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约定未来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给我曾抱过你吗？”
江垣倏地一愣。
“温大人小时候见过我？”
“自然，那时你刚来京都没多久，眼里带着戒备，有一次好像是自己跑到街上吧，被几个小孩欺负，还记得吗？”
江垣倏地反应过来，倒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那时候带我回江府的，便是温大人？”
“是啊。那个时候……”温明知比了比个头，“恐怕比这桌子，只大上这么一点吧？”
江垣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初来京都，确实什么都不懂，也害怕，不知不觉一个人跑出府，却不知道怎么回去，又被一群小孩欺负，倒确实有个少年送了他回去。
只是没想到这少年，如今也迈入中年了。
“当初多谢温大人了。”
“呵呵，我可不是为了跟你邀谢的。”温明知把茶杯推了过去，“喝吧。”
“好的。”江垣端起茶杯轻嗅，只觉一股清冽之气扑鼻而来，瞬间人都清爽了许多。
江垣咂咂嘴，让茶香在舌尖多停留一会儿，顺着喉管沁入身体。
“好茶啊，看样子，温大人很会品茶。”
“这些年我尝遍了那么多好茶，可能入我心的也不过是这一盘，一直没舍得喝，今日就当便宜你了。”温明知轻轻放下茶杯，说道：“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这好运气，喝到我珍藏的好茶。”
江垣爽朗一笑，“是啊，也不知我是哪里来的运气，能常与温大人对饮品茶，不计时间之失。”
二人将这一壶茶喝透了，也聊了许多许多。细数这几年经历的风风雨雨，还有这大千世界发生的趣事，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时辰了。
“你与尹漫如今怎样了？”
“很好，我们就要成亲了。就在不久的将来，到时定邀请温大人前来。”
温明知低头，轻轻解下腰间挂的玉佩。
江垣倏地瞪大眼睛，“古语曰：“君子无故，玉不离身。温大人这……”
“不必惊慌，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闻你要成亲了，替江大人开心罢了，所以想把这玉佩赠与你，祝愿你能一路顺遂，得偿所愿。”
这玉佩是十分通透，阳光一照隐有流光暗转之感，任谁见了都能看得出这着实是一好玉。
它由整块玉精雕细琢而成，呈半月状。镂空刻着麒麟纹，有祥云伴其左右，寓其一声步步高升，平安顺遂。
温明知将玉佩握在手中温了一会儿，仔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过了一会，才递给了江垣。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垣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温明知笑了笑，“前几日我家夫人还提起你与尹漫将军，说大炎有你们，乃是国之大幸。”
“温大人客气了，都是为了天下黎明百姓罢了。”
“成亲之后呢？有何打算？”
江垣倏地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这个问题，才是温明知今天绕了这么大一圈，真正想问的。
他想了想，“暂且会带着漫儿，出去游玩一圈吧。”
“哦，不打算在京都待了。”
“如今天下已然太平，倒也没必要待了。”
温明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里思绪万千，末了才叹道。
“知道我今日找你来的原因吗？”
“如果可以。”江垣直言不讳，“还请温大人明说的好。”
“我前段日子得知，你是前朝皇帝之子。”温明知斟酌着说。
当时尹漫代理炎月当皇上，处理政事那段时间，他忽然得知这个天大的消息，还特地跑去当初江垣的娘亲养大他的地方去探查，果不其然。
江垣根本不是江远澄的
儿子！
这个事实他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消化的了，他也从未想过他竟然有这么深的身份。
江垣抬起茶杯的手，定在了半空一瞬，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才缓缓又将茶杯放了回去，不再品尝。
“是啊，我是前朝皇帝之子。”江垣抬头与温明知对视，“我也才刚得知。”
江垣的视线缓缓下移，盯住了那个紫砂茶壶。这茶壶造型虽简单，却显得是古着真挚，没有繁复的花纹与描金点缀，给人以更加厚重之感，脱去了一些不必要的浮躁。
一如温明知给人的感觉。
那里面的茶叶浸泡在水中，叶子舒展，有几根浮在水面上，无风自动。
