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神隐(一)

    “老爹,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个门打破了!”

    “老爹你听到了没有?”

    “死老头,活着就吱一声!”

    当——脚踢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门晃了晃然后没了动静。

    在尉迟雨手扶上剑柄欲破门而入时,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雨儿,晏子清已死不要再来这里了”,话里带着长久不开口导致的嘶哑,轻的好似叹息。

    尉迟雨却瞬间暴跳如雷:“死老头,你死了难不成我跟鬼说话呢?”

    这次回应尉迟雨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尉迟雨的眉高高挑了起来,握剑的手一用力,一道利芒霎时指向那全黑的门。

    “老头,我可不能纵着你了”,伴随着这句话是门轰然倒地的声音。

    尉迟雨的眼睛有一瞬间看不见任何东西。

    黑,全然的黑。

    门外的光线好像被阻隔了,竟是一点也透不进来。

    眨了眨眼,尉迟雨抿着唇举步走进了暗室。

    “雨儿翅膀也硬了!”寂静的屋内响起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呲了呲牙,尉迟雨觉得他的牙因为老爹这句话而隐隐作痛:“比不得老爹,这还没老都提前享受起地下生活了。”

    他的面前不远处有点非常黯淡的光,绿色的细小的。

    而光的后面跪着一个人影。

    人影在听完尉迟雨的混账话后没再开口,只是叹了口气。

    尉迟雨的眉紧紧皱了起来,他几步上前,刚要把老头拉起来却猛地一怔。

    老头的前面是碧水冰棺,而棺里躺着一个俊美而温雅的人,但这些还不是让他最为惊奇的,真正让他怔住的是那个死掉的男人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的珠子——碧海珠,沧之一族的圣物。幽幽绿光正是这颗珠子的发出来的。

    尉迟雨的眉眼满是戾气,那个男人的头发现在已经是浅碧色。

    “老头,你就这么想死?”

    “雨儿,我没有求死,只是想他好过些。”

    “死人他娘的还讲究好过?”尉迟雨把剑狠狠一掷,雪芒一闪随即消失,竟是除了剑柄其余部分都没进了地里。

    “我姓晏,你姓尉迟,别告诉我你从没怀疑过”晏子清没把话说完,但他相信对方一定了解他未竟的意思。他的眉略略皱着,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挑明了。

    尉迟雨先是一愣,然后咧着嘴颇有些狰狞的笑着说:“爷不在乎,谁叫救了爷的是你这个糟老头?”

    那时醒过来,谁也不认识,是这个自称为自己老爹的人细心地照顾伤重的自己并手把手的教导那些常识。

    不是没想过找到过去,但是每次想起来总是头痛欲裂,而且心里涩涩的。

    而他不想否认的是这个不良的老头确实带给了他一些熟悉感。

    既然如此,就这样过下去有什么不好?

    反正尉迟雨总也是尉迟雨。

    想到这里,尉迟雨笑出了他白花花的大牙:“那时坚持说我是他儿子的人总不会是我自己吧?”

    晏子清长长的舒了口气,一手按了按额角:“雨儿,你该长大了。”

    尉迟雨怒目而向,愤然地蹲在其旁边,心里诽谤着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头。

    晏子清此刻惟一想说的就是,冲动要不得。

    那天大雨瓢泼,尉迟雨僵硬冰冷地躺在地上,他赶来时见此一颗心真的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跟他在一起的言氏小子被人带走了,估计伤是不用担心了。

    而这个傻小子就被这样丢下了,像一个破掉的玩偶一样被人丢在了地上。

    他的孩子,怎能被这样折辱?

    事后,他狠狠惩罚了自作主张的周海,那个女人他本来就看不顺眼,她的母亲算计到周玉的头上去才得了这个孩子,而她不仅遗传了她母亲的心狠恶毒更是对自己的相貌达到了走火入魔的偏执。

    而对于默认此次行动的雷他也迁怒了。

    雷是个优雅而粗暴的杀手,而周海除了他这个楼主大概真的从心内发怵的人就是雷了。

    如此,他又怎能不成全这两人呢?

    何况只是派他们去看看那个孕育了沧之一族的圣岛?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对于自己人,他决不允许别人踩到头上去作践。

    要教训,也只能他自己来。

    他第一次见到尉迟雨,那个孩子正在偷东西。

    明显是从没做过,手法生涩的厉害,连人也害怕的抖个不停。

    这样的小贼,不被抓住才怪!

    一场暴打自然免不了,可是七岁的尉迟雨竟然吭都没吭一声,只是咬牙受着,眼里是桀骜不驯的光。

    在这个孩子只剩下一口气时,他上前了。

    这样好的苗子,怎么也不能浪费了,不是吗?

    折扇一合,先是礼貌地请对方看在孩子年纪小的份上放其一马。

    不过人家却敬酒不吃非吃罚酒,既是如此,他岂忍心不如了这些人的意?

    扇子打开,灵活的动作。

    待折扇重新合上回到手中,那些聒噪的人已都闭嘴躺在了地上。

    而尉迟雨晶亮的目光,让晏子清脸上笑得花儿朵朵,心里却在不厚道地想着,这孩子若是知道他想把他送到哪里大概就笑不出来了。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如果尉迟雨能起身,他毫不怀疑对方会来个叩拜大礼。

    在照尉迟雨的请求把其送到贫民区一个低矮的茅草房时,他的脚步不由地顿住了。

    很浓的死气,有人去了,怀着不甘去了。

    尉迟雨还在嚷着“母亲,我回来了”,晏子清的心里不知怎的突然不是滋味起来。

    他对着怀里的孩子一字一顿地说:“你都说我再造了你,你是不是该叫我爹爹啊?”他没有要求尉迟雨叫他父亲,那样好像挺对不起屋里等着男孩的“人”似的。

    而尉迟雨听了这句话,一下子涨红了脸,好半响才憋出个“休想”。

    此时他好像恢复了些力气,挣扎着要下来。

    晏子清皱眉抱紧了些,直接踢门进去。

    面对男孩的怒目,他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突然觉得屋里的人死了也好,这样他可以把这个少年带回去好好教养。

    反正这辈子他也不会有孩子了。