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本县城外有一条河,这条河绕过大半个县城,是县城内人们取水的主要来源之一。可是就在前几天,有个取水的人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是女性,看样子已经死了好些天。
最最奇怪的是,这具尸体,没有脸!
据检验,死去女子的年龄应该在二十左右,尸体的脸是被什么利器从头皮处到脖颈间给整个削掉了,死因是窒息而亡。从削掉的脸皮来看,凶手的手法很利落,但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由于尸体没有脸皮,而且尸体有腐烂的迹象,警方暂时还没查出尸体的身份,更无从查找凶手的身份,这个案子很可能会成为一桩悬案。
杨从嘉听到这桩命案后,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他想到了何小芬。这几天,他又去了何家一趟,何家依然没人。不知道何小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除了她现在的家,她根本无处可去,她不出现,会不会因为她已经出事了呢?
杨从嘉因为拒绝了何小芬,心底总是对她有种愧疚感,所以在何小芬失踪后才这么关心。他思前想后,竟然跑到医院里去认尸。
不过尸体并不是何小芬,虽然没了脸皮,但是杨从嘉从那双手认出那并不是何小芬的尸体。因为何小芬常年操持家务,她的手有些粗糙难看,而尸体的手却比她的手好看得多。
杨从嘉顿时松了口气,他跑去打听何小芬的下落,当晚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妻子和母亲早已吃完了饭。他对付一口饭之后回到房间,又被房间里那个黑漆漆的身影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你去干什么了?”简雪梅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杨从嘉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自认自己做的事没什么不能对妻子说的,于是就把何小芬和他表白,到今天认尸的事都说了一遍。
简雪梅听完后久久不语,最后只是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杨从嘉因为心中有事,所以天刚亮就睡不着了,他愣愣地盯着有些斑驳的墙壁,忽然间一回头,却一下看到妻子
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血线,一直延伸到耳根旁,乍看之下,就像整颗头颅都被割断了似的。
杨从嘉吓了一跳,正当他要凑上去仔细看的时候,简雪梅一下子醒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杨从嘉,立刻就坐了起来,随手扣上了衣服上的扣子,衣服是高领的,她的整个脖颈都被遮住了。
杨从嘉惊疑不定:“雪梅,我刚才看见你的脖子好像有红色的……”
简雪梅微微一愣,在脖颈里摸索两下,突然抽出一根一尺多长的红线。
“你看到的是这根红线吧,大概是我昨天绣花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
杨从嘉看了一眼红线,虽然觉得有古怪,但是也许是刚才自己看错了。然而,他的目光突然被简雪梅的手吸引住了。
捏着红线的那双手,并不纤秀,稍显粗糙,肤色也和脸部的皮肤相差很大,显得很不协调。
简雪梅看到杨从嘉的视线,不自然地放下了手,嗫嚅道:“我去做饭了。”
杨从嘉握住简雪梅的手,道:“雪梅,为了这个家,你辛苦了。”
杨从嘉并未怀疑什么,简雪梅的手当然是为了这个家才变得如此粗糙,由此看来,简雪梅是个非常称职的妻子。
那天下工之后,杨从嘉特地买了些糕点想要送给妻子,当然他买了两份,一份给妻子,一份要送去给岳父和岳母。他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远远地看见简雪梅和简母一个院里、一个院外在说话。简母的脸色不太好,神色有异,简雪梅神情淡漠,似乎不太想搭理简母的样子。
杨从嘉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快要走到两人跟前时,他听到简母说:“雪梅,虽然你和从嘉结婚了,但是你还姓简,还是我跟你爸的孩子。”
简雪梅道:“我嫁给杨大哥,自然是杨家的人,我不跟你回去,你以后别来打搅我和杨大哥。”
简母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她不知道怎么了,就算是女生外向,可是她和丈夫含辛茹苦养育了二十年的女儿,怎
么突然就对她这么陌生了呢?就连回家看看都不肯。
杨从嘉惊疑不定,婚前简雪梅和简母的感情非常好,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就在这时,简母突然抬起手狠狠地给了简雪梅一个耳光,打完后就流着泪跑了。等杨从嘉反应过来的时候,简母已经跑远了。杨从嘉愕然上前,简雪梅抬头时那怨毒的目光让杨从嘉愣在当场。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简雪梅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二人结婚后的一幕幕浮现在杨从嘉的脑海中,简雪梅的确跟婚前有很大的不同,不过杨从嘉向来是个粗线条,只是觉得简雪梅的变化是结婚带来的,但是现在想想,结婚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习惯,与其说简雪梅变了,倒不如说她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杨从嘉越想越是心惊,简雪梅每每看着他的时候,目光诡异,行为也跟那个温婉大方的姑娘相去甚远,反倒像是……那个羞怯畏缩的何小芬。