这偌大的京都啊，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又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死了几人又有谁被牵连下水。就像这茶叶一般被浸泡的久了，逐渐也就失去了他本身的味道，随水而流了。
“你也知，这天下好不容易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平，想必你我二人都不愿再看到战争四起，生灵涂炭之景。”温明知双手交叠，指关节泛起青白色。
“为了这家国天下……”温明知只觉喉头一阵酸涩，想必是刚刚茶水喝的太猛，有些难受了。
“为了这家国天下，温明知有一事相求。”温明知正色起来，他一甩衣袖站起身，朝江垣作揖。
从江垣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温明知乌黑的长发，与下颚优美的弧度，几根细碎的头发随风微微飘动。
温明知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希望你能远离京都，远离这是非多生之地，远离这算计阴谋的中心。”
江垣沉默不语，忽的又爽朗的笑起来。
“我当是什么事情啊……”江垣攥着玉佩，细细的描绘上面的纹路。
“我和尹漫想好了，等我们
举行完婚礼仪式，就远走高飞，再也不踏入这繁华的京都了。
温大人也不要多想，这本身就是我们计划好的事情。”
温明知有些恍惚，他其实想过江垣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也起野心。可如今他这般轻描淡写，倒让人有些不适应。
“你……”
“温大人请放心，我对这天下不感兴趣。”他从来，就只想要尹漫一人罢了。
“你知道的，炎明篡位这一出让我们伤亡惨重，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得慢慢调理修养。”
温明知右手紧握成拳，忽的又突然松开，血色逐渐蔓延开来，让他这本来苍白的手多了一些红润的颜色。
不知名的鸟儿在他们头上飞过，传来几声呕哑的叫声，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有些瘆人。风吹树动，叶子扑簌簌的落下，随着风起舞摇曳，再缓缓落下，有几只飘在了江垣脚边。
“嗯，我明白。”
江垣随口应着，却不经意间注意到了那片叶子。叶子脉络十分清晰，中心翠绿，边缘处倒是有些发黄，间或分布着几处像是被虫蛀了的洞。
当母体不再需要这些叶子，就会把这些叶子抛下。就像这京都中的可怜人，倾尽所有，却一无所获，甚至还会被抛弃在不知名的角落。
“我知道，温大人也是为了我们都好。”
温明知心里明白，虽是这么个道理，话一说出口，未免是有些伤人。
“我很抱歉。”江垣半生颠沛流离，好不容易盛世太平，可以稳定下来，如今他却要求人离开京都，何其残忍。
“温大人不必道歉，况且你说出来的只是事实。我们都想国泰民安，为此总要有人做出一些牺牲。我不过是离开这惹人伤心之地远远的，怎么算的上是牺牲呢？那
一仗多少将士流血流泪，相反我如今能好好站在这里，能与温大人聊聊天，甚至还能迎娶尹漫，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江垣站起身来，背对温明知，又将手负在身后，“这没什么不妥的，只是今后这大炎江山，可就得靠温大人了。”
说罢，他也不等温明知回答，便大步跨下台阶，走出了亭子。
温明知望着江垣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烧开的水咕噜咕噜的响起，这才唤回温明知的思绪，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提起水壶，却不留神被壶壁烫的猛地一缩，打翻了这精致的水壶。
一地狼藉。
正如温明知的内心一般。
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凝神不再去想那些令人难过的事情，弯腰去捡起那一地的碎片。
江垣脑子里想到全部都是刚刚温明知告诉他的事情，他居然也知道自己竟然是前朝皇帝之子了。
温明知让他离开京都，其实不无道理。炎明的事可知，很可能有人会想再利用这先皇遗孤的身份做文章，甚至再比一次炎月退位。
再者，以炎月多疑的性子，只怕也无法忍受他这么一个隐患，待在身边。
迟早有一天，他还是要离开的。
去了尹府中，府中一片寂静，只有打扫的侍女在工作，原来尹漫还未回。
“将膳食摆上来吧。”
江垣只能按捺住自己迫切想要见到尹漫的心情，瞧着太阳高照，到了要用午膳的时候，便让侍女将午膳摆好。
“尹小姐回府后即可通知我。”还未成亲，江垣在外人面前依旧称呼尹漫为尹小姐。
“是。”
片刻之后，精湛，色香味俱全的膳食被摆到了檀木桌子上，只闻下它们的味道，便感觉胃口大开，更不能说瞧这些饭菜的颜色了，更是能够勾起人们都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