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现在看来,这段骨头可能是腿骨上的一部分,而且应该是成年男性的腿骨,看起来比较粗。断口处一端参差不齐,而另一端却十分整齐,倒像是被刀斧之类的工具劈断的。整段骨头颜色呈灰黑色,摸在手里很粗糙,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臭泥。
萧航小心地把骨头凑到鼻端一闻,除了臭气,似乎还隐隐带着点儿腥味,让他想起搁浅在岸上很久的死鱼。
萧航想了想,把骨头丢进水盆里搓洗了几下,盆里的清水很快就浑浊了起来,等他觉得差不多了,才把骨头拿出来,使劲儿甩掉了上面残留的水迹,然后再次拿到灯下细看。由于上面的泥化物质被洗掉了,骨头的颜色由灰黑色变成了灰色里透着微黄的色泽。
最让他惊讶的是,骨头上面有无数细小的孔,如果不是上面的泥迹被洗掉了,根本发
现不了。
那些孔密密麻麻遍布在整段骨头上,让人看着很不舒服。不知道骨头上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众多的孔,难道是因为年头太久,骨头被什么给腐蚀了?可是看着又不太像……
萧航琢磨了一阵子不得要领,很快对它失去了兴趣,重新用布包住它,丢在柜子底下。
要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恐怕这块骨头只能一直待在柜子底下了。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让萧航火大的事,他被一个小屁孩用石头砸破了头,虽然不太严重,可是砸到的正好是他的一处旧伤,之后他感觉到一阵阵头晕,本来要去村西扯电线,如今只好请假回家。
处理好伤处之后,他待在院子里抽烟,他最常抽的烟叫金葫芦。镇里大部分人都喜欢抽旱烟,但那个味道萧航一直抽不惯,只能买香烟抽,其实金葫芦他也不算喜欢
,抽它是因为它够廉价。
他冲着天空吐了个烟圈,看它一点点儿飘散在空气中。
这时突然有个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小伙子,能讨根烟抽吗?”
萧航转头看到门口站着个中等身高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打补丁的衣服,手上挎着个旧的看不出颜色的旅行包,灰白的乱蓬蓬的头发挡住了眼睛,下巴上胡子拉碴,也都是灰中透白。看得出,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萧航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金葫芦递了过去。他迫不及待地接过,贪婪地吸了七八口才停下来,鼻子眼和嘴里都不停地往外冒烟,样子有点儿滑稽。
抽完烟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口蹲了下来,这时候萧航已经确定他不是坞镇人,坞镇人绝不会蹲在他家门口,摆出一副要和他闲聊的架势。
见那人不走,萧航也没赶他,随手递给
他一个马扎,那人道了声谢,稳稳坐了下来。
闲聊的过程当中,萧航能感觉到他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脸,而且那视线越来越热切,让他十分不舒服。
萧航皱了皱眉头,正想质问他一句,还没等开口,他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妈妈……是不是姓高?”
那人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似乎十分紧张。
这个问题让萧航很不舒服,他最忌讳别人提及他的身世,尽管对方是外地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仍然不舒服。
萧航的声音冷了下来,说道:“我妈妈姓什么,好像不关你的事。”说完他转身进屋,不再搭理那个陌生人。
萧航不知道那个人走没走,想起那句“你妈妈是不是姓高”,心里就烦闷得要命,他再一次痛恨自己是一个疯女人孩子的身份。
等萧航再次走出房门的时候,大概是一
个多小时之后,他以为那人早就走了,可是要关大门的时候,却发现他瑟瑟发抖地站在门边上,脸色难看得厉害。
萧航伸手就要关门,那人急忙用手死死撑住门。
萧航只好住手,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哆嗦着解开了上衣扣子,费力地从暗兜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那东西包在一张手帕里,看样子应该是纸或者照片之类的东西。
“你看看这个。”他喘息着把手帕摊开,里面果然是一张黑白照片,萧航扫了一眼,照片已经泛黄,边角有残缺,看得出有年头了,上面是一个年轻女人,梳着两条光亮的大辫儿,样子十分秀气。
那人突然说出一句话,听在萧航耳中犹如凭空响起一个炸雷。
没有人知道,“妈妈”这个词对他意味着什么。
是爱,也是恨;是渴望,也是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