郡一雪前耻,好在别部面前夸耀军功。周庆知来犯狄骑不好对付,不敢掉以轻心,提早在震冥塞北、西、东三面分别筑了工事,并部署兵力应战。他判断狄兵应会重点进攻北路,自己亲自坐镇,让手下得力干将分别防范两面。样安排,原并无纰漏,连日来,将震冥塞守得密不透风,狄军来一拨,吃一拨。
谁知三天前,天气突变,夏雨如注,河水变得湍急,暴涨河水漫过岸,冲毁了震冥塞西面防御工事。当周庆收到消息知道不妙之时,为时已晚,狄军剩余主力全部投向塞西,发动猛攻,周庆领兵前应援。平常半日便能往来,但如今道路泥泞,浅洼之地,更是积满雨水,马蹄和士兵双脚陷泥,前行受到极大阻碍,至少一天才能赶到了。
塞西驻防人马应对骤然袭来倍数于自己狄军,那副将知责任重大——倘叫狄军从自己撕开口驱入,再从后包抄,则整个震冥军镇都将陷入险地——他身上虽已多处负伤,却不敢退让半步,带着士兵奋勇守塞。正厮杀之时,坐骑被流箭『射』倒,不及防备,落下马来,一头栽倒在地,祸不单行,一条腿又被马蹄踩中,当场折了,一时无法起身,围攻着他一名狄军和一个军官抓住机会,一前一后,一道恶狠狠朝他扑来。他仰倒在地,忍着剧痛,砍倒了身前狄兵,与此同时,另一把刀也已从后当头落下,他再无力躲闪。近旁,他士兵也是各自陷入了厮杀,境况艰难,主将落入险境,也无法脱身相救。
眼看他就命丧刀下,时,一匹战马,如电如影,从斜旁疾冲而至,马上之人一剑削来,剑气掠出风,那只在他头顶手被齐腕斩断,断手连同正抓着刀,一道掉落在了地上。
伴着身后那狄人军官发出惨叫和淋落下来满头血雨,副将死逃生,茫然间抬起头,一个面容英俊青年俯身而下,伸手朝着自己一把抓来。他被带上马背,那人又杀出阵地,将他放了下。
副将不认得来人,但既救了自己,必定是友非敌,回过便抬头,看向前方那片自己负责战场,担心自己不在军心不稳,不顾断腿,挣扎着起身回,却被人阻了,到他说了句话,不禁眼睛一亮,狂喜,极力提起一口气,朝着前方大喊道:“将士着!他是周将军派来送信!将军很快领兵到来!都给我杀,顶住了——”喊完,人一松,再也支撑不住,一下晕了过。
将士以寡敌众,遭到疯狂围攻,正渐渐不支,突然到个消息,又看见方才那个救出了主将青年再次纵马杀回阵地,当先朝着狄军迎,大受鼓舞,精更是大振,无不咬牙,红着眼跟着奋力搏杀。
当周庆领兵终于赶到,局面逆转,狄兵后路又被洪水断掉,无数人跳入大泽,淹死者不计其数。战事结束,他获悉有个人自称是被自己派来,不但救了他手下得力副将,后来还『射』死支狄军主将,稳住局面,等到了自己,偏军中又好似无人认识,不禁好奇,便叫人领着见,到了,看到那人满身染血,站在洪水泛滥界河之畔,正眺望着上游那乌云密布下泛滥大水,眉头微皱,『色』似带隐忧。
“你是何人?回功劳不!报上名来,将军替你到长宁将军面前请功——”
周庆哈哈大笑,朝着那人快步走,突然,脚步定住,猛地睁大眼睛。
“殿下!”
“末将不知是摄政王殿下到来!殿下恕罪!”
他慌忙改口,上前行拜见之礼。
束慎徽转过身,走了过来,命周庆起身:“我今已非摄政王,不必多礼。”
周围士兵方才见他气度不俗,方才一直在好奇地量他,见到一幕,无不惊呆。
摄政王便是长宁将军之夫,此事在军中无人不知,待反应过来,急忙也都跟着下跪。
束慎徽命众人也都起来。
周庆惊喜不已:“殿下怎会来此?”
