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成为别人的英雄
林阳平闪烁着眼，丝毫不敢看她：“没，没事，快去吃饭吧。”
“嗯嗯。”冬儿不知道对方的心路历程，只是朝他嫣然一笑，而后才往外走。
林阳平感觉那抹笑就像是冬日里融化冰雪的暖阳，高山上骤然开放的仙草，是天上仙女才会有的神色，是……
“林大哥？”一个声音忽地打破他的幻想。
江垣奇怪地看着他：“你一个人在这傻笑什么呢？”
“哦……”林阳平猛然回神：“没，没什么。我就是看大家，大家似乎还不去吃饭，所以……所以来看看……”
“嗯。”江垣也没注意到他的语无伦次，只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了出去：“有些话必须要说开说明白，不然容易有误会。”
“啧，这不是尹漫将军的名言吗？”
“呵。”江垣也不反驳。
远处天边夕阳余光渐息，头顶的天色逐渐变暗，林阳平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尹漫刚死的那个晚上。
死讯传来，所有尹家军的士兵们皆愤怒不已，个个叫嚣着要去为她报仇。
“那时候的你，好像是去救尹漫将军的家人吧？”
提起往事，江垣的脸色顿沉：“嗯。”
“听说当时是金尧独自一人闯入尹家军，阻止了你们？”
“嗯。”林阳平点了点头：“说起来金将军也真是胆大，尹家军那么多人呢。他一个人，长枪插地，就这样堵在我们门口说如果有人要造反，必定是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他是对的。”即便江垣和他合不来，但也不得不说他这样做，确实是为了大家好。
“尹家军是将军一生的心血，若是你们真的带头作乱，就坐实了将军造反的名号了。”
林阳平长叹口气：“是啊，金将军当时也是这样劝我们的。所以最后，他们有些人才愿意归顺于他旗下吧。”
若是当初林阳平没有膝盖伤，只怕会归顺于他吧。
“有多少
能力做多少事。”江垣看了他一眼：“你在这把厨子当好，也算是为江山做贡献了。”
“噗……”林阳平苦笑不得地捶了他一拳：“你这臭小子。”
不过转念一想，倒是又有些惆怅了：“时间真是太快了，你小子居然也有心上人了啊。”
他想起那名女子在食堂里和众人对峙的那股气势，以及震撼人心的那一巴掌，倒笑了：“不过那孩子倒有将军当年的几分模样。”
江垣挑眉：“是吗？”
“不是吗？”江垣对尹漫的情意，当初可是人尽皆知：“不过，可别把人家当影子了。”
“放心吧，她不是她的影子。”
她就是她。
江垣一想起尹漫，整个人的棱角顿时都柔化了，眼眸里有着丝丝暖意。
林阳平忽地就有些羡慕此刻的他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下这个恋爱中的男人，又道：“你如今带了这么个人儿回来，楚云姑娘那边，可要伤心了。”
江垣蹙眉：“与她何关？”
“老弟啊，这么多年，你以为你对人家的情意视而不见，她就会自动打退堂鼓？”林阳平说道：“不可能的。谈对象最忌讳含糊不清，你不吭声，就代表不拒绝。不拒绝，就说明对方有机会。”
“以前你自己一个人无所谓，如今你有心仪的人儿了，要懂得给人家安全感。”
那些情感以外的东西要学会避讳，否则就是隐患。
江垣不懂什么安全感不安全感，他只知道当尹漫出现时，他的世界就只有她的存在。
他只看得到她。
所以当尹漫闻声而来时，江垣的眼里就只剩下她了。林阳平见状，便识趣地离开了。
“怎么来了？”江垣含笑地伸手扶住扑上来的尹漫。
“听说朝堂下个月来选才了？”
尹漫刚听说江垣通告的内容时，虽颇为惊讶，但撇去他和她的关系不说，她还是支持他这般做法的。
只有把
事情搬到台面上说清楚，众人才会有所警戒，并意识到其重要性。
但是当她听到最后一件事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别着急，我也只是听说。”
“嗯？”尹漫顿时明白：“你在骗人？”
“并没有。”江垣牵起她的手，往食堂走去。
尹漫面红耳赤地挣脱，谁知他却握得紧紧的，根本挣脱不开。
她只好恼怒地放弃，随便他！
江垣心满意足地又紧了紧手：“我确实听说朝堂要来选才了，只是暂时还不知道何时而已。告知大家下个月，也只是想让他们重新振作，努力学习。”
尹漫斜了他一眼：“如今青衿院的问题是学业的问题吗？”
江垣苦笑：“是我的错。”
“哼！”
这天到食堂，也不知是不是尹漫的错觉，她忽地感觉所有人对她的目光似乎充满了——敬畏？
太久没被众人瞩目了，以至于她这段饭吃得心惊胆战，只觉消化不良，吃完便囔囔着要回房间了。
江垣这次送她回房后，居然没有再进去陪她唠嗑，只说晚上还有事物要处理，让她早点休息。
但他确实是有事物要处理。
江垣走到前院里，在左边一间厢房门口，停住了脚步，轻敲房门。