何小芬失踪多日,如今生死不知,而简雪梅的行为和何小芬惊人的相似,这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杨从嘉突然产生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假如何小芬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想不开,做出自绝的行为,而后附身在简雪梅的身上—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简雪梅婚后不喜出门,她每日不停地绣花,有别于婚前的勤快能干,她对简父简母感情淡薄,她的嗓音也跟以前不同……这些都是很明显的证据,只恨他一开始没有想到。
杨从嘉认定简雪梅被附身,就想找个人驱邪。可是当时县城里并没有这类人,就连山上的和尚庙也因为战乱破败下来,和尚都跑了个精光。
杨从嘉思前想后,只好自己想办法,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中说,鬼怪之类都怕黑狗血或者污秽之物,所以他暗地里准备了一些。因为怕杨母害怕,这件事他谁也没告诉。
那一天晚上,杨从嘉把准备好的一桶黑狗血藏在了卧室里,他当过兵,在战场上
杀过不少敌人,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这时候也紧张起来。
杨从嘉点燃一盏油灯,等简雪梅忙完活计进屋的时候,他立刻掩上房门,拎起木桶就把黑狗血淋在简雪梅的身上。简雪梅一声惊叫,浑身上下血红一片,脸上也没逃过,那血还兀自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十分狼狈。
杨从嘉死死地盯着简雪梅,简雪梅被他淋了一身狗血之后,并没有质问他,反倒是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从嘉,你……你……”
“你是何小芬对不对?”杨从嘉质问道。
“从嘉,我是雪梅呀,我怎么会是何小芬呢?”简雪梅瞪大了眼睛,幽暗的光线下她的脸色惨白得可怕,衬着半张脸上的血污,尤其可怖。
杨从嘉厉声道:“何小芬,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你快离开雪梅,否则别怪我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从嘉!”简雪梅惊叫,“你要干什么?”
杨从嘉又拎出一个木桶,木桶中散发着恶臭,里面装着许多污秽之物。
“从嘉你别这样……”简雪梅干呕几声,嗫嚅着说道,“我没有被鬼上身,不过何小芬……何小芬是我杀的!”
杨从嘉一下子愣住了:“你说什么?”
简雪梅颤抖地说:“结婚前一天,何小芬来找我,她……她约我到河边,她求我不要跟你结婚,我不答应。后来我要走的时候,她用绳子从后面勒住我,差点儿把我勒死……”
说到这里,简雪梅的眼泪滚滚而下,杨从嘉惊诧之余手上无力,木桶跌到了脚下。
“当时我拼命挣扎,何小芬铁了心要我的命,我无意间抓到一根树枝,为了逼她放手,就……就用树枝戳瞎了她的眼睛。可我不是有意的,要不是她要杀我,我不会这么做。”
简雪梅浑身轻颤,仿佛这样的叙述让她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何小芬满脸是血的模样。
“后来呢?”杨从嘉轻声问道。
“之后她跌到河里淹死了。我很害怕,谁都不敢告诉。和你结婚之后,我经常梦到何小芬,所以连门都
不敢出……杨大哥,我真不是有意的。”
简雪梅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原来这才是真相。很久之后,杨从嘉叹了口气,他搂住哭个不停的简雪梅,抚摸她的头发,“别哭了,这件事……不能怪你。”
的确,如果简雪梅说的是真话,何小芬想杀简雪梅,简雪梅后来的反击就是自卫,何小芬跌进河里淹死,也只能说明她的运气不好罢了。
忙着安慰妻子的杨从嘉没有看到,简雪梅低垂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一年之后,简雪梅怀胎十月面临分娩,阵痛开始的时候,简雪梅无意间扯开了衣服的领子,正在陪伴妻子的杨从嘉再次看到了那条若有若无的血线,他伸手抹了一下,结果竟然蹭掉了一小块皮。简雪梅瞬间睁开了眼睛,她疼得满脸都是汗,不过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眼神看起来有几分陌生和凌厉。杨从嘉吓了一跳,手不由垂了下来,那块皮肤掉在地上,被正忙着接生的杨母踏了几脚,便成了地上的泥垢。
简雪梅对着杨从嘉虚弱一笑,杨从嘉马上就忘了古怪,只当她是疼糊涂了。
当天夜里,简雪梅生下一个男孩。孩子很健康,但是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红印,应该是天生的胎记,那胎记像极了何小芬脸上的伤疤,无论形状和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甚至连颜色都十分相近。本来是喜得麟儿的好事,可是因为那一道胎记,杨从嘉心中无端生出了些许恐惧。
何小芬死于简雪梅之手,虽然直到现在何小芬的尸体也没出现,可是简雪梅没必要说谎,何小芬肯定是死了。现在他的儿子却有着和何小芬一般的胎记,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就在杨从嘉为儿子的胎记而纠结的时候,杨家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杨母为了照顾半夜啼哭的孩子,竟然跌死了。
杨从嘉看着身体僵直,死后仍然瞪大眼睛、紧握双拳的杨母,悲痛之余,心思一转,越发觉得这个孩子有问题。
杨母的死,说起来不正是和孩子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