束慎徽问姜含元,周庆忙道:“将军前些时日一直在西柔塞,炽舒领兵偷袭,不过问题不大,发出援军,此刻应也早已赶到,请殿下放心——”
突然,他顿住了,目光落向身畔那条几天前开始便暴涨涛涛水泽,脸『色』微变。
西柔塞位于震冥塞几百外上游对岸,平常发兵过,四五日便能到,但回遭遇上游大水,两岸几无落脚之地,那支多日前就发出军队道路被阻,终于赶到原渡口,却发现浮桥已被大水冲毁,军队被阻在了南岸,无法渡河。
当束慎徽赶到渡口之时,看着混浊河水携裹着上游冲下来断木和各种被淹死动物尸体,涌流不绝,脸『色』极是难看。
负责带领支援军赶往西柔塞是张密。
几天来,为了渡河,他已试过了所有能想得到法,然而都是徒劳。他看着僵立在岸边束慎徽,下跪请罪:“末将无能!末将也曾多次试着命将士联排下水,但根站不住脚,河水中央极深,水又大,若非预先在身上系了绳索,人也被冲走—— ”
束慎徽看着对岸,凝立,背影一动不动。
远处天际阴暗,西柔塞军镇位于北岸几十外,无法望见,但是那总共只有不到两千兵马,而炽舒却是有备而来,突袭军镇,那现在情况如何,可想而知,被困是必然,甚至,最坏可能……
张密不敢想象,一咬牙,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掉头大呼唤敢死士兵,正命再次组成人墙下水,忽见束慎徽命人抬来一根原计划用来搭建浮桥圆木,命推下水。张密起初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只叫士兵照办。那浮木下水,立刻便被大水冲得翻滚不停,在汹涌波涛,上来浮沉,来回旋。
“殿下?”
他还是没想明白推浮木下水用意。想靠根浮木就么渡河,是根不可能事。话刚问出口,束慎徽已是纵身,猛地跃下了水,攀住了浮木,立刻,人就跟着那根木头在水面上起了急转,朝着河中央『荡』。
“殿下!”
张密和同行而来周庆等人终于明白了他意图。
河面浪涛汹涌,但在水底,水流应当相对平缓。他是想凭着一己之力,潜水渡河。
是何其危险举动,河水混浊如同黄泥,水下根无法视物,更不用说暗流和旋涡,稍有不慎,恐便不测。
众人看见他刚下水,就立刻随着浮木一头被浪压得沉了下,瞬间没顶,无不惊恐,高呼喊,片刻后,待浮出水面,已是数丈之外河水中央了。
“殿下!殿下!”
张密周庆沿着河岸追了一段路,只见那根浮木在宽阔水面中央几度沉浮,他也跟着几度沉浮。
最后一次,当浮木再次出水,他却不见人了。
“殿下——”
张密周庆骇得魂飞魄散,当场跪在了泥地之中,睁大眼睛,望着前方那片浊水,但只见满目茫茫,哪还有他身影可寻?
……
姜含元派人送出消息之后,便遭遇到了突袭而至炽舒大队人马。她带着两千士兵,退守到一座早已荒废了塞垒,分班守住入口。
照她估算,只守上四五天,军队便能抵达。但是没有想到是,援军迟迟不到。她猜到应是连日大雨引发水汛,阻断交通。现在,她和手下将士已在被困七天七夜,也血战了七天七夜。就在傍晚,又经过半天艰难血战,终于再次退外面进攻,几个入口处,堆满了被杀死狄兵尸体。
塞垒空气充满了腐尸和血腥混杂在一起恶臭味。种气味,足以叫人呕吐。但是对于姜含元和已战斗了多日将士来说,早已没有感觉。他即将面临最大问题,也不是接下来血战,而是能喝脏水都快没了,剩下可以果腹干粮,也是消耗殆尽。再样被困两天,不用外面,就将彻底失战斗力。
塞垒外,狄兵起火烤肉香味飘了进来。士兵没人说话,有沉默地胡『乱』处置自己身上伤,有靠坐在墙边角落,闭目昏昏欲睡,有低嚼着自己仅剩最后一块干粮,低诅咒外面敌人。
姜含元忽然站了起来,问周围士兵:“你都是为什么来投军?”
士兵一愣,望着她,起初相互对望,没有人开口。姜含元指着自己坐在不远之处地上张骏:“你先说。”
张骏迟疑下,“我是家人死光了,为求口饭吃,投身军伍。”
姜含元点头,问他身旁一个士兵:“你呢?”
那士兵嘿嘿一笑:“我想攒钱,将来回家能娶个胖媳『妇』儿。”
周围人都嗤笑出,那士兵『摸』了下头,不服气地道:“你笑什么?你谁敢说自己没想过?”