里头的人应声而开，柳楚云方才从大厅离开后，并没有去吃饭，而是回了自己房间。一想到秋儿自作主张害她现在的境地这般尴尬，不由得心生愤恨，几乎将手底下的被子拧碎！
骤然听到门外的响声，想了想，急忙伸手毫不留情地往自己的白皙的胳膊上掐去，直疼得眼眶通红，一张小脸面无血色，这才去开门。
但一见到来人，不由得一愣，面露惊喜，但又羞涩地低下头：“院长这是见我没去吃饭，来关心的吗？”
然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忽地有些晕眩，身子不由得晃了晃，下意识伸手拉住面前人的胳膊。
江垣只抬起了胳膊，却没
有动。
“院长。”柳楚云站定后，手心里尽是一片冰霜。她泫然欲泣地放开手，一脸歉意：“是我失礼了”
“楚云。”
仔细想想，江垣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慎重其事地喊过她的名字，他总是礼貌有度地唤她“楚云姑娘”。
如今这般叫来，不仅一点不亲昵，还凭空让人感到心颤。
柳楚云立马就慌了：“院长！我没去食堂只是因为还不饿而已，你不用担心，若是没什么事，我想休息了。”
她说完，就想关上门。
江垣一把挡住，又叫了一声：“楚云姑娘。”
这么多年，柳楚云对青衿院的付出他都知晓。
她的心意，他也明白。江垣不是没拒绝过，甚至还拿出银两，让她下山寻个好人家。
但柳楚云声泪俱下地表示她如今孑然一身，若是离了青衿院，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求他不要赶她走。
当时江垣确实看她可怜，再者青衿院也需要有个人帮忙搭理，他便留下她。
但他自认这么多年来，所有的言行举止，都发乎情，止乎礼，他从未给过她希望，也从未有过其他心思。
只是他低估了他人的臆想罢了。
而他不允许，她的方圆百里存在任何困难伤害她的隐患。
“楚云姑娘，这段时间你在青衿院，真的辛苦了。”
“院长，是楚云说错话了。”柳楚云是真的慌了：“但楚云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而且楚云也是发自内心祝福你跟芜绮姑娘的！”
江垣出声打断她：“这些年，我很感谢你对青衿院的付出。但芜绮是我的妻子，是我认定，而且预备厮守一生的妻子。这里是我的家，也是她的家，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对不起院长，我真的没有要伤害芜绮姑娘的意思，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大家也只是……只是可怜我……他们也没有要伤害芜绮姑娘的意思，你不
要误会。”
群众是容易被引导的，群众也容易被蒙蔽双眼，若她没有先来那么几出，引诱累积他们的愤怒，这些学子又怎么会突然义愤填膺地指责尹漫？
流言蜚语，是杀人不眨眼的最佳武器了。
“你为青衿院付出够多了，如今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一番。”
柳楚云不敢相信：“你这是打算赶我走？”
江垣没有否认：“若你愿意，我可以托人在山脚下为你谋一住处，以后依然欢迎你来青衿院做客。”
只是做客。
柳楚云浑身发抖，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她家境贫困，从小就被卖入富贵人家当婢女。豆蔻少女眉眼初开，如初升的朝阳，美得不可一世，转眼就被人惦记上。
她犹记得那晚月明星稀，劳作了一天的小楚云被酒醉的老爷拖到了柴房。她惊慌失措地奋力挣扎尖叫，在几乎绝望之际，终于一脚踹到老爷的命根子上，瞅到空隙，夺门而逃。
一群人手持长棍追在她身后，嘴里骂骂咧咧着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少女慌不择路，最后体力不支地倒在大路上。
她大概要死了，她心想。
年少的江垣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在她心如死灰之际，一个箭步踹飞压在她身上的人，而后以一挑十，将那群魔鬼，打得落荒而逃。
柳楚云永远记得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放心，我保你无恙。”
醒来后的柳楚云并没有再见过江垣，只依稀从他的手下得知是他救了她，并让人给她安置到了一家乐坊学习，好好长大。
她本以为从此各别天涯，再不会相见。没想到五年前她再度误入贼人手中，依然是他从天而降救了她。
柳楚云从来不信“缘分”二字，可那一瞬间，她坚信他就是那个踏着七彩祥云，披荆斩棘赶来她身边的盖世英雄。
可如今她的盖世英雄却说他有了心上人，他要成为别人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