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诈尸

    我漫无目的地跑出门去,举目四望,原先无比熟悉的村庄,此时映在我眼中却比荒凉了几百年的断壁残垣还要可怖。

    我深深吸了两口气,低着头继续往前跑,跑到晒麦场时,眼前才终于豁然开朗。

    从小到大,每次我和爹吵了架都会自己跑来这里坐上一会儿,但每次不到十分钟,爹都会轻车熟路地找过来把我带回家。

    现在他人都死了,我却还在同他吵架。

    而且这一次,就算我在草垛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人来喊我回家吃饭了。

    我鼻子一酸,抬起头把眼里的泪逼回去,这才自己跳下草垛,慢慢吞吞地往家赶。

    我走在路上,正满脑子想着该如何对付今晚的恶鬼时,四下无人的街道旁,却突然传来了两声没有任何意义的粗哑喊叫。

    我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里默念着“听不见听不见”,刚想要埋头疾走两步,却被一个人猛地从后面扑住!

    “啊!!!”

    我的心几乎要吓得从嘴里蹦出来,顿时再也顾不上其他,拼了命地挣扎起来!

    谁知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又“啊啊”叫了两声,甚至伸出手来强行扒开了我的眼皮。

    我被迫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他虽然看着脏兮兮的,但还算是生机勃勃,看来也不是什么恶鬼。

    我重重地吐了口气,叉腰怒道:“你是谁?躲在这吓唬我干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然后便看着我笑,看上去痴痴傻傻的。

    我这才发现他是个哑巴。

    我叹了口气,摸遍了全身的口袋,这才找出几块零钱来递给他。

    我是个健全的人,没钱了还能再赚,他却不一定了。

    “这是给我爹发完丧以后剩下的钱,给你吧。”

    看他拿了钱以后还算珍重地放进了口袋,我便也放心地走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我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

    提着一颗心走进屋里,还没等按开灯,我就一眼看见我爹的棺材旁立了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穿堂风将他吹得摇晃了一下,虽然看上去很没有威胁,但他那无声无息,不似活物的样子,还是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门口放了一把锄头,我屏住呼吸,抖着手拿了三次才拿起来,刚要挥舞起来去同那黑影拼命,却见他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此时的外面还有一丝天光,但屋里已经黑透了。

    我不敢开灯,只举着锄头走过去,借着那盏长明灯的光往地上看去。

    “爹?”

    看清地上的“人”以后,我一把扔了锄头,蹲下身去扶住了我爹的肩膀,只觉一阵心累。

    “你怎么从棺材里出来的?我一回来你就倒了是什么意思?你这么沉,我怎么再把你搬回去?”

    我无奈地坐在地上,连珠炮一般质问着我爹。

    然而看着他那一动不动的样子我就知道,跟他交流是完全没有用的,他什么时候会行动可能只看自己的心情。

    反正他完全不管我的心情。

    门口哐当响了一声。

    我心里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锁门,立马站起身来往外跑去。

    天还没黑透,还来得及!

    我又急又怕,既急着去关门,又怕刚才那响声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弄出来的。

    没想到刚跑了两步,我却在堂屋门口看到了二叔。

    “二叔,是您回来了?”

    我喜不自胜,顺手按开了屋里的灯,将二叔打量了一番。

    见他只是衣服上沾了许多草屑,除了显得有些脏乱以外,看起来一切都好。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我笑着松了口气,伸手朝里屋指了指:“正好,我一个人也搬不动我爹,您能帮我把他搬回棺材里吗?”

    一阵风又把二叔的衣摆吹得哗哗直响,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好像对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似的。

    我爹莫名其妙从棺材里跑出来这事不好解释,我还以为二叔是吓得不敢进屋了。

    于是便想绕过他,先去把门关上再回来解释。

    可是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我应声回头看去,竟然发现是我爹又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直直地站在那儿,脚边躺着被他带倒的锄头。

    刚才怎么叫都没反应,怎么现在又自己站起来了?

    我疑惑地抬眼,在看到我爹的脸以后,瞳孔猛地一缩,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同样直挺挺的身姿,同样僵硬的脸,同样诡异的沉默。

    刚才我一时心急,竟然都没有发现,二叔现在的样子,难道不是和我这诈尸的爹一模一样吗?

    那……那他呢?他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