笑更大,原低落沉闷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很快,士兵开始抢着说话。有说想建功立业,有说想光宗耀祖,好在乡邻面前夸耀。七嘴八舌,说什么都有。
姜含元点头笑道:“不管你投身军伍目是什么,个个全是好儿郎,战事原就结束了,你很快就能回家,娶媳『妇』,生儿育女,盖房种地,多好盼头啊!”
她话音落下,士兵无不悠然往。但是很快,想到此刻现状,气氛又低落了下,再无人发。
姜含元语调一转:“今天晚上,会有一个可以突围机会,虽然艰难,但比困死在好。你现在抓紧时间吃东西,休息,等养好精,到时候命,准备突围!”
士兵怕就是看不到希望,最后活活困死。只有希望突围,再艰难,也无人惧怕。更何况,他对面前位女将军极是信任。她都么说了,那就一定会有机会。
在黯淡火杖光,每一张脸,顿时都兴奋了起来,一扫先前疲乏和颓废。
姜含元环顾一圈,最后示意杨虎和崔久随自己来,停在一处无人角落。
“将军你方才何意?哪来突围机会?”杨虎迫不及待地问。
姜含元道:“明日便将断粮断水,箭也快没了,援军恐怕一时无法赶到。炽舒恨我入骨,今夜你人组织士兵,以箭阵为我开路,我夺马,冲杀出,炽舒必会派重兵追我,到时你人带领军士趁机突围。之前勘察地形,西北方向有片沼地,你带着人往那。雨水几日已停,只再坚持个三五日,待大水稍平,援军必到。”
她『色』平静,说出段话时候,语气也是不疾不缓,显是深思熟虑。
她话音未落,杨虎和崔久便大吃一惊:“万万不可!”
她意思人怎不明白?又怎肯答应?
姜含元看着杨虎和崔久:“我法若是不可,你可有比更好法?”
两人沉默了下。
情形如何,他再清楚不过。知道若用了女将军法,或还能带着人杀出一条血路,否则……
“拖下,全部是死。”她用冷漠音,说道。
“运气不可能每次都在我边。回就是。天绝我,我却不能认命!士兵心愿,你方才也都到了。他信任我父亲,信任我,愿意跟着我姜氏父女血战到底,现在眼看就能实现心愿,归乡过上想过日了,明明还有机会可以杀出,凭什么,让他跟我在一起死?”
“我随将军一道!”杨虎毫不犹豫说道。
姜含元淡淡道:“崔久一个人恐怕无法带队突围,你必须和他相互配合,各自领队!是命令!我无须人同行,多一个人,多一份累赘。”
“将军!”杨虎眼闪烁着水光,颤喊了一句。姜含元恍若未闻,转向沉默着崔久。
他慢慢地,朝着她跪了下,重重叩首,沉道:“末将定竭尽全力,不负将军所托!”
她再看向杨虎,杨虎握紧了拳,咬着牙,终于,也缓缓地跪了下。
姜含元示意人起身,在地上划出自己将冲杀出线路,以及他人突围线路。完毕,命人组织士兵进行安排。
杨虎崔久来到士兵中间,交待了她计划,却未提是她单枪匹马将冲杀出,士兵以为是另有安排,无人起疑。
些士兵大多来自青木营,战术素养极高,令行禁止,很快便明白了接下来行动,记下后,纷纷做着准备,无不跃跃欲试。
姜含元坐在地上,闭目养,片刻后,睁眼。
杨虎回来了,静静停在她面前。
“一切都照将军吩咐,安排好了。”他低说道。
姜含元颔首:“你也休息吧,准备恶战。”
杨虎低头,慢慢转身。
“等一下。”
姜含元忽然叫住了他,沉默了片刻,自腰间拔出那柄随身一直携短刀,递了过,微笑道:“劳烦你,日后若是能够见到摄政王,替我把把刀还给他。就说——”
她停住了。
想说话,仿佛很多很多,在一刻全部涌上了心头。然而再想,却又不知该说哪一句。
——倘若还有来生,那个卒,她愿意再次给他带路。
她心忽然跳出了一句,微微出。
时,一个负责了望士兵突然惊呼:“将军!外面来了一个人!”
“是摄政王!我上回在八部枫叶城见过他!就是摄政王!”
“没错!就是他!”
“他好像受了伤!额头在流血!”
“怎好似只他一个人!”
能被选拔出来负责了望士兵,眼极好。伴着他连连呼,外面也传入杂『乱』呼啸,仿佛是狄兵在紧急结队,马匹嘶鸣,气氛紧张。
姜含元心猛地一跳,醒,从地上一跃而起,奔了过,接替士兵,探身到塞垒那个四方了望口,望了出。
外面,包围塞垒狄军阵中火杖通明,她看见对面一座相距不足一箭之地土坡顶上,停着一匹战马,马背之上,高高坐了一人,那人一手举着火杖,另手拽握马缰。夜风极大,吹得那火把火束仿佛呼呼响,光芒跳跃,映得他头发湿漉漉,脸庞有些苍白。
当真是束慎徽!
了望兵说得也没错,他一侧额角凝着血迹,看起来仿佛单枪匹马,甚至就连他坐骑,从辔鞍来判断,仿佛也是狄人战马。
他是怎么来?他闯到,距离狄军如此之近,想做什么?
她惊呆了,心砰砰直跳,还没完全回过,便他放大笑。
“炽舒!可还记得王?大魏摄政束慎徽!长安一别,今日复见!当日你落入王之手,遭犬撕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丑态百出,最后如同壁虎自断一臂,方侥幸脱逃。闻你后来断臂镶接铁爪,用兵器,不知用得是否趁手?若是不便,王可替你造,算是赔罪! ”
他居高发话,中气十足,莫说塞垒之外,便是塞垒之中,人人也是得一清楚,笑更是随了夜风传遍四周,充满轻蔑之意。又笑未歇,只见他将手中火把朝着对面随手掷了,旋即『操』起挂在马鞍上弓箭,拉出满弓,『射』来一箭。
羽箭如若挟裹千钧之力,向着炽舒咻咻而来。近旁几个亲卫扑了上,将炽舒一把扑倒在地,他身后一名军官躲避不及,还没反应过来,箭簇便『插』入了喉咙,登时透喉而出。那人被『射』倒在地,捂住喉咙,发出痛苦嗬嗬之。
“大魏摄政王!”
狄军士兵纷纷惊呼。炽舒为躲箭,未免狼狈,看见周围人又纷纷扭头看向自己,目光盯着他左臂,不禁愈发面红耳赤。
似当日那样事,他自然不会叫人知晓,却没想到竟被人样当众讥笑,怒火中烧,恨恨地盯着对面山坡头上那道身影,又回头看了眼身后座即将攻破塞垒,正犹豫不决,一个方才已悄悄靠近刺探士兵飞奔而回,一边跑,一边大吼:“他是一个人!他是一个人!后头没有兵马——”话音未落,束慎徽又发一箭,那狄兵扑倒在地。
狄军起了一阵巨大『骚』动。
以对方身份,单枪匹马前来叫阵,他一时怎敢轻举妄动,唯恐有诈。现在确定了,个大魏摄政王,竟真是独自前来,顿时恶向胆边生。
倘若能将大魏摄政王活捉——不说活捉,便是杀死了,不说功劳,从此名望之盛,可想而知。
人人眼中,『射』出贪婪而兴奋目光。
当日被群犬撕咬之恨、利箭穿胸之辱、被迫断臂之痛,一件件浮上心头,炽舒双目血红,再不犹豫,留人继续围着此地,自己上了马,带了一队人马,朝着对面山坡疾追而。
束慎徽停马在坡顶,岿然不动,迎着夜风居高临下,始终冷眼望着前方,直到炽舒带着人马追到了坡下,『乱』箭向着坡顶齐『射』,方微微转脸,望了眼那座夜『色』笼罩下塞垒,随即催马,低低喝了一驾,掉头,纵马下坡。
那道身影便如此从坡顶上倏然消失,再也不见。
姜含元站在那四方了望口后,双手握得紧紧,心跳得快跃出喉咙,喉头更是堵得几乎就哽咽了。
个距离,他是不可能看到自己。但是她却又知,他那最后转头一眼,望,就是自己——他在看她。
她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仿佛心有灵犀。
他做了她原想做事。
个扑入脑海中念头令她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留给她个机会,她不能错过!
她必须尽快带着她士兵冲杀出,然后,再接应他。
她迅速地『逼』退了眼中热意,猛地转头,朝着士兵高喝道:“全部准备!照方才计划,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